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买什么房

　　老教室的炉子设计之初就没有想过有人会在这里过夜，因此炉膛不大，不能多放燃料。

　　再加上将近五十平米的空间，都要靠这么一个炉子来取暖，因此搭建的时候留出来的进风口也大，还不能调节，燃烧的速度也快。

　　因此，陈锐和陈文亨爷俩，虽然说今天晚上住在这里，但也做不到烧一次炉子，就能暖暖和和的过一宿。

　　大致过一个小时，就要续一次燃料。

　　最开始的时候，陈锐还陪着父亲聊天，但是渐渐地这具小小的身躯，就被浓重的睡意笼罩着，深深地睡了过去。

　　陈文亨害怕来回上下老书桌拼成的床吱吱嘎嘎的声音把陈锐吵醒，他干脆就守在炉子旁边，看着火光，该凑火的时候，就往里头凑火。

　　他看着熊熊燃烧的烈焰，体会着辐射在身上的暖意，他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在深秋的夜晚里，他和同龄的玩伴们，守在篝火旁边的感觉了。

　　陈文亨小时候的日子还没有现在富足。

　　虽说大米饭隔三差不都能吃上一些，但是吃得最多的却是高粱米饭。

　　入冬之前，还要提前挖好一个地窖，把初秋时节种在荒地上的胡萝卜、土豆、白菜纳入其中。

　　初春时节，家里几乎人人的嘴角都会起一些疮。

　　那时候就漫山遍野的挖野菜。

　　蒲公英婆婆丁，大头菜小根蒜，这些不是苦就是辣的食物洗赶紧了蘸酱吃下去，没多长时间嘴上的疮就会下去。

　　尔后，便又是四季流转，又是一年。

　　陈文亨那时候以为，自己的人生会一直这样下去呢。

　　然而，他没有预料到的事情是，人这一生，其实像是一条奔流不停的河水。

　　初时很慢，以为那是永恒，只是因为那是在源头的小溪。

　　后来愈加快速，汇入江海，结束草草的一生。

　　陈文亨回过了神来，他认定自己是一个成年人，是一个父亲，是一个应该承担起遮风挡雨的强大护盾。

　　然而……

　　他看向了躺在老书桌上，闭上眼睛，熟睡中的陈锐，他叹了一口气。

　　“唉。”

　　好像并非是自己在庇护儿子，而是儿子在庇护自己。

　　陈文亨如此想到。

　　他原本对于人生没有什么感慨，也没有什么感觉。

　　他总觉得日子一天天过去，身体一天天老去，人生大抵如此。

　　却没有想到人到中年，却突然间遭遇巨变。

　　本以为运转状况良好的厂子，突然之间就不行了。

　　本以为家里的存款可以平稳的度过危机，却突然发现家里没有存款。

　　就在他几近绝望的时候，他获得救赎了。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获得的救赎竟然是那个才几岁的儿子提供的。

　　印刷所谓的，成为小学的座上宾，市里的老板也有意结交，亲戚朋友也热络送礼。

　　如果说他认为自己之前的人生底色，是没有什么色彩的话，那么他现在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突然变得精彩了起来。

　　甚至，就连今天闹剧一样的离婚，他心里也知道，虽然看似痛苦，但其实是给他卸下负担。

　　他知道自己的人生似乎即将更加多彩了。

　　但是，这却让他更加的无可是从了。

　　他借着火光，看着远处那些老旧的机器。

　　他在想未来就要这样下去么，就要继续这样下去么。

　　他不知道。

　　第二天，天还没亮。

　　附**房住户在室外养的鸡，也不知道是太冷了，还是太过勤奋，早早的就叫了起来。

　　陈锐还没有醒来，陈文亨也晕晕乎乎的睡了过去。

　　门房大爷已经醒了，他醒了之后才反应过来陈锐和他父亲进了老教室就没出来过，他赶忙过来看了一眼。

　　两个人都只是睡着了而已，面色并非不正常的红润，没有一氧化碳中毒，他这就放心了一些。

　　同时，看着奄奄一息的炉火，他往里头又凑了一些煤。

　　说实话，他和陈锐或者和陈文亨都没有太多的共同话题。

　　他自己也知道。

　　自己就是一个门卫老头。

　　在这里看门与其说是保卫学校的财产，还不如说是给自己找一个养老的落脚点。

　　他今年的岁数不小了，他也算不上豁达。

　　只知道有一份稳定的钱拿，能吃得起饭，那就是积德行善了。

　　他喜欢陈锐这个孩子，固然有陈锐总给他带吃的缘故。

　　但是更多的则是，他看到了陈锐，就好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晚辈一样，有着一股特殊的亲近感。

　　他有时候也会想一想，若是这个孩子是自己的孩子那该多好。

　　虽说，他也不知道陈锐到底有多厉害多优秀。

　　但是，从那些老师和校长对他的态度就能看出，这个孩子一定特别特别的厉害。

　　甚至，就连他爹用老教室的场地当厂子这件事，门房大爷都知道也不光是校长说了算就算的事情。

　　若是没有教育局领导的同意至少是默许，校长停职查办都是轻的。

　　门房大爷又知道陈锐的父亲其实没啥本事。

　　由此可知，一切绿灯的缘由，都是很为陈锐这个孩子。

　　门房大爷守着火重新旺盛起来，他才离开老教室，他想着，“之前都是吃这孩子的东西了，今天就顺带把这对爷俩的饭菜带出来吧。”

　　他缓步回到了门卫室，开始做起了早饭。

　　窗外天空的颜色由墨色到墨蓝，由墨蓝到深蓝，由深蓝到浅蓝。

　　终于，天亮了。

　　陈锐虽说昨天睡得稍微晚了一点，但是身体年轻最大的好处就是恢复力强，精力十足。

　　陈锐看着依靠在炉火旁边睡着的陈文亨，也没有叫他，而是蹑手蹑脚的爬起来，他心里想着，“就让他多睡一会吧。”

　　只可惜。

　　陈文亨这个时候睡的没有那么沉了，他听到桌子吱吱嘎嘎的声音，半梦半醒之间，忽然怕是自己的儿子从桌子上掉了下来，猛然间清醒了。

　　陈锐看到自己父亲一下子就醒了，他问道，“爸，你做噩梦了？”

　　陈文亨见到陈锐是全须全尾，已经把衣服都穿好了站在地上，他一下子才放心下来，他说道，“没事，刚才听到桌子的声音，怕你从上面掉下来了。”

　　他用脚搓了搓磨损已经有些严重的红砖，他说道，“这地面这么硬，跌到上面一定很疼。”

　　陈锐也看了看地面，这种红砖铺就的地面，日后也几乎看不到了。

　　不光是因为用的材料升级了，也是因为人工越来越贵了，就连墙体都用加气砖了，哪能铺地面还用红砖呢。

　　再说了，红砖这种材料铺地面，也说不上很好就是了。

　　因为红砖虽然硬度还不错，但是却比较容易磨损掉下粉末。

　　这些不断掉下来的粉末，哪怕一天扫三次也很难扫干净，因此在夏天的时候，想要让室内干净一点，灰尘少一点，就得隔一段时间就往地上洒点水。

　　陈文亨看着陈锐盯着地面，还以为地上有什么。

　　他没有想到此刻的陈锐想的是，之后要弄一部相机，将这一切记录下来。

　　不过摄影穷三代，单反毁一生。

　　现在应该已经有数码单反了，不过这年头的电子产品甭说性能如何效果咋样，价格就便宜不下来就是了。

　　陈锐这时顺便想到了，好像在二十一世纪初，芯片制造最厉害的国家好像还是曰本。

　　最大最先进的光刻机生产厂家还是曰本的尼康，也就是曰本光学，只不过由于种种原因，才变更为荷兰的阿斯麦。

　　整个曰本的微电子产业也就此衰退，一部分转移到了南朝，一部分到了岛那边，一部分回到了米国本土。

　　陈锐思维一下发散的好远，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他抬起头，看到自己的父亲看着自己，他问道父亲，“爸，你是想住楼房，还是想要住平房。”

　　陈文亨听到陈锐谈房子，他心里也是一动。

　　这年头买房子是一件大事，这不由得他思考了起来。

　　“上楼的话比较贵吧，不过有供热，能更暖和一点，更省事，灰也那么大。平房的话更便宜，但就是得烧火，还相对有点脏……”

　　陈文亨陷入了选择困难症。

　　他左右纠结了半天，问道陈锐，“锐儿，你说买哪个好，我听你的。”

　　陈锐沉思了片刻，他说道，“想要住的舒服的话就楼房，想要赚钱，或者至少不亏的话，就平房。”

　　“平房能赚钱？”陈文亨问道。

　　他如今已经知道了自己儿子赚钱的能力，他口中的赚钱，那一定不是一般的赚钱，一定是能赚很多钱。

　　陈锐心里想着的当然是十多年后，那场史无前例的棚改。

　　只要是县城里的平房，不管有没有人住，不管拆了之后能不能做一些新的事情，总之就是各种拆迁补偿。

　　更离谱的是，如今还是两千年初，县城这边还能买地盖平房办房产证。

　　也就是说，陈锐和父亲两人，哪怕买一亩地，按照大亩算，一千平的面积。

　　若是按照正常人家，也就是一个大院子，里头有个一百平米左右的小房。

　　但若是让陈锐来住的话，他至少要把这一千平米都盖满，要是觉得采光不好的话，那就在第二层再盖一个正常的小房子住。

　　他是不可能盖一个三四五层的小楼的，一是因为这样的小楼成本有点高，有盖这样小楼的钱还不如去最大的几个城市买几套房来的赚。

　　二是因为如果太过分了，哪怕手续齐全，怕不是到棚改的时候，也会觉得他这里太贵，拒绝拆迁和补偿，那就砸手里了。

　　虽说……

　　陈锐觉得如果自己的教培大业顺利发展的话，棚改的时候应该还没被铁拳砸，那时候的棚改的人也应该会给自己点面子。

　　不过，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清楚呢？

　　陈锐想到这里，有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他说道，“爸，我们还是买一处平房好了，不过我们可以重新翻盖一下，或者批一块地也行。觉得烧火麻烦，炕也没那么热乎的话，咱们就改成地热好了。”

　　陈文亨听着点了点头，虽说这年头楼房每平米的价格更贵一点，但是周围的人都说那是鸽子笼。

　　陈文亨也不喜欢太新鲜的东西，住平房也挺好的。

　　不过，他听到“地热”愣了一下。

　　他问道，“地热是啥，是地炕么？”

　　陈锐解释道，“不是，不是地炕。该怎么说呢，就是烧一个类似于带暖气片那样的水套炉，但是接的是热水管，埋在地下，这样的话，就不止暖气片周围才有热乎气了，也不会把暖气片周围的墙熏黑了。”

　　陈文亨之前听都没听说过，他有些疑虑道，“这靠谱吗？总是踩的话，不容易坏么？”

　　陈锐回忆了一下，他所住过的地热房子里，还真没有遇到地热有问题的。

　　他说道，“没问题，挺好的。只不过咱们这边还没有人做，要做的话，可能要去市里或者省城找专门做这个的人。”

　　陈文亨觉得有点麻烦。

　　不过，自己儿子喜欢，那到时候也就弄了。

　　不过，这边不管是室内室外的建设，都习惯于夏天去弄。

　　现在还是冬天，当务之急，还是买一个马上就能住的平房。

　　陈锐和陈文亨出了老教室的门，门房大爷打开门，招呼两个人进去。

　　三个人吃粥的时候，闲聊到了买房。

　　陈文亨有些愁去哪里找房子。

　　这个时代小县城里还没有房产中介这东西，买房的话，一般都是会在自家大门上贴上卖方的字样，然后联系也得等房子里正好有人。

　　不然，这年头固定电话安装的费用还是不算便宜，虽说不用再排队了，也不是家家都能联系上。

　　这样寒冷的天气，陈文亨倒是不怕，但是他怕儿子跟着自己受冻。

　　此刻，门房大爷听到了陈文亨的窘境，他直接说道，“我在三小当门房也有些年头了，附近哪家平房想卖，都会在校门口对面那个牌子上粘上是哪家哪户。他们害怕被学校铲了，还会跟我说。我这正好有附近房子的销售情况，你们先看看吧。”

　　门房大爷说着，就拿出了一沓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