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泰来本意是想在木渎镇多逗留几日的,今天会战胜利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下面想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择地开税关只是其中一项。
他还想西临皋峰、以观太湖,看看那春风萧瑟,洪波涌起!
他还想召集附近堂口,会盟于木渎!
而且听说木渎镇旁边灵岩山上,是夫差两大别宫之一馆娃宫的旧址,或许也该去刻几首诗,蹭点历史热度。
但是林坐馆刚在望江亭吟完诗,就有个留守胥门外本部的伙计,连夜乘船来报信。
“应府衙协请,苏州卫调拨三百精兵,由胥门把总指挥年大人统辖!
如今屯兵于胥门,等待坐馆回归后,立即捉拿!”
听到这个消息,林坐馆身边的亲信齐齐变色。
但林泰来却“扑哧”的笑出声来,莫名其妙的问了句:
“这个守胥门的武官居然姓年?”
随即林坐馆站起来,下令道:“其余人马继续清理这里,胥门外本部人马立即跟我回师!”
有人劝道:“如今城里情况不明,坐馆不用如此着急回去。”
林坐馆“哈哈”笑道:“就是因为情况不明,所以才要抓紧时间赶回去!
如果都明明白白了,那还回去干什么?”
在回城路上,自诩文人体质的高长江感到了疲累,忍不住抱怨说:
“当真是一语成谶,坐馆你刚说了句算来名利不如闲,结果就真闲不住了。”
说话间,一行人午后赶到了胥门外大码头。
飘着“林”字旗的神威烈水号实在太醒目了,刚靠了岸,就有三百穿着红袄的官兵堵在了码头上。
领头的人是一个中年武官,八成就是胥门的年把总了。
林坐馆刚从座船上探出了头,年把总就叫道:
“林泰来!本官奉命缉拿你!是你自己下来,还是我们上去?”
午后有点困倦,林泰来打了个哈欠,反问道:“年大人伱希望我拒捕,还是直接举手受拘?”
年把总答道:“如果你拒捕,那就做人留一线,江湖好相见!
如果你举手受拘,那我就承你的情,领了这份功劳!”
旁边围观看热闹的人都惊呆了,官兵出动拿人,何曾如此客气过?
大概也就是号称今布的林大官人,才有这待遇了!
毕竟林大官人如果发挥出全部战斗力,这些官兵起码要死伤几十个。
一群月银九钱的军丁,谁也不想成为几十个死伤里的一员。
林泰来笑了几声并跳下船,举起双手对年把总说:
“那这份功劳就送给你了!抓了我去衙门吧!”
年把总也没给林大官人上什么措施,说了句“职责所在”,然后就簇拥着林泰来,进了胥门。
此时吴县的邓知县正在县衙公堂上判事,一群闲人正围在公堂门口看热闹。
忽见官兵把林泰来送了过来,邓知县心里又是遗憾又是欣喜。
遗憾的是,林泰来竟然没有拒捕逃跑,弄出更多更大的罪名;
欣喜的是,林泰来终于上了公堂,这可是他这个县尊的绝对领域!
任你人心似铁,也抵不过官法如炉!
别的事情也不管了,邓知县立刻让书吏搬出了案卷,拍下惊堂木,对林泰来喝道:“你可知罪?”
林大官人也很娴熟的答话说:“在下何罪之有?”
邓知县继续喝道:“有木渎镇民杨镇,状告你逼奸人妻致死,你可认罪?”
林大官人当然否认道:“绝无此事!”
邓知县呵斥道:“犯人还敢狡辩?有数十人亲耳听到,你对杨镇谈及他妻子何氏容貌出色,又对杨镇说汝妻我养之等话语!”
林大官人尝试反驳说:“县尊岂不闻耳听为虚?”
邓知县并不听辩解,直接说:“经本官研判,何氏自尽与你的话有直接联系!
你言语毁人名节在前,然后才有何氏自尽在后!
也算得上是先有逼迫,然后才有人命!”
林大官人突然打断了邓知县,不耐烦的说:
“既然县尊已经认定,那就别再废话了,直接宣判吧!”
邓知县疑惑不解,真没见过这么着急被判罪的人。
“你认罪了?”邓知县忍不住问道。
林大官人很坦白的说:“无论在下认罪与否,都改变不了县尊的判决。
县尊心里早就有了判决,还管在下认不认罪作甚?”
邓知县怒了,拍案道:“混账!本官秉公执法,容不得你在这里诋毁!”
林大官人抬头看了看公堂外的日头,催促道:
“烦请秉公执法的县尊快点判决,我还要赶时间!没多少时间在县衙公堂浪费。”
邓知县:“.”
堵在公堂外看热闹的人,同样也想不通,为什么林大官人如此积极主动的等着被判?
事有反常即为妖,林大官人的态度也让邓知县捉摸不定起来。
等得不耐烦的林大官人惊道:“不会吧?不会吧?难道县尊你不通刑名,不知道应该怎么判?
其实在下都可以告诉县尊,逼奸未遂并迫人致死的案子,从轻处罚是杖责一百,流三千里!从重处罚就是是绞刑!
县尊赶紧量刑写判词吧!时间也不早了!”
本来邓知县正在琢磨,但没想到被林泰来不停的催促,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当即写下了判词,判了林泰来杖责一百、流放三千里。
不是邓知县不想从重判一个绞刑,而是因为他等不及了。
绞刑是死刑的一种,而以大明司法体制,死刑要一直复核到刑部,执行起来流程很漫长。
至于杖一百、流三千相对就简单了,上报府衙批准后,马上就可以执行。
当判词念完后,邓知县毫不客气的说:“将林泰来收监!”
这是一种司法习惯,当庭判决后,有罪一方要被送进监牢看押,一直到执行刑罚为止。
“慢着!”林大官人叫道:“在下乃是浒墅关的吏员,奉命开办分关的主吏!
如果想把在下收监,请县尊先去通知过王税使!”
说完了后,林大官人转身就急急忙忙的往外走,仿佛一刻也不肯多留。
邓知县恍恍惚惚有种错觉,林泰来这次到县衙的态度,仿佛就是打个卡一样。
就差在公堂廊柱上,写一个“到此一游”了。
邓知县终究还是没有强硬的阻拦留人,甚至还很阴暗的希望林泰来戴罪逃亡。
被判了流放三千里的林大官人从县衙出来,一刻也不肯多留,又匆忙向隔壁街道的府衙而去。
仿佛是抢时间一样,林泰来一路小跑着。
这让看押他的官兵一度怀疑,林大官人这是想跑路逃亡。
但看着林大官人并不是向城外跑,便又放心了。
来到苏州府府衙的大门前,找到堂鼓,林大官人伸手就想击鼓。
旁边衙役提醒道:“虽然你是林泰来,但你也不能越级上告,有事先去县衙!”
林大官人控诉道:“我刚被县衙判了流放三千里!只能到府衙上告鸣冤,算不得越级!”
府衙衙役:“???”
在衙门工作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被判了重刑后,还在外面活蹦乱跑的人。
林大官人正要用力击鼓鸣冤,却又被府衙衙役拦住了。
“莫敲莫敲!我直接送你去推官老爷那里!”
那衙役又解释说:“你上次在长洲县击鼓,把鼓打破了,害得值鼓衙役自掏两个月工食银修补堂鼓!”
府衙格局和制度与县衙是大不相同的,专设了一个七品推官来掌管司法刑名。
林泰来被送到了推官厅,对刘推官叫道:“在下有冤情上诉!”
这种被判了重刑还在外面乱跑的,刘推官也是第一次见。
一般到推官厅喊冤的人犯,都是被收押入监后,跟随着案卷一起移交到府衙推官厅。
哪有林泰来这样,刚被被判了重刑,转眼间就现身在府衙上诉了。
吴县也太不负责任了,怎么能让重刑犯在社会上乱跑?
刘推官觉得,这么诡异的事情,不是自己所能决定的,要立刻向知府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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