朱祁钰环视一周:“固安是这样,朕的所有女儿都这样,以后成为定制。”
“包括常德再出嫁,也不用公主府。”
毛妃脸色微变,她有一个女儿,担心女儿到婆家受气。
“朕不是说了吗?夫家出资建一座府邸,出来单住,不受婆母的气,也不受宫中女官的气。”
“两个人关起门来,自己过小日子。”
“固安,起来吧。”
朱祁钰笑着道:“方涵,你是见过的,才能虽一般,但是个老实人,不像其父喜好奢华。”
“方瑛也懂事,你那未来婆母昨日还到你母后宫中拜见,伱应该看到了,也是个好相处的。”
“朕都帮你思虑周全了,你嫁过去,就能过好日子。”
“再说了,朕还活着呢,谁敢给朕的女儿气受?”
固安皱皱鼻子,您才给女儿气受呢。
但想到即将出嫁,眼泪簌簌而落。
吴太后赶紧拍拍她的背:“女儿家都有这一天的,嫁出去也不是不回来了,皇祖母想你,就下懿旨诏你回宫,你想皇祖母了,就递话给宫中,皇祖母就诏你回来。”
固安哭得更凶了。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她是担心吴太后死了,谁还会惦记她呢,自然得先赚取更多的好处。
“驸马不为官,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知道为什么吗?”
朱祁钰看穿她的心思,道:“因为皇帝心疼闺女,若驸马掌兵或掌权,就会卷入政治风波当中。”
“看看唐朝的驸马,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所以大明以来,驸马不掌兵不为官,不许纳妾,家族不许出仕,最好从平民当中挑选。”
“就是朕这个当爹的,希望闺女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你虽姓朱,但你的子嗣不姓朱啊,若出了事,朕在时尚且能回护一二,等朕没了,谁来护着你呀?”
“固安,可明白?”
固安眼光短浅,只觉得一口气从娘家多搂好处,以后日子好过,对皇帝的话没太听进去。
毛妃倒是听进去了,小女儿以后有亲哥哥照拂,日子是好过的。
但固安只有一个人,亲娘又是罪人,她和皇帝关系也不好,所以她想快点飞出皇宫,去自己的小家。
朱祁钰看出她的不甘,微微摇头:“若一定要从军,可入宫拱卫,视才能而定。”
一听这话,固安脸上喜色一闪而过。
方瑛会懂的,娶了公主,他绝不会允许次子那一支从政的,因为即便他们这一脉被诛杀,公主这一脉也会保存下来,香火不绝。
朱祁钰看出来了,这女儿不是个安分的。
说完公主,朱祁钰又道:“朕知道,你们都有儿子,和老大年岁所差无几,会有不该有的心思。”
嫔妃一听,就要跪下。
朱祁钰摆摆手:“这是人之常情,谁不想争一争呢?”
“朕当郕王时,也偷偷想过,自己为什么不是太子呢?”
“但如今太子之位已定,未来也不会变的。”
一听这话,谈允贤、胡贵菊两人神色黯淡,只有唐皇后喜上眉梢,赶紧给皇帝倒了杯酒。
“所有儿子,朕都有安排。”
“大明打下这偌大的疆土,都要分封出去的。”
“朕的儿子们,会为他们的兄长戍守边疆,继续开疆拓土,去当那些新地的王。”
“大明就像大元一样,占据天下所有疆土,朕的儿子们,都是真正的王!如周天子和天下诸侯。”
朱祁钰说得挺开心,却反响寥寥。
嫔妃都不愿意骨肉分离。
就连吴太后,都不希望皇帝葬得远,何况让她们和自己的儿子分开呢?
“皇儿,菜要凉了,咱们边吃边说。”吴太后给贴身婢女使个眼色,给嫔妃布菜。
“孩子还小,等大些再说。”
朱祁钰无奈:“每个儿子,朕都把他们当成继承人来培养,让他们成为有用之才,吃饭吧。”
唐皇后小心翼翼扫视一周,看看各宫嫔妃,是不是在咒朱见淇早死?
她吃了口菜,却觉得不是滋味。
皇帝培养十七个太子,万一有人不愿意去继藩,倒霉的不是她儿子吗?
当天晚上,朱祁钰被迫营业,唐皇后夜宿宫中。
“陛下,您真要将所有儿子都当太子培养?”欢愉之后,唐皇后问。
“不培养好了,怎么去继藩?”
“虽说是继藩,其实是不回来了,他们会在新地繁衍生息,当新地的王,乃是新地的皇上。”
朱祁钰道:“朕这个做父亲的,自然要竭尽所能,把他们磨砺成才。”
“再说了,朝中文官武将再能打,那也是外人。”
“朕的儿子能打仗,朕就可以放心的用了,等年纪大了,就出去继藩,反正都是汉地,在封地当王便是。”
唐皇后诞下两子后,身材走样,但软乎乎的朱祁钰还挺喜欢,只是妊娠纹难看。
“陛下,万一有皇儿不肯继藩,会不会危及太子之位?”她看着皇帝。
“朕想把大明变成周朝,太子是周天子,掌握大明核心之地,外面设诸多藩王,都是朕的儿子。”
“一个去继藩了,其他人自然要去的。”
“到了年纪就去,不许不去。”
朱祁钰道:“别担心了,有空去关心关心太子,她的亲爹亲娘都没了,皇太后又不跟他亲近,关心关心他。”
唐皇后明白,先做做样子,然后就要换太子了。
“陛下,太子您想分封去哪?倭国吗?”唐皇后问。
朱祁钰支着身体坐起来,靠在软垫上:“倭国必须占领,变成核心之地,那是大明的屏障。”
“海外之地广袤无边,朕挑个好地方,分封给他便是。”
“太子近来乖巧听话,也到了该大婚的年纪,你给他好好物色一门人家,别亏待了他。”
唐皇后没听进去后半句,不解问:“广袤无边?比大明还大吗?”
“大明?不过占据世界一角而已,西夷进献了地图,在养心殿里,明日你取来去看看,便知道了。”
唐皇后还真来了兴趣,最好把宗室都分封出去,这样儿子的太子之位就稳固了。
“皇太后身体不适,你这个做媳妇的,时时去侍奉。”朱祁钰没头没脑的说这么一句话。
孙太后身体还好啊?
旋即,唐皇后脸色微变,倭灵王都没了,也该轮到孙太后了。
“常德的婚事,还没定下来吗?”她有点怵常德。
常德那张嘴,可是不饶人的。
关键人家常德把自己当成皇帝的亲姐,她唐皇后是外人,自然得好好侍奉大姑子了。
“满朝文武,都看不上,看上的朕还不能嫁。”朱祁钰很生气。
“常德有看上的?谁呀?”女人就是八卦。
“于谦。”
扑哧!
唐皇后直接笑喷了:“常德这是跟您逗闷子呢,于谦都多大岁数了,就算没正妻,她也不能去给两个大儿子当后娘去呀。”
“直接去当奶奶、姥姥去了,纯属胡闹。”朱祁钰没好气。
常德的婚事也让人操心。
“满朝文武,朕挨个问了,没一个看上的,哪怕有一个看上的,朕让他和离,娶了常德也行啊。”
朱祁钰躺下:“说了生气,不说她了,睡觉。”
“陛下,您看王越怎么样?”女人都爱保媒拉纤。
“人家夫妻恩爱,真能让人和离呀?”朱祁钰无奈。
唐皇后把下巴垫在朱祁钰的胸膛上:“臣妾倒是有个人选,郭登。”
说着,她兴奋地坐起来:“郭登是您的心腹爱将,又没儿子,虽比常德大几岁,但他是有能力的,不止会打仗,还会写诗,您看怎么样?”
写诗就是浪漫,女人喜欢浪漫的男人。
朱祁钰微微凝眉:“大几岁啊,没儿子,是不是他有毛病啊?”
唐皇后笑喷了:“陛下,哪有您这样编排人的,还是心腹爱将呢,都是妇人不能生育,哪有男人的不是啊!”
“谁说的,他找了那么多女人,生不出儿子来,摆明了他有病啊。”
朱祁钰道:“你不信去问问太医院,男人有病也不能生育,别总怪女人头上。”
“啊?”
唐皇后张大嘴巴,仿佛世界观被摧毁了:“怎么可能呢?都是女人的问题,和男人有、真有关系?”
“有啊。”
朱祁钰也琢磨起郭登来了,给他赐个女人,看看不能生育,若不能就算了,他有病。
若委屈了常德,常德天天来宫里闹,难道还能送她上路?
“陛下,您没逗臣妾?”唐皇后扯着皇帝问。
“朕骗你干什么,朕派人去试试郭登。”
朱祁钰觉得郭登真行,常德不就想找一个依靠吗,嫁给郭登,她长子是阳武侯,和郭登再生个儿子,就能继承郭登定襄伯的爵位了。
“陛下,郭登有女儿的。”
朱祁钰一愣:“有吗?”
“有的,只是早夭了,臣妾请郭家人来时问过的。”
“但现在还能生了吗?”朱祁钰算算他的年纪,应该有四十岁了。
“陛下,您还是先问问常德的意见。”唐皇后迫不及待的把常德踢出皇宫。
“你去问多好,这种事朕一个男人,不方便开口。”
唐皇后翻个白眼:“臣妾去说,八成被她奚落个没脸,还不如您去呢,一事不烦二主。”
“还有人选吗?”朱祁钰又问。
“目前朝中勋贵,丧偶的不多。”
若让人知道,大明帝后,正在商量能臣丧偶,把长公主嫁出去,估计都会三观崩溃。
翌日下了早朝。
朱祁钰把常德宣来,寒暄一番,说出想法。
“郭登?”
常德面露狐疑,开始挑郭登的毛病。
朱祁钰听得头大:“郭登确实比你大几岁,但为人是有本事的,未来有封国公的潜力。”
“你和他诞下一子,就能继承国公的公爵。”
“这样呢,你长子继承阳武侯爵位,次子继承郭登的爵位,何不美哉?”
“再说了,郭登虽是粗人,但他爱好读书,他的诗词造诣,比朕都高,是勋贵当中最赋诗才的人。”
“这样的人物配你,虽然有一点点配不上,但总体来说,也还可以了。”
常德眼珠转了一圈:“只有一点点配不上吗?”
“是是是,天下何人能配得上朕的姐姐啊?”朱祁钰觉得保媒拉纤这活儿,实在难干。
朱祁镇死了,把常德圈在宫里已经没用了,也该放出去,嫁了。
而且,她在宫中,皇太后也有一道护身符,等她出宫后,接下来的事也就好办了。
这话让常德舒坦了:“可本宫毕竟是固安的姑姑,和固安一起出嫁,多少有些不合礼仪?”
答应了?
朱祁钰笑道:“长姊虽是二嫁,但是天潢贵胄的女儿,又是朕的嫡亲姐姐,是这世上朕最亲的人之一。”
“自然不得马虎,先等固安出嫁后,长姊再以长公主的身份,再嫁,届时朕封你大长公主,保证你风风光光。”
常德清楚,这几年给皇帝效力的回报。
嫁给郭登是不错的。
郭登是皇帝的心腹,关键无儿无女,她还年轻,尚能生育,只要生个儿子,她就有两个爵位傍身了,这笔买卖不亏。
朱祁钰站在她面前:“梁珤进献上来钻石,朕挑最大的两颗,让人打两个戒指,一枚赐给你,一枚赐给固安。”
“该赏赐的朕都赏赐,一应嫁妆,朕都给你备好,你是朕的亲姐,这几年苦了你了。”
常德哽咽,那不是苦,是太苦啦。
朱祁钰帮她擦擦眼泪:“这段日子你在宫中,帮着皇后操持宫娥、固安的婚礼,然后皇后就操持你的婚礼,朕让你风风光光大嫁。”
“臣妾谢陛下恩赐!”常德心满意足。
朱祁钰把她扶起来,拉着她的手:“这世上流着父皇的血的人,只剩下咱们两个了。”
“朕希望你嫁得好,过得幸福。”
“这是真心话。”
“朕连倭灵王都能原谅,能不珍爱你吗?”
常德泪如雨下。
朱祁钰又说了些软话,才把她哄走。
然后朱祁钰长舒口气,神情雀跃:“请郭家长辈来议亲,越快越好。”
这个砸在手里的货终于嫁出去了。
常德把喜讯传到仁寿宫。
孙太后正把玩着翡翠,失手掉在地上,皇帝要对哀家下手了!
“母后,您怎么了?是身体不适吗?”常德不知是没看清楚脸色,还是装作看不到。
“无事。”
孙太后强挤出一抹笑容:“郭登是有本事的,他家世代为大明效力,人也靠谱,哀家是不担心的。”
她心里却盘算着,女儿出宫了,必须得攥住一个人。
太子!
皇帝下一步,就要换太子了,那么她必须把朱见深攥在手心里,这样皇帝才不会害她。
等常德刚走,她就让人把太子宣来。
转眼之间,景泰十二年就步入尾声了。
交趾传来捷报,老挝攻克,明军正在全面占据老挝。
自然是组织交趾人往老挝移民。
第一批从河南征的三万人,抵达渤泥。
固安在年前举办大婚,年纪到了的宫娥也陆陆续续结婚,宫中放出去一批一批的嫁妆。
转眼就到了景泰十三年三月。
武学第一批招生落下帷幕,范广已经启程离京,去担任凉云总督了。
“王越回京,谁可继任朝鲜督抚?”朱祁钰问。
其实人选很多,像岳正、项文曜、何文渊都是能担任督抚的,问题是岳正和项文曜贪污,被皇帝责罚。
皇帝心里头的气儿还在呢,估计不会启用他们去朝鲜。
“老臣举荐项忠。”
李贤是懂皇帝心思的,皇帝其实是想让陈韶立功,偏偏王越太厉害,把陈韶压够呛。
所以他又派一个厉害的,让项忠去,陈韶还起不来,看皇帝笑话的事,百官都愿意做。
朱祁钰一翻白眼:“项忠走了,天津水师谁管?”
那可是十五万水师啊,虽然被梁珤带走了一些精锐,这么多大军,掌握在一个人手里,终究让人不放心。
“臣觉得可让岳正可代掌水师。”李贤可会做人情。
朱祁钰微微沉吟,岳正是贪了,但人是有才华的,也是他的心腹,可以重用的。
“再调陈韶去掌水师,配合岳正,天津水师就有备无患了。”
李贤安排的好,文臣和勋贵搭配,再辅以太监、厂卫、监察司,军权就不会丢。
若不把陈韶调走,估计陈韶得恨死他这个首辅,李贤就喜欢玩弄勋贵。
“可!”
朱祁钰想让项忠做勋贵,奈何项忠不愿意进臭屎坑,他儿子项经在国子监里也是佼佼者,压根不愁考不上科举。
去当督抚,然后入阁便是。
李贤立刻记下来,调王越回京,项忠继任朝鲜督抚,岳正、陈韶掌天津水师。
“王越回京太浪费了,彻底吞并渤泥和吕宋,是需要一个能臣去主持。”
朱祁钰微微沉吟:“把整个婆罗洲,划分为兖州、青州和徐州三省,省名再想想,吕宋也建立吕宋省,地盘不够,再往南扩。”
“王越改任四省总督抚,总管四省内一切军政民务。”
说到这里,朱祁钰问冯孝:“平江伯身体怎么样了?能否南下?”
平江伯陈豫,那也是皇帝的心腹。
第一棵柿子,就是他带回来的。
这几年身体不好,在京中养病,顺便在讲武堂里讲课。
“回皇爷,平江伯这几年在京养病,身体已经好多了。”冯孝回禀。
“调平江伯出京,协同王越,去掌兵。”
“再调项文曜,去任一省督抚。”
“宋伟查盐政有功,等宋伟彻底清查盐政之后,调宋伟南下,担任一省督抚。”
“调张固南下任一省督抚。”
朝臣小声商议一番,觉得没什么问题,只是苦了项文曜了,以他的功勋应该回京入阁的。
“贵州暂不撤督抚,李匡升任贵州督抚,陶成任贵州总兵。”
姚夔立刻发声:“陛下,张固等任一省督抚,那是因为这些地方,尚无汉人,谈不上多大权力,但贵州不一样,贵州本就是汉地,李匡虽有功,却不足以越级担任督抚。”
朝臣都不同意李匡升任督抚,甚至陶成也不够资格当一省总兵。
朱祁钰看向何文渊。
何文渊年后刚刚回京入阁啊,难道还要去贵州受苦?他都多大岁数了!78了啊!能回来了吗?
“何卿年纪太大了,在京师颐养天年吧。”
朱祁钰道:“彭时,你去如何?”
彭时脸色发苦,就知道自己是个工具人,需要他的时候调回内阁,不需要了踢出去当督抚。
还是跪伏在地:“微臣愿意去贵州任职。”
“调彭时为贵州督抚,李匡为副督抚,调朱仪入贵州担任总兵,陶成任副总兵。”
江西迟迟不撤走朱仪,主要因为皇帝在南京,江西不能乱。
如今皇帝走了,朱仪也该动一动了。
“朱仪驻守江西有功,赐一世世券。”朱祁钰是真吝啬啊,把人家的世券收回来,一世一世赐。
“老挝已经完全占据,调朱永担任老挝总兵,暂时不划分进入各省,先搞完移民后再行拆分,就叫老挝特区吧。”
朱永这几年也被压狠了,放出来肯定是想立功的。
“以后督抚,都是三年到四年一届,到期该撤撤该换换,这是定制。”
朱祁钰道:“薛瑄上疏,近来身体不好,想致仕归家。”
“广西从安南新扩的两个府,也已经建设完毕了,督抚没必要再设了。”
“干脆,撤了广西督抚,薛远改任布政使。”
“薛瑄回内阁,在京师办一座学宫,回京讲学,弘扬学说,培养人才。”
皇帝是真不放过任何人啊。
这件事也定下来。
正说着话呢,有太监传来满刺加大捷。
满刺加被王信、周玺等人给打下来了,国王及其贵族被抓,已经解送入京了。
和大明交好的小国,好像都没了。
养心殿也没多兴奋,都习惯了,这等小国,没有完全占领,就算不得什么大事。
倒是梁珤传来的消息比较震撼,拿下了葡萄牙在马六甲修筑的工事,并且从西葡两国,榨出来千万两银子。
如今满刺加一被灭,整个马六甲海峡,就完全被大明掌控了。
“梁珤之功,该不该封国公啊?”朱祁钰也发愁,梁珤确实有功,但错也大。
把渤泥、吕宋给屠了,还把盟友给坑了。
屠了就屠了,问题是只拿到了些浮财,地盘放弃了,损失还大,有功有过。
“不该封!”
李贤斩钉截铁:“梁珤若无大过,独立灭两国之功,足够荣封国公。”
“可他坏了邢国公抗击东南联军的大计,又损失了近三万精锐啊,没追究他的罪责,已经是中枢法外宽宥了。”
梁珤在吕宋,又扔下一万多尸体,总共损失三万。
所以皇帝才派王越去,收拾这烂摊子去。
“那就赐世券吧。”
朱祁钰道:“让梁珤继续立功在新地,不用回航,从印度购买粮草上去,开垦新地即可。”
此事也就定下来。
一批批半大小子,被征入军中,在南方沿海省份集训后,会使用武器,就送上婆罗洲和吕宋。
到了当地,还要进行第二次集训,先适应气候,再学习怎么打仗。
集训期在三到六个月。
两国被灭后,很多房屋被土人抢占,等到大明再来人时,把土人杀掉,再占据房屋即可。
很多中原人到了这两地,都产生极度不适。
好在提前送来大批医者,煮好了汤药,死亡率不高,不然死亡率恐怕奇高无比。
像北方人去了这地方,半年都起不来床,严重不适应气候。
中枢不得不停止北方移民,主要从福建、广东和江西移民过去,还是不那么适应,但死亡率降下来了。
雨季又来的时候,渤泥、吕宋已经有了十几万明人。
朝鲜的王越,最先收到圣旨。
五月份完成交接,启程回京述职,然后再南下荆州。
四省总督抚治所设在渤泥王都。
一路上,王越都在研究如何治理新四省,越想越头大,遍地是未开化之地,未开化的土人,没有百年之功,是没法变成汉地的。
而在宫中,皇帝跟他说,四省总督抚期限是二十年,二十年后,必须完全成为内地省份。
首先一个环境问题,明人就难以适应。
适应环境后,得一边开垦,一边杀土人,这得多久才能完成啊。
王越和陈豫商议,商议的最后结果,是无解,必须用时间慢慢完成,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景泰十三年过得飞快,眨眼就到了冬季。
虾夷岛上的倭灵王陵墓修建完毕,明年开春就能葬过去了。
从北京到南京的沥青路修通了,南京到江西、到浙江的路也修通了。
玉门到陕西长安的沥青路修通,连接上了去北京的路。
北京到河南开封到湖北武汉的路修通。
山东济南到江苏徐州的路修通。
四个主要开采的油田,每日都有几十万人在忙碌,开采的石油还是供不上修路的速度。
沥青熬出来后,装进大铁桶里面去,装船运送各地。
煤油灯遍布千家万户,像南京、北京、武汉、苏州、杭州、合肥、沈阳、天津、长安、太原、成都、重庆、南昌、广州、桂林、南宁等等城市都是不夜城。
城池里挂满了煤油灯,晚间燃烧,照亮整个城池。
随着沥青需要的量越来越多,煤油价格越来越低,百姓各家敞开了用。
几乎全国所有城池,都有一条不夜街。
景泰十三年的旱灾还在,但中枢从印度买粮,没有从民间征粮,也就顺利熬过去了。
刚入秋就早早下了秋雨,预示着明年是个好年头。
北方入冬,南方修桥补路还没有停止。
东北战场上,兀良哈还在虎尔哈地区苟延残喘,不是不回去,而是地盘被吉林占了。
去年草原太冷,冻死了不少牲畜,捕鱼儿海的蒙人南迁,本想去吉林放牧,被王来给灭了十几股。
再加上杨信、赵辅、毛忠三将,咬着兀良哈不放。
这两年,虎尔哈人最遭殃,被兀良哈人抢,也被明人抢,人口暴跌七成。
倒是黑龙江沿海地区,有耕田开垦出来,移过来几万半大小子,半耕半兵,都娶了土人当媳妇。
范广主持西北,半打半抚,勉强维持西北安定。
满速儿和寇深做贸易,看着那沥青路铺设出来,他们也想在吐鲁番铺路,但很快就打消了念头,这是给大明铺的路。
宁夏初建在年底结束,大体城池构架形成,还需慢慢填充细节。
人口也有二百万人,汉人只占三分之一。
年富到任重庆省后,彻底荡平重庆省内土人,土人被征召成兵,去渤泥征战。
贵州历时一年,又修通一条环线道路,并打通了多条,通往重庆、湖南、云南、四川、广西的道路。
用死了奴隶超过一百万人。
移进来三十万汉人,但被征走了五十万兵。
又买来两万色目妇人,十万印度女人,十万东南夷女人,分给他们当妾用。
韩雍督抚四川后,一是练兵,二是修路。
四川有石油,韩雍就用本地石油,修四川境内的路,和重庆连结上。
婆罗洲天气转凉后。
王越启程去婆罗洲,随他一起的,还有在广州集训的兵卒,去婆罗洲垦殖去。
大明一共买了十万大食女人,都是色目人,两万去了贵州,两万去了新益州,两万送到了交趾,两万送到了婆罗洲,剩下的两万送去了内地。
琼州府的军械厂,已经完全建成,东南需要的军械,全部从琼州府出。
驩州军械厂,也开始建设了。
交趾经过多年建设,已经完全是内地模样了,因为都是江南人,换个地方,还是自己人。
除了天气太热之外,其他的都能适应。
朱英上的奏疏,交趾预计在景泰十五年,就能自给自足了,景泰十八年,就能为内地提供粮食了。
而在大城。
拉梅萱如热锅上的蚂蚁,因为明军去年占据了曼谷后,攻克了几个要地后,就没了声音。
熬过了整个雨季,直到今年天气转凉后,明军忽然北进,兵锋直指大城。
郭登亲自指挥,他已经收到了圣旨,皇帝欲将常德公主下嫁给他,这让郭登是又惊又喜,还很无奈。
这一仗打完,他的爵位就要升一升了。
趁着年轻,和公主生个儿子,他就不用沉醉于诗书之中了,能开开心心教育儿子了。
二婚不重要,重要的是地位和权势。
暹罗破坏了北进的道路,沿途遍地陷阱,延缓明军的速度。
但这难不倒明军,郭登让人驱赶暹罗人,让他们在前面蹚路,并让他们修补道路。
景泰十三年,十二月,兵锋抵达大城。
拉梅萱派兵和明军鏖战,结果一打就崩,大明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武器,尤其擅长火攻。
燃烧弹跟不要钱似的往战阵里面扔,这东西还灭不掉。
谁让大明汽油多呢。
郭登这十万大军,装备了50万颗燃烧弹。
大明不缺军械,就缺粮食,这十万大军的粮食,都靠皇城司从各国偷买的粮食供应。
曼谷就被建成了一座大粮仓,从曼谷运粮,一路供给。
“大城真的要在朕手中覆灭吗?”
拉梅萱恐惧于明军的战斗力。
他们丢出去的七十万人,也被大明给收了,很多变成了大明奴隶,正在给大明修路。
新益州西部已经又建设好了。
雨季刚刚过去,于谦就率军向东,开始蚕食暹罗疆土。
老挝被攻克后,朱永任老挝特区总兵,暂不拆分,他一边移民,一边西进,蚕食暹罗疆土。
交趾也是这样做的。
但焦头烂额的暹罗,已经顾不得被外患了。
大城被围,暹罗上下恐惧到了极致,尚有的五十万联军,也有脱离掌控的意思。
大明灭了三国,却增强了暹罗的实力,三国借的兵也不会回国了。
尤其得知,勃固城池也被围的消息,拉梅萱就知道,大势已去。
他不打算死守大城,而是带着珠宝率兵北逃,并一把火烧了大城,南方不要了。
天助大明,刚燃烧的大火被一场大雨给剿灭了,明军及时入城,扑灭了小火焰,这座几百年的王都算保存下来。
郭登占据大城,并没有北追。
而是派兵攻克附近的城池,并和新益州接壤。
收到郭登拿下大城的消息,于谦立刻下令,不许北追,等着暹罗自乱阵脚。
五十万来自各国的大军,一定会分裂的,到时候暹罗就是一片焦土。
没必要去当那个恶人。
只要就经营好暹罗的南部,暹罗败局已定。
同时,勃固也传来好消息,勃固被攻克,勃固王室逃出勃固城,但勃固王被抓。
“麻烦了。”
于谦盯着沙盘,脸色阴晴不定:“你们看,暹罗的北方,遍地是山和森林,他们进去,就是要打持久战了。”
“邢国公,暹罗本就不服管教,就算抓住暹罗王室,怕是也会叛乱不断。”
许宁道:“他们进去也好,想在里面生存,就得开拓生存空间,省着咱们再开垦。”
“你想的美。”
于谦没好气道:“你好好看地图,他们缩进去后,想出来就出来,咱们占据大城,变成了敌在暗我在明,你觉得这场战争好打吗?”
“咱们的兵,本就不适合森林作战。”
“他们钻进去后,想进去剿匪,没个几百年是做不到的。”
大城被攻克后,暹罗反而成了战争泥潭。
“定襄伯追击,把他们全部抓住就好了。”有个学生道。
于谦哼了一声:“人家都要焚毁城池了,死了心北逃,会让郭登抓住?这是短尾求生,然后焦土政策,看谁能耗得起谁。”
“郭登的做法是正确的,咱们先占据南方,北面多山多高原,不利于耕种,就一点点往北推。”
“时间问题而已,只要有充足的粮饷,彻底拿下来不是问题。”
可最难的就是粮饷。
这地方虽然产粮,道路差得要命,难以运粮,但这还不是最难的。
最难的是保存粮食,潮湿多余炎热,粮食很快就会腐坏。
于谦沉思不语。
先不考虑存粮的问题,得先趁着这旱季,把联军给彻底破了。
各军整军,于谦亲自领兵五万,兵出新益州,翻过扁担山北上,吞并暹罗东部疆土。
这块疆土是交趾、老挝、新益州三地夹着的地区,很容易就会落入大明手中。
闻听一个个府城被占据,拉梅萱的脸色愈发难看。
他一口气跑到了素可泰去了。
素可泰是大城覆灭的王朝,这座都城,被大城太祖皇帝一把火给烧了,如今他又逃到这里,多少有些悲凉。
而于谦速度极快,从老挝、交趾三路出兵,迅速把暹罗东部的疆土一口吞进去,以巴塞河为线,以东全部变成了明土。
仅用一个月时间,就切断了两地的联系,沿线驻兵,建立棱堡,打退联军的反扑。
于谦可比梁珤狠得多。
他先给好处,让百姓出来修路,一点点征人出来修路,暹罗人得了好处,自然出来的越来越多,很快就把路修好了。
于谦立刻下令,屠。
新益州安置不下的人口,不断往这边移。
为了加快速度,他给移民大批好处,先到的先分奴隶、女人,到得越早的分得越多,还有免费的房子住。
拉梅萱收到消息,直接就吐血了。
于谦来东南一年多,不显山不露水,忽然一战,就打断了暹罗、阿瓦的脊梁。
梁珤是屠了,但他不彻底,大批人钻进山里了,后患无穷。
于谦也屠了,但逃进山里的人少,起码大块大块的土地闲置出来了,都是开垦好的,明人进去就能种植。
路也修好了,分发了武器,占住即可。
这就看出能力差距来了。
驱使占领区的人修路,一般人可做不到,给好处人家也未必出来,信任是一点点建立基础的。
于谦就能把他们诓骗出来,组织人给大明修路。
修完就屠掉。
一劳永逸。
移民还没结束,就进入雨季了。
拉梅萱受不了大片疆土落入大明手中,不停派兵反扑,哪怕是雨季,也不停渡河攻打明军。
甚至派兵冲过去焚毁粮食房屋,丢掉的就全部毁掉,让大明也得不到。
他能做,于谦也能。
于谦也派兵去袭扰他们。
而且,于谦手中兵力少,分散,能够吃四面八方的粮食,暹罗可不一样,暹罗就有五十万联军,供养这么大规模的军队,粮食很快就出现问题了。
尤其进入雨季之后,开始断粮。
很快,五十万联军乱起来了,开始互相杀戮,大肆劫掠,暹罗王带着的大批财宝,就成为争抢的对象。
拉梅萱被杀,暹罗朝廷官员多数被杀,女眷被联军蹂躏至死。
五十万大军崩溃,大肆屠杀抢掠,素可泰乱成一锅粥,甚至巴塞河以西也乱了起来。
催生出各路军阀,大肆混战。
于谦收到消息,竟松了口气,暹罗,定了。
但又头疼了,这样一个混乱的暹罗,想彻底吞并,没个三十四年,是做不到的。
捷报早已经送到内地去了。
中枢收到捷报,都是景泰十四年六月了。
“这才是于谦!这才是大明军神!”
朱祁钰神情激动:“东南夷是朕的心腹大患,东南联军,牵动了大明大半军力。”
“四十五万大军啊,孤悬海外,粮草供应是个极难的问题!”
“每天花出去的银子,如流水一般!”
“若非于谦这一战,还不知道要花几年呢!”
“好啊,只要打垮了东南联军,占领新地都是小事,不花那么多钱了啊!”
东南夷造反两年,朱祁钰花了1700万。
从印度购买粮食多贵啊,损失也大,基本上十船粮食就要损失一船,人吃马嚼再加上意外。
多亏皇城司在各地发力,收买高层,弄来粮食供养大军。
看着大军驻守容易。
却不知道,每一秒都在花银子。
换了任何朝代,都支撑不起来这么多钱。
朱祁钰是敞开了内帑,随便花,才换来这一战的胜利。
幸好于谦迅速拿下暹罗西部疆土,这样一来,暹罗再产粮,也供应不了五十万大军,外加几百万百姓的生存了。
用不了多久,五十万大军就会崩溃。
而靠新益州和新地,起码能支撑三分之一军粮,那就能剩下三百万啊。
用这三百万去移民、垦殖,过几年这块地盘就是大明固有领土了。
屠得好啊。
“今年旱情也已经缓解了,真是双喜临门!”
朱祁钰十分开心,大肆恩赏百越三军:“加于谦一品左柱国,授太傅,赐一世国公世券,晋郭登为定襄侯,欧信为平乐侯,李震为江宁侯,三军皆有重赏。”
“宣郭登回京完婚。”
“若南方没有大战,明年就可以西征了!”
他的目光看向东察合台汗国的方向:“新地盘建省,设荆州和扬州两省,名字再由阁部核定,届时再改。”
“于谦暂任新二省督抚,管辖新荆州、新扬州、新益州三省。”
“新益州没安置下的百姓,向北迁,多多分土地便是。”
黑龙江。
杨信、赵辅、毛忠三将夹攻兀良哈,兀良哈大败。
野人造反,冲散了四部的建制,被大明捡了便宜。
四部丢下三四万具尸体,向东而逃。
虎尔哈诸部只剩下全盛时的三分之一人口,被迫投靠大明,杨信三将继续追击,兀良哈四部死伤无数。
岱钦逃到了斡兰河边上,终于甩掉了追兵。
四部只剩下十四万人了,一个个犹如惊弓之鸟,干粮也早就吃光了。
“长生天,你就要如此惩罚我吗?”
岱钦嚎啕大哭。
这地方荒无人烟,牧草也不肥美,他们还没有牛羊,这些人跑到这个地方,除了饿死,还能怎么办啊?
“不如投降大明了。”希日哭泣,他最惨,科尔沁部没剩几个人了。
伯颜也是这样想的。
这地方荒无人烟,没有粮食,还特别冷,十四万人啊,除了死在这,哪有路可走?
“不如咱们回去?”斯钦提议。
“没粮食了,也没牛羊了,怎么回去?”
岱钦哭丧着脸:“那杨信追得太狠了,若不追得那么凶,我们也就不逃了。”
说实话,四部损失并不大。
若非虎尔哈野人叛逃,明军还奈何不了他们呢。
即便跑出几千里,他们才损失了六万人,可见这支军队的精锐程度。
问题是,肚子饿啊,没粮食吃啊,好汉也怕饿三天。
“大明有船,咱们派人去联系大明,愿意投降,什么条件都答应。”希日哭着说。
岱钦还是不愿意去给大明当狗。
若愿意,兀良哈部,何必跑出这么远呢?
岱钦忽然发现伯颜眼神不对:“你现在就是吞并了我的部众,难道能搞到粮食吃?”
“没有饭吃,你人越多,问题越大!”
“这个时候,应该其利断金才是!”
岱钦防着伯颜。
伯颜一琢磨,确实是这个理儿。
但忽然胸口剧痛,岱钦一把尖刀刺在他的心口上,只看见岱钦癫狂的笑容:“你死了,察哈尔部就是我的了!”
“你个蠢货!”
“兵力强,去投靠大明,也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再不济,把你的马匹都吃掉,我们也能扛过去!”
“蠢货!”
刀子抽出来,岱钦看见伯颜倒下,张开双臂哈哈大笑:“这十四万兵马,都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