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上。

　　王强让预备役的体育特长生们，把各种器械收拢到屋里。

　　哪怕预备役的体育特长生们都走了，他依旧站在操场上。

　　一场秋雨一场凉。

　　下午的时候才下过雨。

　　天气变得有些冷飕飕的。

　　王强穿上了学校专门为体育老师购买的运动服外套，静静的看着沙子铺就的操场。

　　沙子的透水能力很强，哪怕是瓢泼大雨也不见得有几处积水。

　　下午时候的小雨，到现在连痕迹都看不出来了。

　　他看着远处荡秋千的孩子们，他看着接近傍晚时分，由天青色转为深蓝色的天空。

　　他数着云朵一片又一片的飘走。

　　他在等陈锐，等陈锐从教学楼上下来。

　　体育组杂物室隔壁的老教室，陈锐已经有一周没有去了。

　　不过，在这一周里，王强对于老教室却看得很紧，因为里面有一套油墨印刷的设备，因为里面还存着许多未经印刷的纸张，因为那曾是他战斗过的地方……

　　哪怕如今回想起来，他也觉得有些奇怪。

　　陈锐这个小豆丁，就像是有魔力一样，把一大群人吸引到他的身旁。

　　王强最初的时候，还以为陈锐和张玉校长有什么亲戚关系，所以她容忍她胡来。

　　可如今王强不这样觉得了，因为他觉得陈锐比自己更“成熟”。

　　没错，一个还没有自己腰高的小孩，比自己要“成熟”。

　　无论是接人待物，还是实际能力，都比自己要强。

　　甚至，他还从赵丽口中得知，陈锐是怎么把她搓扁揉圆，让她一点点屈服的。

　　他更是觉得厉害。

　　这可是让一个个活生生的成年人，从不配合到心不甘情不愿的配合，再到心甘情愿的配合。

　　王强不懂，王强很震撼。

　　王强只不过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面临着一个机会，不过他也不确定这是个什么机会。

　　反正他一直都是个胸无大志的人，走一步看一步咯。

　　王强等啊等，天都黑了。

　　他转身到体育组的杂物室，把灯打开。

　　灯是学校的灯，不用他付钱。

　　若不是在教学楼里不关灯被校长发现了会处罚，他二十四小时开着灯都无所谓。

　　“今天好像比往天还晚呢。”王强自言自语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倒霉孩子朝这边走来。

　　倒霉孩子的身上脏兮兮的，好像才打过架。

　　待他走到灯光照射的范围内，王强才发现他还鼻青脸肿的。

　　“打架了？”王强问道。

　　倒霉孩子点点头，也没说话。

　　王强也没有继续聊下去，而是靠在体育组杂物室的门框上，继续等待着陈锐。

　　王强还是有些不理解，陈锐为什么要拉这么个“坏孩子”入伙。

　　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什么都不多，就是人多。

　　既然人那么多，为什么要找这样的小孩呢？

　　他心里虽然总寻思，但是却也没有真得问出口。

　　因为他觉得若是倒霉孩子在场，他问出来不太好，可能会伤害到倒霉孩子的面子。

　　若是倒霉孩子不在场，他如果问了就是背后嚼舌根子，也不好。

　　总之，很不好就是了。

　　不过，虽然王强有着自己的“底线”，但他还是和倒霉孩子没有什么聊的。

　　天气更冷了。

　　王强进入了体育组的杂物室，把门关上了。

　　他站在窗户前面，寻思在这里能看到陈锐出来的身影。

　　可是，他却发现外头太黑，屋里太亮，根本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况。

　　他想，“我站在这里陈锐能看到我吧。”

　　直到很晚很晚，一溜人才从教学楼里出来。

　　陈锐也有些疲惫。

　　“手把手辅导这种重复性低的手工产业，真的很没有前途。”

　　最开始只需要摆弄孙宁一个人的时候，那就和呼吸一样简单。

　　后来拓展到整个一年二班的时候，也不会算很劳累。

　　哪怕就是到了阶梯教室第一次接纳其他班级的孩子的时候，他依旧还忙得过来。

　　可是，今天几乎三分之二的一年级学生，都进入了阶梯教室，他实在是觉得累了。

　　因为，他今天把这些同学的作业看完后，还是一对一的针对性辅导过来的。

　　不是他不想合并同类，把遇到同样问题的孩子捏在一起，对他们出错误的地方，一起进行讲解。

　　而是如果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这道题会错，就大帮哄的进行讲解，最后的成果与后面那些老师平时上课没有什么区别。

　　他曾经身为一名金牌教培，很少上“大班课”。

　　要么就是‘一对一’，至多不过“一对五”。

　　很多人对于教育的误区在于，他们认为教育是可以“标准化”的。

　　实际上，教育是一个很需要精确到每个单独个体的事情。

　　班级这种形式，只不过是处于成本和效率之下无可奈何的妥协。

　　陈锐正是因为知道这些，他又知道自己想要将卷子卖到更多的学校，就必须要让一学年乃至整个第三小学校的成绩达到光辉璀璨的程度。

　　他还是咬着牙，奋力坚持着，直到下楼的时候，他的精神都有些恍惚。

　　恍惚中，他看到了老教室那边有灯在亮。

　　他这时才想起了上周末和其他三人的约定。

　　他像是一个行尸走肉一般挪到那边，直到走到了灯光的范围下，王强才发现了他。

　　王强把一脸虚脱的陈锐扶住，问他，“你这是怎么了？”

　　有些脱力的陈锐说道，“有些累，我要歇一会。”

　　“好好好。”王强一手扶着陈锐，一手掏出钥匙，把老教室打开，先拍下门边墙壁上的开关，然后把他扶到椅子上做好。

　　他看着陈锐的模样，皱着眉头，“今天天凉，这样别感冒了。等我一会。”

　　王强小跑着冲了出去，没过片刻他就回来了，他的怀里捧着一堆小木瓣，“我这就把火升起来。”

　　他一边划着火柴，用印废了的纸引着木头，接着又出去了一趟，提了一小袋煤，还有一个装满水的水壶进来了。

　　他说道，“我上学的时候，冬天就是这样。点着炉子，炉子上坐着水壶。这样下课了就有热水喝，上课的时候，屋子里也不会干。”

　　他说着的时候，赵丽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