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源一被捕的第二天早上。
首尔地检旁的一家咖啡厅里。
“不好意思,姜前辈久等了。”许敬贤进门后走到一个墙角的位置,对那里坐着的姜代迅微微鞠躬表示歉意。
姜代迅态度和煦,放下手里的小勺满脸笑容的招呼,“哎唷,许检察官太客气了,我也刚到,快请坐,喝什么随便点,别客气,今天我请客。”
他年过花甲,满头银发,身材微微有些发胖,看起来十分的和蔼可亲。
“给我一杯白水就行。”许敬贤坐下后对服务员说道,接着又看向姜代迅解释道:“早上我不太习惯喝咖啡。”
早上他天天喝咖啡,只是不想喝姜代迅请的,毕竟一会儿还要拒绝他。
正所谓吃人嘴短嘛。
要不是朴勇成给他打电话,他都不会来见姜代迅,毕竟他们又没交集。
他能来,完全是给朴勇成面子。
“理解,理解。”姜代迅点点头,勺子搅动咖啡,缓缓说道:“不瞒许检察官,我接下了赵源一的案子,赵源一终究为国家奉献半生,哪怕在晚年糊涂犯了些错误也不是不可原谅……”
“姜前辈希望我网开一面,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许敬贤打断他的话。
姜代迅矜持一笑:“就当是给我一个面子,灵活处理赵源一的案子。”
“赵家给了姜前辈多少律师费。”许敬贤问道,就在此时水送来了,他随手接过,并对服务员道谢,“谢谢。”
“这……这个……”姜代迅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变得支支吾吾,顾左言他的说道:“许检,这可不是钱的事……”
“那是什么的事呢?莫非姜前辈没有收天价律师费吗?”许敬贤抿了一口水笑眯眯的看着姜代迅,语气已经不善了起来,“我要是给姜前辈这个面子的话赵源一能从轻发落,姜前辈能收获颇丰,那我得到了什么呢?”
我他妈那么辛辛苦苦查案就是为了给你创造机会赚钱的?你算个勾八!
“赵夫人说了,肯定不会让你白白辛苦一遭,只要伱在合理的范围内稍微高抬贵手,她必有重谢。”姜代迅自以为已看见了说服许敬贤的希望。
许敬贤不可置否的摇摇头,看着姜代迅反问一句:“前辈觉得我缺钱?”
“这……”姜代迅心里骂娘,却也只能强颜欢笑道:“钱总是越多越好嘛。”
你他妈不缺钱,但是我缺钱啊!你就尊重下老前辈让我赚一笔不行吗?
我一把年纪了还出来赚钱。
容易吗?!!!
“我对钱不感兴趣,如果前辈能给我一桩和这个案子份量一样的功劳我倒是可以考虑抬手。”许敬贤说道。
姜代迅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
“许检察官,那这就是没得谈了?”
许敬贤轻笑一声,敲了敲桌面风轻云淡的说道:“要交易,就要拿出我感兴趣的东西,而不是试图将我不感兴趣的东西强行塞给我促成交易。”
拿我的功劳去给你换钱?尊重你我叫你老前辈,不尊重你叫你老壁灯!
“许检察官还真是少年得志,锋芒毕露,看见现在的你,就像是看见几十年前的我自己。”姜代迅感慨道。
许敬贤听懂了他言下之意,不过依旧没给他面子,“是吗?可我在姜前辈身上倒看不见自己未来的影子。”
你当了一辈子官,到老了只能靠摆资历问小辈要面子来赚钱,但我以后肯定不会跟你一样,你就放宽心吧。
“你……”姜代迅脸色青白交加。
觉得许敬贤简直是狂妄自大!
这世界没有谁能永远掌握权力。
许敬贤对他微微一笑,端起水杯咕噜咕噜的一饮而尽,然后起身走人。
走出咖啡厅给朴勇成打了个电话。
“前辈,我把姜前辈得罪了。”
“得罪就得罪吧,也不看看自己一把老骨头还抗不抗得起那么多钱。”
许敬贤能去见姜代迅,就已经是给了自己面子,朴勇成不会要求更多。
毕竟他也没从中拿取一分好处。
“您不会感到难做就好,唉,说句实话,要是您接下这个案子,我这次可就真为难了。”许敬贤假惺惺道。
他知道朴勇成不会接才这么说。
朴勇成要是真接了这个案子,他这次肯定得卖对方个面子,但是也就这一次了,以后恩怨两清,各不相欠。
朴勇成哈哈一笑:“敬贤你从来没干过让我为难的事,我又怎么会明知道一件事让你为难却还又去做呢?”
这个案子他接了,如果许敬贤给了他面子,官司赢了,那除了钱和一身骂名以及得罪许敬贤外又还有什么?
而如果许敬贤不给他面子,那他的境地会更尴尬,同样过去和许敬贤建立的情谊也没了,他才没那么蠢呢。
电话闲谈间许敬贤已经进了地检。
“部长。”姜采荷远远喊了他一声。
“前辈,先不说了,我有工作。”许敬贤挂断电话,然后看向了姜采荷。
姜采荷:“赵夫人去见赵源一了。”
“走。”许敬贤闻言立刻加快脚步。
赵源一被抓来后关在地检的临时拘留室,没移交看守所,赵夫人来探视时工作人员将两人安排在侦询室见。
赵夫人坐在侦询室焦急的等待着。
“哐!”
开门声响起,她猛然回头,就看见神色憔悴的赵源一被带了进来,连忙扑过去抱住他,“老公,呜呜呜……”
“没事,没事。”赵源一轻声安慰。
中秋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
所以现在依旧还能保持平静。
赵夫人哭了一会儿,待情绪冷静下来后抬起头擦了擦眼泪,满脸喜色的说道:“老公,有个好消息,儿子有救了,医院找到适配心脏了,捐献者得了不治之症,已经活不久了,只要等他一死,我们的儿子就能活了!”
她希望这个消息能让老公开心点。
“什么?”赵源一大喜,甚至第一时间动了送那个捐献者一程帮他早点死的想法,但随后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才打消这个念头,眼中流出激动热泪喃喃自语说道:“真是老天有眼啊。”
他可怜的儿子终于有救了!
“是啊,只要儿子能活着,我下半生吃斋念佛都行。”赵夫人哽咽道。
“啪!啪!啪!啪!”
一阵漫不经心的掌声突然响起。
赵氏夫妇同时循声望去,才看见许敬贤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侦询室门口。
“啧,真是好感动,好动人,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许敬贤一脸感慨。
赵夫人眼神怨毒,刚想骂许敬贤却被赵源一拦住了,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许敬贤说道:“我夫人这次探视是和法合规的吧,请无关人员先出去。”
做无谓的争执并没有任何意义。
“赵源一,都进了这儿了,你还敢这么跟我说话?”许敬贤露出大反派的笑容,表情阴冷的道:“你儿子找到适配心脏是个好消息,我再告诉你个坏消息,你要是不肯承认杀害郑妍淮一家,这颗心脏就不归你儿子。”
姜采荷余光偷偷瞄了许敬贤一眼。
感觉这一刻的许叔叔真的好坏啊。
“许敬贤你敢!”刚刚还十分镇定的赵源一瞬间暴怒失去理智向许敬贤扑了过去,但两名搜查官眼疾手快反扑过去,一左一右将起给摁在了桌面。
赵源一不断挣扎反抗,抬起头目光怨毒的盯着许敬贤吼道:“我儿子是无辜的!他跟我的事没关系,你要干什么冲我来,不要牵连到他身上!”
“我就要。”许敬贤淡淡的说道。
无辜?哪有什么无辜,赵源一儿子病情还没恶化前可是个十足的恶少。
没少仗着亲爹的身份为所欲为。
也就是后来病情恶化,住进医院后身体越来越差没了作案能力才老实。
“阿西吧!你个混蛋!狗杂种……”
“再骂,继续骂,你每骂一次我就记你儿子头上一次。”许敬贤说道。
赵源一的声音戛然而止,挣扎的身体无力的瘫在桌子上,满脸哀求的看着许敬贤说道:“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搞我儿子,他等这颗心脏已经等了好多年,再不能手术他就完了啊!”
躺在医院的儿子就是他的软肋。
“那你就认罪啊,我看你也没那么爱你儿子,你个亲爹都不在乎,那我就更不在乎他的死活了。”许敬贤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开,一边轻飘飘的说道:“重新去给你儿子找心脏吧。”
“不要!不要!许检察官!”赵夫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膝行过去抱住许敬贤的腿,转身哀求的看着被摁在桌子上的赵源一,声音颤抖,“老公……”
“我认,我认,我认啊!”赵源一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声音渐渐的拔高。
赵夫人松开许敬贤趴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内心显然是痛苦到了极点。
许敬贤去而复返,走到赵源一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这不就得了?”
赵源一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采荷,给赵将军做笔录吧。”许敬贤无视了他恨不得生撕自己的眼神。
所谓的适配心脏根本就不存在,只是他强迫医院那边配合设的一个套。
而赵源一是关心则乱,当事情涉及到他儿子的生死,他根本做不到冷静理智的来辨别这件事是真是假,或者说他有所怀疑,但是根本不敢去赌。
许敬贤利用的就是他这样的心理。
这是阳谋。
赵源一招认了指使刘警卫和王警卫杀害郑妍淮一家六口的事,而一直不开口的刘警卫和王警卫在看见赵源一的笔录后也承认了自己的犯罪事实。
郑妍淮议员灭门案就此划上句号。
许敬贤立刻向金泳建汇报,同时通知记者做案情通告,在记者会公布了调查结果,并宣布检方将在6月20日正式以多项罪名对赵源一提起诉讼。
消息传出去后举国沸腾。
在国会的煽动下,无数民众走上街头要求限制军方权力推进相关改革。
这是在为接下来将拿到国会上讨论的一系列相关正式提案做预热,也是在告诉军方:赶紧滚来找我们谈判。
时间转眼就来到了开庭的日子。
这次开庭是在军事法院。
而因为赵源一在被捏住了软肋的情况下只能全部认罪,所以也就不需要找律师了,姜代迅痛失五千万美元。
整个庭审过程十分顺利,无论许敬贤指控什么罪名赵源一都全部承认。
而与他一同开庭的还有那九名校级军官,赵源一都老实认罪,他们更是没有狡辩的余地,也都没有请律师。
最后法官判决赵源一无期徒刑,九名校级军官被判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现场旁观的民众当场欢呼起来。
作为控方的许敬贤却并没有什么喜悦之情,因为他知道军方跟国会谈完后肯定会帮赵源一运作,不超过五年他应该会保外就医,继续逍遥法外。
这是南韩特色法制,刑不上大夫。
许敬贤作为既得利者表示真不戳。
毕竟作为一个贪官,万一以后被人搞了呢,他不就也能享受这好处了?
赵源一很平静,无视从四面八方砸来的纸团,在两名法警的押解下面无表情的缓缓往法庭外走去,宣判结果出来,他便将立刻被转往监狱服刑。
“出来了!”
赵源一等一众在今日宣判的罪犯刚被带出法院大门,外面等候已久的记者便是纷纷扛着长枪短炮一拥而上。
也是同一时间,法院大门左边站在的一个身穿短袖配长裤,戴着鸭舌帽的青年从怀里掏出一把枪上膛,快步上前,同时抬手果断的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砰!”
四声枪响,包括赵源一在内的三名罪犯轰然倒地,全场安静了刹那后瞬间炸开了锅,记者尖叫着四处逃窜。
“啊啊啊!杀人了!”
“杀人了!快跑啊!”
“砰砰砰砰砰!”
鸭舌帽青年枪法很好,击毙赵源一三人后又对视线中的其他罪犯射击。
法警直接丢了犯人就跑去找掩体。
枪手显然没有伤害法警的想法,只是盯着那些已经被判刑的军官追杀。
“周……周昌昊你疯了?”被脚铐绊倒在地上的柳思源认出了枪手,满脸惊恐的吼道,身体一边不断的往后爬。
“恩澈死后我就疯了,法律对你们这些家伙太过宽容了。”周昌昊面无表情的丢下一句话便对他扣动扳机。
“砰!”
柳思源后脑中弹,直接当场毙命。
自此,包括赵源一在内的一名少将和九名校官全部被打死在军事法院的门口,鲜血飞溅得地板上到处都是。
这一幕给人造成的震撼极大。
“把枪放下!立刻把枪放下!”
赶来支援的警察包围了周昌昊,但都没有开枪,而是劝他放下枪投降。
周昌昊环视四周,笑了笑,然后缓缓举起手里的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不要!”直到枪声停后,才从法院内出来的许敬贤看见这一幕后吼道。
周昌昊嘴唇蠕动无声说道:谢谢。
“砰!”
一声枪响,他的身体砸在了地上。
鲜血顺着弹孔缓缓溢出。
四周的警察这才一拥而上,将他手边的枪踢开,蹲下去试探他的脉息。
“报告,罪犯已经死亡!”
“哇呜~哇呜~哇呜~”
救护车和警车的笛声响成一片。
刚刚那些抱头鼠窜的记者又全部跑了回来,对现场疯狂按下快门拍摄。
他们本以为赵源一等人的审讯结果是大新闻,没想到这才是重头戏啊!
许敬贤站在法院门口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盯着周昌昊的尸体久久无语。
周昌昊是他刚准备调查赵源一时就为他提供线索的人,但是到后面这个人就跟消失了一样,许敬贤本以为他是想明哲保身,毕竟还要继续当兵。
可万万没想到,他是在憋大招。
一位尉级军官,在庭审当天,在军事法院的门口枪杀十位身负重案的高级军官,这个事件足以震撼全世界。
他不单纯是想报仇,更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给军队施压,以后军队犯罪并不会消失,但是绝对会因此而收敛。
“许部长,枪手最后好像是对您说了什么,请问您是认识他,是吗?”
“许部长,对这种情况您有什么想对公众说的吗?跟大家说两句吧。”
记者不出所料的盯上了许敬贤。
许敬贤什么都没说,上车就走了。
当天晚上的新闻上总统针对此事做出了道歉和承诺,说接下来将会加强军队管制等等一系列安抚民众的话。
接下来几天军事法院门口的枪杀案都是南韩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很多电视节目也在蹭热度,邀请一些所谓的专家对这件事发表看法进行讨论。
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开始关注军队。
但很快检方受到了示意,放出了几个娱乐明星涉嫌犯罪的证据,军事法院门口的枪杀案热度渐渐开始降低。
日常话题又重新被明星八卦代替。
……………………
时间就像啪啪啪。
总是很快就完事。
六月匆匆而过,进入了七月。
釜山,海边,海风推着海浪哗啦啦拍打着岸边的乱石,激起阵阵水雾。
三道身影坐在小马扎上钓鱼。
正是许敬贤,鲁武玄,温英宰。
三人都没有戴头盔。
赵源一的案子结束后许敬贤总算是闲了下来,有时间亲自来釜山跟鲁武玄沟通一下与三鑫利家合作的事宜。
“赵源一的案子办得不错,敬贤你又一次名动全国啊。”鲁武玄说道。
许敬贤摇了摇头道:“周昌昊这回才是名动全国,我都沦为陪衬了。”
周昌昊干出这种事可是被无数人视为有古风的英雄人物,特别是他还已经死了,而死了的人更容易被神化。
比如他身边的鲁武玄也是如此。
“军队烂了。”温英宰叹了口气。
“这群混蛋,我真想用鱼钩狠狠钩他们的嘴!”鲁武玄骂骂咧咧,咬着牙说道:“如果我胜选,那一定要改革军队,这样的军队有战斗力吗?”
许敬贤和温英宰对视一眼,两人都知道鲁武玄总是这样,太过理想化。
军队牵扯的利益那么复杂,哪是说改革就改革的,是会惹出大乱子的。
“敬贤特意跑来釜山,不是专门度假的吧?”温英宰选择换一个话题。
“温前辈真是慧眼如炬。”许敬贤点了点头,看向鲁武玄说道:“我和利家千金有几分交情,通过她联系上了利会长,说服了他支持前辈你,不过他还是希望能够与前辈当面聊聊。”
他现在跟鲁温两人的关系都很好。
所以说话不需要拐弯抹角的。
“这些财阀可不是好东西,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三鑫支持我肯定是想获得更多的报酬。”鲁武玄虽干了有利于财阀的事,但他不喜欢财阀。
温英宰更加理智,而且也看得更加明白,鲁武玄参选总统完全是脑子一热的想法,他这个朋友也就脑子一热跟着他胡来,但是许敬贤说服了利家那这次胡来就很有可能变成真的啊!
“还是见一面吧,我们现在需要这方面的支持,何况三鑫也不是南韩最大的财阀,你要是真胜选,正好扶持三鑫来平衡和牵制现代等大财阀。”
“好吧……来鱼了!”鲁武玄连忙站起来开始遛鱼,大喜道:“大鱼大鱼!”
“快快快,帮忙!”
温英宰和许敬贤连忙是一个去帮鲁武玄遛鱼,一个去拿抄网准备抄鱼。
“好大的鱼!今晚有口福了!”
随着鱼浮出水面,三个钓鱼佬都是喜上眉梢,要是让这鱼跑了,那起码他们三个进棺材那一刻都得念叨着。
晚上三人亲自下厨烹了那条鱼。
许敬贤做了一道酸菜鱼。
“嗯,敬贤你的厨艺很棒啊,去开餐厅也会赚钱的。”鲁武玄夸奖道。
温英宰笑呵呵好的道:“敬贤的理想是造福国民,可不是开餐厅啊。”
“哎唷,开餐厅也是造福国民嘛。”
“好好好,等我退休就去开餐厅。”
“那我们两个早就入土了,到时候可关照不了你的生意,所以还是抓紧时间今朝有酒今朝醉,来,干杯。”
“干杯!”
三人笑着举杯碰到一起。
“哐!”
这不是酒杯碰撞的声音。
而是玻璃被砸碎声音。
三人原本和谐,其乐融融的气氛随着被砸碎的窗户玻璃也一起被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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