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锐稚嫩的声音铿锵有力，在校长室里一字一顿，字字回音。
张玉傻了。
“这孩子……”
她刚才故意隐去“全镇第一”的话，就是为了保护他啊。
岁数越大经历越多就越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是只要做了就能达成的。
一件事情成功的概率哪怕在高，在做成之前，也要小心谨慎，不说大话，以免出了问题把自己搭进去。
这是张玉身为一个长辈的人生经验。
她自问，相比于陈锐来说，她也是一个人生经验丰富的长者。
可是……
她的人生经验，却被这个孩子自己破坏了……
她看向陈锐。
陈锐沐浴在张金两位校长的目光里，丝毫没有胆怯。
年轻人没有任何枷锁，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所以，才能一往无前！
他朗声道，“金校长，我想您一定是想升职的吧。”
张玉拉了一下陈锐，再怎么是小孩，也不能把刀子往别人心眼上戳啊。
陈锐却不为所动，他看着金校长说道，“你们大人做事情，都讲究个有利可图。您刚才一定有在想，这套卷子有用么？要是没用，我多做事情被告状了，岂不是更难升职了？”
他看了一眼张玉校长，“这就和张玉校长在一年二班做个小试点，就有老师来您这越级告状一样……”
金校长点了点头，示意陈锐继续说。
陈锐道，“可是，您若是反过来想一想，若是您什么都不做的话，虽说不做不错，可您能升职么？我觉得不能。您身为一名优秀的朝鲜族女性，却来到第三小学来当校长，其实就证明了一点。”
他继续道，“就算是没有效果，您会受惩罚么？不会。顶多就有人去告告黑状，没有用的。若是您开口之后，一年组的成绩真的成为了全镇第一。这不说明您眼光准嘛！”
“在教育系统，最大的荣耀和成绩是什么，就是学生的成绩好嘛！”
“一旦您取得了教育上的成绩，只要这个成绩足够大。一切桎梏都将烟消云散，您一定能升职！”
陈锐慷慨激昂的说完最后一个字，才向后退了半步，谦逊但不卑微的说道，“您决定这套卷子是否推行呢？”
张玉又一次傻了。
如果说教学这种事情，能够生而知之，神通天生，那人情世故就不能如此了吧。
这孩子到底是在哪里学得？
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投领导所好。
她知道陈锐的父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人小组长，陈锐的母亲更是基层工人一枚。
若是二人的家长领悟了这条道理，至少在各自的厂子，也是中层以上领导啊。
至于再往上，说不得就要缴“投名状”，有“污点”的人用起来才放心嘛。
可是，那不是正道。
金校长虽说汉语可能不太好，但是陈锐身为金牌教培，普通话可是拿到了一级甲等的整书的。
虽说可能不如央视的主持人，但是无论是音色还是音准，以及咬字清晰的程度，绝对不会逊色于省级主持人的水平。
他为此也下过苦功夫，毕竟他那个时候颜值早就毁了，想要吸引学生认真听讲，光“讲故事”还不够，还要声音足够好听，才能一击必杀，俘获学生的心，让他们一心向学。
金校长琢磨了片刻，觉得陈锐说得没错。
她也是最近才反应过来，自己落到坑里的。
她依旧没有去翻那套卷子，她知道自己教学能力几近为零。
她问道，“张校，您觉得这个孩子说得怎么样？”
“我觉得……”张玉有点为难。
金校长也察觉到了自己问出的问题有问题，她换了个问法，她问道，“您觉得这套卷子会有效果么？”
“会！”
“能让一年组在这次月考中，成为全镇第一么？”
张玉犹豫了一下，她瞄了一眼陈锐，有心想说没有，但看到这孩子心心念念的样子，又不忍心。
她稍微保留了一下，“有机会。”
“那好！”金校长说道，“这套卷子就在一年组推一下吧。这个您比我懂，就交给您负责了。”
“好。”张玉这时候不再犹豫了。
“谢谢校长阿姨。”陈锐握住自己的小拳头，有些雀跃。
张校长和陈锐再次再到一年组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老师并不全，有的去上课了。
张玉瞄了一眼排课表，发现要等人全还有点难度，怕不是要等到午饭的时候，人数才全。
现在距离月考的时间很短了，拖一秒获得全镇第一的可能就少了一分。
张玉当机立断道，“这里有一套卷子，是陈锐同学制作的。各班班主任要让学生订购这套……”
她看了一眼陈锐。
陈锐说道，“《小学学习报》。”
“订阅这套《小学学习报》。教学方案也要配合这套学习报进行相应的更改。”
“为什么！？”当即就有老师表示抗议。
她说道，“张校，教学计划已经制定好了，怎么可能中途更改呢？”
张玉没有等其他人也反驳，她直接道，“金校长同意了。”
“金……”
金校长同意了？
那没事了。
学校里的老师，面对总接触的张玉校长，也有些“害怕”，但是也不是不敢“据理力争”。
因为她们知道张校长不是一个看人下菜碟，会给别人穿小鞋的人。
她就事论事，最是公平。
可是，金校长就不同了。
老师们和她接触都不多。
有时候一天见不到她一次也正常。
都有老师怀疑金校长不是每天都来上班。
这样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腾云驾雾一般的角色，带来的神秘感和恐惧感，远超张玉校长这样每天都能看见摸得着的。
打个比方，如果说张玉校长是黑无常，金校长是白无常，广大教师是卖菜大妈。
那张玉校长这个黑无常，是每天和卖菜大妈争吵一斤菜几毛钱，讨价还价的。
哪怕她就真是来勾魂的，也没有人害怕。
可是，金校长就不是了。
既然金校长都同意了，那就同意呗。
陈锐看到众老师神态的变化说道，“《小学生学习报·一年版》一周一期，一期五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