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塔楼上他的父亲都阳侯与几人谈话王健都能清楚听到。
“废物回来了……”
“离远点,说不准他什么时候发疯……”
“如果将来继承爵位,我们日子没法过了……”
……
一路上,他能听到周围人在远处的低声讨论,大多不是好话,王健忍不住吐槽,自己之前为人已经到人厌狗嫌的地了吗,也真不容易。
……
回到自己在北面的单独屋子,这里并不大,因为林荫堡本就是边境堡垒,主要为防备西面的汉军,驻扎的普通士兵大多在堡垒外的各个营地中,只有军官和家族亲兵才能驻在堡垒内,能住单独的屋子已经是顶级待遇。
屋子里除了床铺,一张桌和一个放甲胄武器的武器架,其余之外什么都没有。
不一会儿,丛人奴隶小心翼翼送来吃的,一大碗粟米,半小碗羊肉和一壶蜂蜜水,放在桌上。
王健随手把佩剑丢在桌上,自然的说了一句,“谢谢!”
没想到丛人奴隶一下吓得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王健一愣,立即明白哪里不对,改口道:“滚出去!给我烧好水,我要洗澡,谁敢来打扰,老子打断他的腿!”
瘦弱的奴隶这才不怕,连连点头,然后端着木盘子退出去。
“妈的好人难当。”
转头狼吞虎咽吃完东西,一大口喝干蜂蜜水补充水分,把外面的皮甲剥下来,放到屋外架子上晾晒,去去一身汗水馊臭味,把淡黑绸缎短打武装丢在身后架子上,随后神识展开,监视周围百步内的所有动静,开始准备处理带回来的那些青须滕。
当下,只能用最简单的办法,那就是外用试试。
其它也没办法,更好的加工就是炼丹,完全没有条件,哪怕炼化也做不到,这废物身体根基差到极致,修炼无望,只有用最暴力最原始的办法。不过对于这件事,王健没什么失望的,反而有一种解脱感。
后院有一片菜园,在围墙脚下,北面有一间小柴房,其一侧有个大木桶,平日用来烧水洗澡,只有侯爵一家能够享受。
等他吃饱喝足,刚才的奴隶小心翼翼进来告诉他:“少主,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王健点头:“把我的衣服洗了,甲胄擦一擦,那边不用人候着。”以此支开身边的人。
然后自己去了后院,木桶里的水烧得刚好,王健把一把青须藤用力揉搓到发黑,流出汁液,一股难闻的味道弥漫在手掌间,然后丢入木桶。
随后脱光爬进木桶中,很快,过了一刻钟左右,剧烈的刺痛开始全身蔓延,如将他全身骨头折断,皮肉分离,汹涌澎湃的药力在体内横冲直撞,肆无忌惮!
别人或许难以感知,他却能清晰察觉,汹涌狂暴的灵力在他皮肤下四处乱窜,好像要把他整个人由内而外撕裂开,他努力不去感受那些剧痛,可还是没法避免大脑给出的反馈。因为身体资质太差,难以调度体内蓬勃灵气,只能咬牙硬顶。
而且他低估了这个世界的草药,因为灵气浓郁,生长在这个世界的环境中的青须藤蕴含灵力之多超出预期,带来的痛苦也超出预期......
“操!”失算了,他确实考虑不周,没有仔细考虑这个世界与地球不同,那孕育出来的东西肯定也有差异,可事到如今已经来不及后悔。
他已经被全身上下如针扎一般的痛苦搅动得快要晕厥,很快顶不住防滚的痛觉一口把刚才吃进去的东西都吐出来,痛得他骂娘。
终于他也发狠了,人死鸟朝天,反正死过一会,老子拼了!
于是干脆找了个木棍咬嘴里,防止咬到舌头,用屁股坐住双手,将自己死死压在桶里,防止自己因为本能反应跳出来。
.......
林荫堡主楼塔顶风声呜咽,送信的鸽子长途跋涉之后正是于此屋檐之上休息,不绝于耳的声音来自屋檐四角的雕像。
其黝黑独特,风雨侵蚀之下面目不清,不过大体还能看出是人面牛身的图腾。
国家之重,在祀与戎,那图滕就是赵国人祭祀的岭山之主。
塔楼螺旋阶梯层层向上,最顶端是两层塔楼,有归燕筑巢,凝结白色石霜,白色鸟粪洒布其上。
塔楼顶端是一个巨大的烽火台,下方则是一间四面开了小窗的方形屋室,里面摆放着地图,沙盘,由披挂犀甲的侍卫守护。
都阳侯王烈,居说是先秦将门王家之后,也有人传言他们和秦国横扫诸国的将门王家毫无关系,不过是借名而已,无论如何,其在赵国的地位都是以战争建立的。
抵御娄烦等游牧部落的入侵,常年于边境对汉朝的防备,谁都无法撼动他的地位。
王烈不过五十,只不过常年战场生活,风餐露宿,让岁月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两鬓已经斑白,高大宽阔的骨架依稀能看出当年的勇武,背却有些微微佝偻。
他安静听完吴毅的汇报,看着桌面上干瘪散发臭味的异人头颅,神色冷峻,不漏表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风声呜咽,信鸽在咕咕作鸣,王烈没有开口,最终才道:“派人把这件事告诉执政卿,用石灰,把这两颗头也带过去。”
一旁等候的谋士心领神会,点头去起草书信,随后带着亲兵提了异人头颅下楼找人做事。
“吴统兵,明天天黑之前集结所有斥候。”
“诺!”
随后又对身后另一位身材瘦小一些的统兵道:“恭统兵,负责召集亲兵。”
“诺!”
两人领命后,前后下了塔楼。
在赵国,兵役制度依旧以战国时虎符制为主,一半虎符在国君手中,而国君又会“自愿”交给轮座的执政卿掌管,另一半虎符则在地方各大贵族手中。
如王烈手中就有一半虎符,不过虎符使用有严格约束。
一种情况就是有大战要征兵,要征发兵甲五十人以上,必须要有国君手中另一半虎符才准许。
另一种则是有烽火报警,则可以立即采取行动而不用等候国君的虎符,在此之后再向国君汇报。
不过除了征兵,像王烈这样的大贵族还有门客,家族私兵可以直接归自己调配而无须国君的虎符。
如今遇上这样的特殊情况,搞不清楚对方是否还有大部队,不明白他们的动机,自然不能点燃烽火。弄清楚情况之前也不好向执政卿请求虎符征兵,就只能调用家族私兵了。
等到两位统兵前后离开,王烈才看向塔楼中一直坐在后方窗户位置的女术士,刚才几个男人站着说话的时候,她一直是坐在那里的。
王烈努力让自己面无表情的脸色缓和一些,看起来不那么冷峻,不过依旧不好看,“公主,你觉得犬子如何。”
女术士没有正面回答,瞥了一眼小窗外远处大片起伏不平的群山。
在林荫堡中只有侯爵知道她的身份,她并不简单是都阳侯门下食客门人,真名叫刘羽也是汉王朝的公主,只不过她的身份特殊,背负使命。
对于汉王朝来说,镇守边关,手握重兵的都阳侯是重要的人物,而在邯郸的傀儡赵王,反而一文不值。
桃园遍地,云雾缭绕,坐落两山之间的坚固堡垒才是汉帝国云霓之望。
“我们需要可靠的盟友,而非废物。”她正想毫不留情开口拒绝,又想到那纨绔子弟对他的救命之恩,哪怕他是无心之举也是无可辩驳的救命之恩。
于是缓和了口气,“我们需要可靠的盟友,令郎......还欠缺火候。”
侯爵斟酌之后开口,“我相信犬子能痛改前非,公主如果有什么不满可以私下向我明说,我会亲自教训他,绝不留情。”
随即又话锋一转,须发斑白的老脸上漏出严肃神情,“但在此之前,本侯也要言明在先,天下之人都知道汉朝的厉害和手段,没有人不害怕,我亦如此。
但健儿是我唯一的儿子,他的平安,他将来的地位和权利是我们合作的所有前提。”
刘羽听出了侯爵的画外音,“既然如此,我我明白......”
不过她在即将转身下楼时于旋梯口回头,左手轻抚她腰间的桃木剑,“我们也希望有一位不会躲在城墙之后见风使舵的盟友,否则什么都没法保证。”
侯爵点头,耳边只听到噔噔下楼的脚步声,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都阳侯才松一口,走到桌边桃木椅坐下。
没错,他的门客,术士刘羽是汉王朝潜伏的使者,而且不是一般的使者,一场大幕已经准备拉开,只是许多人浑然不觉。
去年长子王坤的死就已经开始,他已经费尽心机在斡旋,可愚蠢懵懂的次子,他唯一的继承人却还蠢笨无知,游手好闲。
远处的飞燕正利落归巢,划过漂亮的弧度,精准落在高塔之上,那利落矫健的归燕让他想到方才对他步步紧逼的刘羽——真是英雄出少年。
又想到年纪差不多的自家儿子,两相比较之下,气的差点把手中茶杯摔在地上。
很快就有亲兵急匆匆上来汇报:“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少主晕过去了!”
王烈起身,啪一把将茶杯拍碎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