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魂技奥秘
天枢界，旧城，卯畜番队庭院……
院内，阴翳幽森，树木低矮不一，由远及近、由高至低，一眼一禅、一步一天。
院中茶室隔窗内，煮茶品茗，禅意袅袅，一人盘膝坐于蒲团之上，这人微闭双眼，不动如山。
却听茶室外，脚步声响起，本是入定之人，缓缓睁开双眼。
此人双眸在阴翳幽森中显得明亮宁静，清澈，寂静柔和。
“蟾宫队长，有情况发生。”
却见茶室外，一门之隔，身披深蓝羽织，内搭白衣之人恭敬讲到。
其人羽织背上印有黑色花纹，是只纹理所构画的跳猫。
茶室内，盘膝而坐之人，闻言自蒲团上起身。
柔和安宁之声，自此人口中响起：“发生何事，偏偏跑来找我？”
“旧城，第九街，卯畜番所管辖区域，发生游魂袭击公职人员事件，具我们得知是两人，从二人施展的能力来看，怕是需要队长你亲自出马，才能将这两暴走游魂拿下！”
一声叹息，似抱怨自这人口中传出：“真是一刻不得闲啊，在天枢界实力被压制，处处束手束脚，还得处理这种麻烦事，唉……”
随即吱嘎一声，就见一人推开茶室门扉，自里面走出。
这人一身米色常服，发髻高高盘起，眉目低垂，有着女人独有的温柔恬静。
此女缓缓开口道：“拿我刀来，我独自去看看……”
“是，队长……”
待这队员取来此人佩刀后，女子脚踩木屐，一步一步自庭院中消失。
再看左驰与翅敛两人，二人一刻不停，在旧城区奔走，朝着既定方向疾行。
暂瞧，天枢界，二人所行之地……
此地周遭包含过去腐朽，亦有纷繁未来之相。
有机械冰冷的理性，也有冥想虚妄，包罗万象，实、虚交缠。
所谓众生众相，在这名为天枢的流转之地相容，既排斥又并立。
光一个人世普通国度，就不知有多少的族群、民俗、特色。
更何况是这诸世魂灵汇聚流转之所，它绝非简单阴森恐怖就能一言概之。
必定如左驰眼中这般，集合了过去，现在，未来的纷繁芜杂之景。
此地，即为众生众相……
“还有多远？”
翅敛沉声，边跑边问道。
左驰掏出怀中路线图：“照路线图所示，只要穿过这条街，就是第八街区，转生所就在第七街。”
恰在两人奔驰之时…
一股心悸之感袭来，按理说这是条繁华的商业街，本应是人流如织。
可两人在穿行时，只觉得此地空空荡荡。
街上荒凉凄冷，落叶随风飘零，入目皆为萧瑟。
抬眼朝前方十字路口望去，一人安静矗立。
来人米色常服着身，发髻高高盘起，眉目低垂，透着股悲天悯人之感。
左驰和翅敛不由放慢脚步，看向来人。
就见这人立于十字路口中央，以怜悯看向两人：“莫要再跑了，能否跟我回去？”
翅敛闻言，蹙眉：“这位姑娘，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拜托两位一定要跟我回去，不然会非常麻烦，不知道两位意下如何？”
左驰面露戒备：“要是不愿意呢？”
此女叹息，道了声：“我罪孽深重，不愿再造杀戮，你们两人，我只放一人离开，谁去谁留自己决定！”
话毕，金属摩擦声自这人腰间响起，就见她缓缓拔出佩刀，双手持中段构，与左驰两人遥遥对峙。
左驰二人持刀戒备来人，总觉得这女人浑身上下透着股道不清的违和感。
说温柔吧，看上去像是那么一回事，可偏偏让人觉得又极为冷酷。
可说她冷酷吧，却又让人觉得此女是个极其细心体贴之人。
见二人一副戒备模样，这女人等了片刻，轻声问到：“那么伱们决定了吗，谁留谁走？”
左驰和翅敛两人并未回话……
女子见状，打量两人，自顾自到：“那么你们不做决定，我替你们来吧，呃……就你了，盗贼！”
须臾，如水光阴里，心念一起便是咸空独运之境，辗转惆怅间，周遭陷入停滞！
就见女子手中三尺长刀轻吟，已遁入左驰怀中！
左驰大惊，咸空独运用起，举刀格挡自女人朝其胸膛砍来的刀芒！
刀剑相交，剑声铿吟，千古弥新！
隐匿不发的杀伐之气，朝左驰迎面而来，左驰只感觉手臂处传来一股巨力！
身如落叶无根，随此女一击劈出，躯体不由腾空而起，翻转倒飞。
左驰忙在空中调转身形，以脚触地，感受着身上如滔滔江水一波又一波的力道，脚下不得不向后退去。
直到连续倒退十多步后，这才稳住身形，再看他的手中青锋，刀身剧烈抖动。
左驰手腕用力，将手中刀刃一震，止住了刀身颤抖……
此刻，左驰眼神凝重，看似再平常不过的一次横扫，却有极强的爆发力，显然眼前这家伙是个非常难缠的存在。
一旁翅敛见状当即挥刀朝这女人斩去，刀光如江海凝清，挥刃而出，霜锋雪刃，飞舞满空。
再看此女，迎着刀光剑影，剑左她在右，如舞清弄霜，身属落花随剑摇摆！
此女对翅敛不闻不问，不顾周身剑芒纵横，如浮云躲开翅敛挥砍，直直朝不远处左驰杀去。
果真如她所说，抓一个放一个！
翅敛见状，整个人一怔！
紧接着心思百转千回，他和左驰可没什么交情，无非就是一起打了十日的铁。
若非左驰几人带幽冥照来寻他，他又何苦被拘到这鬼地方！
想到这，当即开口：“猪妖你自求多福吧，你家鸟爷先去也！”
话毕扭头便跑，朝下个街区奔袭而走……
“果然是个鸟人，有机会定拿它做宫保鸡丁！”
左驰心底暗骂，但他已经无暇顾及，因为那女人已杀到跟前。
再看此女，以咸空独运之姿，似飘逝于风中，双眸晶莹雪心，如窥破左驰内心，唇瓣微张，带出幽幽叹息！
继而，挥出手中刀刃，刀光剑影里，其人斩击冷风烈烈，掀起衣衫如雪飘扬！
左驰持刀防备，只觉眼前刀芒似漫漫梨花，横剑吟叫，迷蒙原野！
叮叮当当……
流光如殇，剑影交错，刀剑啼鸣似吹起俗世繁华尘埃，又如幽幽天籁入耳，入心！
短暂交手，两人相互交错，随后转身，持刀，注视对方！
这女子依旧是那副双眸低垂，悲天悯人之相。
用她那独有的温柔腔调开口道：“阁下剑技果然非凡，不如还是跟我回去吧。
在天枢界里服刑，这时间光阴与其他世间不同，看似漫长实则短暂，你看如何？”
左驰嗤笑：“呵呵……无非这里的时光流速极快而已，我可没那功夫在这被关个几百年！”
女子长叹：“我是真不想再伤害任何一人……”
左驰双眸冷凝：“那么便瞧瞧你是如何伤我的！”
话毕，挺刀而出，左驰一个瞬身使出飞速朝这女人贴靠而去。
魂技，鬼啼顷刻使出！
霎时，左驰掌中刀如静鸟藏鸣，锋芒缕缕丝丝渐渐，啼若虎啸，刀锋如禽飞影乱，像是炙焰自手中持，刀凉薄如纱，剑举鬼魅愁！
道道锋利冷芒，瞬息铺天盖地朝这女人直刺激荡！
女子慈眉善目，步轻如燕，刀疾似箭。
其人刀锋之上雾绕层峦，剑如狂风乱云，不断拨打左驰刺来的一剑又一剑！
二人在咸空独运的片刻光阴里，手中利刃如柳丝飞扬，各自来还往复，而又拉开距离。
旋即双方持刀而立，凝望彼此！
此刻，左驰心中怯怯，他发现眼前之人，从始至终都未曾露出一丝破绽，当真是难缠至极。
再看来人，缓缓说到：“看来你是不打算听我的了，本不想这般对你，如今看来却是不得不这么做了。
阁下，想要离开此地是万万不能的，那么我就得罪了……”
说完，就见她将刀单手横于胸前……
左驰双眸如霜，看向矗立于十字街头的女人，莫名觉得此人变得曲折而遥远。
再看这女人单手持刀，口中缓缓讲到：“刚刚就是你的魂技，叫什么名字？”
左驰紧握手中长刀，他不知这女人为何这般问，但还是说到：“魂技、荒，鬼啼！”
“鬼啼……刀芒瞬出如灵蛇，星星点点，刀声如百鬼夜哭，却也恰当……”
女子话毕，像是惋惜，摇了摇头，看向左驰：“只可惜，你那魂技当真太浅薄，或者说你生前所在世间之人，对魂技修持太过潦草了，魂技绝非这般简单。
你们啊，挖得不深，很遗憾此处是中枢界，只能堪堪将魂技用到第二阶。
瞧好了，我这也是喂养荒魂所获刀技，名为焚如，与你那鬼啼，同为突刺剑技。”
话毕，
蹑影追风间，
女子身影飘忽、倥偬，手中三尺青锋，牵出一片殉道之景，燃成一柱梵香，
裹挟着气流缱绻刀身之上，整个人氤氲斑斓，脚下蹁跹，朝着左驰喉间，冷冷刺来！
疾如旋踵间，左驰瞳孔猛缩！
他凝视这一剑，仿若视线中上演了场暴动?，雷霆粉碎间，眼前锋芒毕露四周沉陷！
急忙乱影使出，以剑抵挡，脚下疾驰侧闪！
一道凌冽的冷芒自他额头拂过，带着刺骨的寒，让左驰肝胆俱裂！
左驰脚下飞速挪动，匆匆和这危险之人，拉开距离。
再看，杂乱纷繁的街头，那女子持刀而立，如难以察觉的孤魂默默无言。
她没有继续出击，而是依旧那般悲悯看向左驰。
用她那温柔却也凉薄的腔调，缓缓讲到：“这是魂技焚如最初的模样，但就像我刚刚说的，魂技绝不会这般浅薄，它有着更深的姿态。”
紧接着，双手持刀，双目微微闭起，嘴里呢喃：“魂技、荒─焚如、觉露……”
忽而，衣袂飘飘，秋波流转！
她的身体开始变得恍惚，如同在周身刮起风雨，整个人像是朵黑暗野花，自有凛冽气息于体魄内溢散而出！
紧接着，突刺倾泻，如死而复生，花开三茬！
本是一击，却转瞬之间，冻雷云集，电闪湮灭，成了层层叠叠，一剑再递一剑，身影静谧、残酷，七零八落，影影绰绰！
本已持刀格挡的左驰，无论他如何挥击，脚下步伐再怎么流转……
身形摇曳闪避间，噗呲！
一只手臂，已然被这突刺贯穿崩裂！
就见左驰脚下步伐踉跄，口中响起阵阵咳嗽，胸前数道贯穿的空洞镌刻其上。
他边不住咳嗽，边步步退后，最后以剑拄地，单膝跪地，苦苦支撑。
再瞧此时的左驰，就像是被人蹂躏过后的布偶，身躯颤抖着，面目扭曲着。
他没有流血，毕竟这里是天枢界，没有血肉之躯，只有魂魄的躯壳。
可是这一道道狰狞的伤口，却让他魂魄颤抖，这是实实在在疼入灵魂的痛楚。
且看此女垂目以悲悯之眸光，看向重伤的左驰，缓缓说到：“焚如，是最初的魂技，方才的觉露，便是这魂技觉悟后第一阶。
这第一阶，我这本来单人所使突刺，会以相同的速度，再次使出，只是已非我一人挥剑，而是魂与灵再加上自己的识，三方共同使出此一击！”
左驰面目扭曲，身上痛楚已让他窒息，强忍痛苦，吃力开口：“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不为什么，就是想让你死的明明白白！”
“魂灵不灭，你让我怎么死？”
“魂灵的确不灭，但可打得粉碎，回归最原始的灵韵之状，但那样意识也就跟着消失，你的灵会活着，可是你却已然不在。
到那时，轮回流转，灵自会诞生出新的意识，可却不是你，那么我再问你，当你这独有的意志、记忆、精神没了踪影，你是死了，还是活着？”
左驰深吸一口气，旋即问到：“那么接下来你要怎么处置我？”
“当然是非常遗憾的送你去死，我已好言相劝过，实在抱歉，你真没机会了！”
看着眼前这女人那垂目悲悯之状，左驰这会才清楚为何此人给他强烈的违和感。
这女人就是那种，看似如水温柔，嘴上说着最软的话，手上打出最狠的拳，完完全全是个外柔内狠之人！
不等左驰反应，
此女再次横刀而立：“实在可惜，对不住了，我得请你去死，这点我深感抱歉，当真遗憾。
作为补偿，我就让你看看魂技觉悟后第二阶段。
很无奈，天枢界最多只能施展出第二阶。
恐怕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后面几个阶段是什么样子了，若你我并非身处天枢界该多好，如此一来，你便能看到魂技觉悟更多形态！”
话毕，这女人以慈悲怜爱之眸光，手持冷刃凝望左驰，低语到：“在下天枢界，卯畜番队长，蟾宫，莫要记恨我，来世不见……”
话毕，蟾宫口中呢喃：“魂技、荒─焚如、觉寤！”
随即，身形不动，只原地站定突刺使出！
刀芒脱剑而出，毫无拘束，如梦似幻，飞驰电掣，声如狮吼，气势磅礴！
犹如千军万马兵戎沙场、浴血搏杀，搅动滔天浊浪排空朝左驰扑面袭来，仿若要将其活生生撕碎！
左驰咬牙闷哼，他就像是被人蹂躏的纸张，在巨大迅猛的狂流中冲刷！
到最后如残破断线的风筝，缓缓飘零，落于地上。
且看此时的左驰，躯干大半侧已空空如也，自胸腔到肚腹处只余左侧部分肋骨相连，其他部位已不知所踪。
他就那般瞪大双眼，眸光在一点点涣散，唯有残余的意识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模拟器，快点的，我真的要死了，快点让我退出……”
“你怎么还不出现，这就是你口中的非常规情况吗，你这坑货……”
“不行了，再不退出模拟场景，我真的就要没了……”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困……这是要消失了吗……”
渐渐……
左驰只觉自己被什么拉扯，整个人不受控制朝着一片寂静漆黑之处下沉，且越来越觉得自己就要被淹没于黑暗之中。
他明白，这次如果没有意外，自己恐怕真要消失了，也许他的灵会再次轮回，届时再诞生出新的意志。
可那时他也不是他了，许是张三，亦或者李四，但绝非左驰。
就在这漆黑一片中，左驰感觉自己即将消亡时。
蓦然间，
他似听到了一阵清脆笑声！
这笑声咯咯，发乎心，止乎真，不打腹稿，不带成见，不含讥意，不存善恶。
这笑就是笑，别无用心，心无旁骛，纯粹复纯粹，天真复天真。
听到这笑声，左驰反应过来，只有初生的婴儿才会有这种啼笑，孕育于混沌，可诞生光明。
出生时，对世事一无所知，无知故无畏，无畏故坦然。
左驰那即将泯灭的意识，下意识朝笑声望去，就见在无尽的黑暗中，有团火苗簇簇燃烧。
原来笑声是这团小火苗发出，左驰觉得眼熟，忽然反应过来。
这不是那麦逆亚手中所谓特殊的魂灵吗，原来他把这魂灵藏到了自己身上……
下意识，左驰缓缓朝这火苗贴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