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锐还显得有些淡的眉毛皱成了川型。
倒不是小学生级别的知识把他难倒了,而是因为这些知识太简单了。
虽说一直到大学为止,几乎所有科目都在广义的“通识”范围内。
但是毕竟有着高考这样一个“人生第一难关”。
所有参加高考的科目,都在不同的题目上,做了难易程度的分层,从而完成筛选,让更“聪明”的学生,去资源更好的学校。
小学升初中,虽说也有类似的作用,可明显分层次地试题,至少也是小学五六年级的事情了。
陈锐如今才八岁,小学一年级。
小学一年级的每一个科目都在教授基础上的基础,想要在这上面做出效果,取得肉眼可见的成绩,难度堪比螺蛳壳里做道场。
要知道,教培这种课外辅导可与正经学校的教师不同。
学校里最优秀的教师,可以挑选学生,直接获取最好的生源。
教培的讲师,家长掏钱是看得起你,若是没有效果,孩子也就不来了。教培也就没了收入,手停口停。
这远比不上菜小里的老师,哪怕把孩子当羊放,也能旱涝保收。
市场属性决定了,教培的讲师拿了钱就得办事。
陈锐略微有些烦躁,他手中的铅笔不自觉地在本子上点着。
对于一个重生者来说,赚钱渠道有很多。
他闲暇时间也看过一些重生小说消遣,不少主角重生后的第一桶金,都是靠给杂志投稿。
在稿子质量足够优秀的前提下,杂志可以只看稿子,而不看作者的年龄、出身。
稿费到了凭邮局的汇款单一取,算是比较理想的“匿名获利”模式。
可是……
陈锐转头看了一眼屋子那一头的父母。
他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时不待我啊……”
先不管邮政的邮路是否通畅,能不能在相对短的时间内把稿子邮寄到杂志社。
就是哪怕杂志社收到了,觉得稿件不错,有刊载的打算。也不是说这面相中,下一期就出。
在这个实体出版行业黄金时代的尾巴,杂志很多,作者更多。
哪个销量破百万的杂志稿子没有垒成山。
排期排上一两个月能发表上已经是“神速”了。
而实体出版行业又喜欢拖延稿费,怕不是陈锐今天晚上写了一篇稿子,明天就邮寄出去,一周过稿,一个月刊载,稿费也得等到明年才能拿到。
这个时间太久了……
陈锐望着身后的父母,幼时原本模糊的记忆变得异常清晰。
母亲的工厂说是集资复工,事实上厂领导确实拿这钱买了原料。
可等产品做好后,厂领导带着产品南下后就再也没回来。
厂领导人间蒸发造成的后果就是厂子彻底停摆,不光拖欠的工资没有结清的希望,就连再生产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唯一比较幸运的是,陈锐母亲工作的厂子,是一家轻纺厂,女工为主。
哪怕厂子彻底陷入泥潭,家里还有男人撑着,没有闹出什么恶劣的事件。
但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就在厂子里其他女工的男人都和陈锐的父亲一样,觉得自己的收入能覆盖家庭支出,日子还能过下去的时候。
其它厂子的领导也有样学样,全县的工厂就像是多米罗骨牌一样,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悉数躺倒。
全靠厂子工人消费的店铺、餐馆,齐齐停摆。
过不下去的工人实在没有办法,才把厂子里原先他们精心养护的设备拆除卖了废品。
卖完之后,依旧没有其它收入来源,城镇生活的硬性消费支出却每天都有。
于是,治安就乱了起来。
时间不等人啊……
陈锐要赶在事情恶化到最遭前,趁着人们手里还有钱的时候,攒到第一桶金。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了孙宁的那双小眼睛,终于有了想法。
“按照正常的思路,哪怕把普通孩子从九十分提升到一百分也不够震撼,但若是能把孙宁这样一批老师都搞不定的小孩搞定。”
“把他们从五十分提升到一百分,我的教培大业还有希望。”
“对于教培来说,天下没有分数没有办法提高的学生,只能是教育的方式方法出了问题。”
陈锐把小桌子上的课本翻到第一页,在白炽灯黄色的灯光下,细细地看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也清晰地“回放”老师讲课时的模样。
“果然……”
他的嘴角上勾起了一丝微笑。
他找到了盲点。
哪怕是小学一年级的知识,不管是他手中的课本,还是老师的讲法,用的都是苏式的教育。
这个苏式,不是国内的苏联模式,而是国外的苏联模式。
如果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填鸭”。
不讲因果缘由,只讲应用。
这样教学好的一面是不需要教师水平太高,适合“普及化教育”。
坏的一面就是大量“悟性”不够的孩子,听不懂也学不会。
不过,这个坏处在全国每年千万量级的学龄儿童面前,也是完全能够接受的。
总不能所有人都学习好吧。
总不能所有人都上大学吧。
那些基础性的工作总有人要做,“悟性差”正好可以去打螺丝。
就像是陈锐偶尔会和同事玩的《星际争霸》,也不会有哪个玩家在乎一个小兵的死活吧。
从总揽全局的角度出发,每个个体只不过是一个数字。
就像每一个P社玩家,都是心狠手硬,冷血残酷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战犯一般,现实里的米国的决策者难道不是这样吗?
可若是从个体的角度出发,对于严格执行国家政策的家庭来说,自家的独生子就是唯一。
他们想要自己的孩子过得好一点,就只能想方设法提高自家孩子的成绩,成为那些有“悟性”,能被选中的孩子。
教培的意义也是如此。
没有教培的时候,大家相对公平一些。
可若是,你请了教培辅导自己的孩子,成绩提高了。
别人家的孩子没请,那别人家的孩子就被踹下去了。
若是你请了教培,别人也请了,分数提高的比你孩子还多,你的孩子就下去了。
卷啊卷。
越卷就越焦虑,越焦虑就越卷。
于是,教培就成了一个自己会为自己增加需求的行业。
陈锐想到,“若是我能让孙宁这样小孩的成绩,都提高到让其它家长焦虑,那……第一桶金的事情,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