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您怎么来了?”
顾北正在片场给演员讲戏,冯裤子突然跑了过来,说是有人找。
等顾北出来见着人,不禁愣住了。
一个是他亲爹,还有一个……
“小北啊!这位是食品厂的杨厂长!”
顾孝武在介绍那位杨厂长的时候,还一个劲儿的给顾北使眼色。
小子,给你爹点儿面子。
顾北笑了,连忙上前跟对方握手:“您好,杨厂长。”
看着年纪不大,四十多岁的模样,可那满脸的憔悴,无神的双眼,显然现在的日子不好过啊!
不是说好了,等下个星期,李素华母女回广州的时候,顾孝武再安排界面的吗?
怎么还追到片场来了。
“你好,你好,顾北,一直听顾科长念叨你,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
老顾同志以前在单位会提到他?
顾北可不信。
客套话,用不着当真。
来都来了,顾北又不能把人给撵回去。
“您稍等,我安排一下。”
顾北说完,就把冯裤子给叫了过来。
“先安排大家伙吃饭吧,我这边有点儿事,要是一点钟我回不来,就让朱导先拍着。”
安排好,顾北又让冯裤子把车钥匙拿来。
顾孝武虽然停薪留职好几年了,可这位杨厂长毕竟是亲爹的老领导,既然到了剧组,顾北看在顾孝武的面子上,也得尽地主之谊。
坐上车,三个人直接去了附近的一家国营饭店。
这里没有包间,捡着靠窗的一个位置坐了,点好几道菜。
“杨厂长,我下午还有工作,今个就不陪您了,让我爸陪您喝两杯!”
杨厂长连连摆手:“不用这么客气,今天来的冒昧了,可是……”
话没说完,先叹了口气。
这气氛一下子就直奔主题了。
顾北自然知道杨厂长此来是为了什么。
大前天夜里,顾北和顾孝武说完食品厂的事之后,他就已经在准备跟这位杨厂长见面了。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小顾啊!你也别埋怨你爸爸,是我非得让顾科长带我来的,我这心里实在是跟油煎的一样,在家里也坐不住。”
顾北笑道:“没关系,我也是因为剧组这边太忙,台里给下的死命令,规定时间里必须完成,实在是抽不出时间,这才定了下周四,既然今天您来了,我让我爸跟您说的两件事,想必您也考虑过了吧?”
杨厂长点点头,这两天,他一直在考虑那两个问题,企业性质,还有员工的安抚工作。
事实上,在找到顾孝武之前,杨厂长已经联系过好几个有能力挽救食品厂的人了。
说大话的有,糊弄事的有,甚至还有想空手套白狼的。
总之,每一个靠谱的!
顾北通过顾孝武向他提出的两个问题,至少证明了,顾北是真的认真考虑过,不是瞎胡闹。
所以,他反复琢磨,最终还是决定来跟顾北见上一面。
食品厂如今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地步,再不救的话,最多年底,怕是就要申请破产清算了。
杨厂长可不想让食品厂死在他的手里。
只要能有最后一丝希望,他都要努力尝试一下。
“小顾,关于第一个问题,我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你既然向我提出了两个问题,那么就证明,你是有能力挽救食品厂的,小顾啊!你爸爸在食品厂工作了二十几年,你也是食品厂的职工子弟,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厂子垮掉啊!?”
呵呵!
嘴上说着,想听听顾北是怎么想的,可是却又迫不及待的打感情牌?
只可惜,这种套路对顾北一点儿用都没有。
没错,顾北算是食品厂的职工子弟,可是他享受到任何福利了吗?
食品厂当年虽然是京城的明星企业,但规模一直不是很大。
有些大厂,直接在体系内开办托儿所,幼儿园,小学,甚至是初中,还有其他各种配套设施,像医院、图书馆什么的。
可以说,大厂的职工子弟从出生开始,就在享受厂子给予的各种福利。
顾北作为食品厂的职工子弟,捞着什么好处了?
任嘛没有!
所以,别打感情牌。
杨厂长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顾北的表情变化,只可惜……
始终笑盈盈,完全不为所动。
这小子,有两下子啊!
杨厂长讪讪的笑了,他意识到,这种套路对顾北完全不起作用,纯属白费力气。
“杨厂长,您说完了?您要是说完了,我就谈谈我的看法?”
杨厂长暗暗叹了口气,脸上却带着笑:“洗耳恭听。”
最近这几年,为了挽救食品厂,他已经听了很多分析,建议,今天他是真的很想听听顾北是怎么说的。
“首先,不瞒您说,想要救食品厂,让这个场子起死回生,需要大笔的资金投入,不光是要补发工人的工资,恢复生产,最重要的,想来食品厂现在还有不少债务吧?”
杨厂长一愣,艰难的点了下头。
既然有求于人,那就要开诚布公,藏着掖着的话,什么事都解决不了。
“那就还要涉及到清偿债务的问题。”
食品厂既然到了申请破产清算的地步,也就是说,目前已经是资不抵债的状态了。
这个时候下场的话,无论是谁扮演投资方的角色,首先要面对的就是三个字——吃大亏。
“那么,我想请问杨厂长,食品厂现在,还有什么是具备吸引力的地方,对资金持有者的吸引力!”
吸引力?
真要是有吸引力的话,产品就不会一直滞销,工人就不会一直拿不到工资,外债就不会一直得不到清理。
杨厂长想了半晌,也没想到顾北说的吸引力是什么。
“这就是了,既然如此,杨厂长认为,食品厂还有投资价值吗?”
没有!
一点儿都没有!
作为食品厂的领导,杨厂长都觉得,现在的食品厂就是个烂泥坑,甭管谁来都得陷进去,概不例外。
“小顾啊!有什么话,你干脆直说吧,现在厂子已经这样了,要是不借助外力的话,恐怕连这个年都撑不过去,到时候,几百号工人的可就真的一点儿指望都没有了。”
杨厂长说完,满脸颓丧的端起酒杯,一口就给干掉了。
“杨厂长,酒可不能这么喝!”
顾孝武想要拦着,却已经晚了,嗔怪的瞪了顾北一眼。
“小北啊!你就甭绕弯子了,杨厂长都说了,让你有话直说。”
得嘞!
顾北刚在气势上压倒杨厂长,只有这样,在接下来的谈判过程中,他才能始终占据主动,可惜,老爹不给力啊!
“杨厂长,那我就直说了,您能接受哪种投资方式?”
够直接,这话问出来,往后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杨厂长犹豫半晌,试探着说道:“企业主体性质不变。”
如果这个目标能实现的话,顾北托顾孝武问的第二个问题也就不存在了。
杨成长也知道,很多企业在吸收外部资本的时候,最大的问题就是主体性质。
工人们确实很难接受,作为领导阶级的一份子,为实现心中理想奋斗了大半辈子,最后却成了给资本家打工了。
可是,很显然这个问题在顾北这么,根本通不过。
“杨厂长,您想保持企业主体性质不变,却又希望能吸纳资金来挽救食品厂,这本身就是个悖论!”
顾北这话已经算是非常不客气了。
这就好像前世打王者,一个青铜小号居然想开王者局,这不是扯淡是什么?
食品厂眼下就要黄摊子了,急需要资金来救厂,结果还在奢望顾北把钱掏出来,然后还不能觊觎食品厂的一草一木。
天底下哪有这种美事。
“我先提出一个假设,假设我向食品厂注资,清偿债务、恢复生产、还要补发工人的工资,可是因为企业的主体性质没变,我除了掏钱,什么都说了不算,那么请问杨厂长,我为什么要拿钱出来,就因为我是食品厂的职工子弟?”
这……
杨厂长被问得哑口无言,可是在这档口,却容不得他不说话:“当然不是这样,小顾,你如果愿意投资的话,我们可以根据现在食品厂的资产,再按照你的投资比例,计算你的股份,到时候,你是食品厂的股东,怎么能什么都说了不算啊!”
顾北笑道:“好,那么请问杨厂长,现在食品厂的资产有多少?”
有个屁啊!
把整个厂子都卖了,估计都不够还债的!
这一次,顾北没等着杨厂长回答,而是替他说出了答案:“事实上,现在的食品厂一文不值,剩下的就是一个大包袱,我这么说,您或许很难接受,但这就是事实,事实上,我只需要承担债务这一部分,就能占到整个食品厂百分之百的股份,我这么说,应该没错吧!”
杨厂长还想要反驳,但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你说的没错!”
“那么,还怎么保持食品厂的主体性质不变呢?”
到了这个份上,杨厂长已经彻底放弃了挣扎,朝顾孝武看了一眼,又立刻错开了目光,长叹了一口气。
“小顾,说吧,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