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归根终虚化，故人离去心难开，何故悲情今朝至，故梦从来惘难别。

    我终归是不能够放过自己的心，我很难接受，甚至我的内心告诉我你不能够接受，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一切的一切都发生了，追悔莫及这么多天，我也一直是内心在自我解放，自我疏解，可是那种抓心挠肝的挣扎感又有几个人能真真正正的理解！而我也不奢求所谓的释怀，因为我知道这段事实我需要长时间的过程来分化。

    到了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四点左右吧，我起了床朝着奶奶的房子走去，显然姑姑伯伯们也都醒来了，她们在收拾着奶奶的衣服，奶奶的衣服挺多的，不过那都是她这几十年总计下来的衣服，她非常的勤俭持家，这几十年所有的衣服也都是缝缝补补不曾扔过，姑姑们拿起奶奶的衣服总要不停的念叨几句，眼泪也不听的在眼眶里打转，我走进房间，看到的就是奶奶躺在冰冷的地上，直直的躺在那里，人死了后脸是被蒙住的，我轻轻的拿起蒙脸的东西，我看到奶奶安详的脸，好像就是那种睡着了的感觉，我拉着她的手，傻傻的坐在地上，眼泪也开始流了起来，我问姑姑说：这么冷的天，奶奶睡在地上会冷的，会冷，姑姑低声的给我说：你奶奶已经走了，人死如灯灭，是感觉不到冷的。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小时候，我给奶奶烧炕的情景，农村的冬季其实特别冷，小时候都是在睡觉前用柴火烧炕，那样炕就会很热，睡起来特别舒服，回想起这一幕幕我始终是把控不住自己的情感的。因为那是我所经历过的，我的感情留在那里，那年，那人，那情，那景，似乎瞬间定格让我重拾记忆。

    天色微明，村里人也都开始得知了奶奶昨夜去世的消息，家里人也开始忙了起来，收拾屋子。准备灵堂前所用的东西，村里的奶奶们婶婶们，也都急急忙忙的敢来她们给奶奶上了香，然后就在灵堂前哭了起来，其实农村人的情感世界没有过多的复杂，特别是和奶奶差不多年龄的老人们，我觉得她们身上始终保留着五六十年代人与人之间的纯真朴实之情，和奶奶经常一起的几个奶奶也是哭的和泪人似的，她们都说：昨天下午人还好好的，还在一块说话，怎么突然就走了，唉！老嫂子一辈子命苦，也是个直爽人，她在世时常说：人啊，活着要自己可以照顾住自己，儿女们都忙，也不希望别人要怎么的孝顺和照顾自己，我自己千万不能倒下，睡在床上瘫痪了，那样的话小人们受累，咱心里也难受，所以啊！人要走就走的快的，是啊！奶奶的确是这样做的，也应了她的话，或许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吧！太阳升起哭丧的人也越来越多，我很多的哥哥姐姐们也都赶了回来，爬在奶奶身边痛苦，因为我知道她们对奶奶的感情也不比我差，所有的亲人都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所有的人都在询问着昨晚的那一幕，而我也回忆着给他们讲着，每讲一遍我的心都如同在滴血，早饭后，奶奶的孙子们都去给奶奶摘柏树叶，这是铺在棺材板低下的，我们细心的摘着，一路上大家都没有太说什么话，因为此时大家的感情都是难以把控的，到了晚上，是要烧纸的，我记得，当时大家都跪在那里烧纸，我说了声：奶奶这是给你烧的纸钱，你把这都收到，在天上用，话语刚落所烧的纸钱的那种灰就开始往上不断的飞，家里人都高兴的说：你奶奶开始收钱了，大家都说：让奶奶把钱都收到，我以前无法理解天人永隔的那种感觉，而此刻我却真的感受到了，我被那种浓烈的爱征服了，此刻所有的眼泪都在不尽的心河中流淌，烧纸过后，就是彻夜的守灵，大家商量后就开始行动了，农村的习俗是，香火不能灭，油灯不能尽，就这样大家轮流守着，所有的人也都守着！就这样，陪着奶奶，陪着他们的妈妈。

    到了去世的第三天了，按照习俗，今天是老人入殓的时候，也就是奶奶要被放进棺材了，一大早，哀乐就开始播放，等到快十二点了，所有的亲戚朋友们都到的差不多了，可是大伯住的远还没有赶到，所有人也都在等着，人入棺材的时候是要全身凉透的，可是奶奶即使到了第三天她的心口处却依然有着温度，听村里老人们讲老人去时候她的亲人孩子没有全部到达时她的心是会放心不下的，的的确确奶奶的心口处即使入殓的人在她心口处放了凉水袋但依然还是热的，直到快一点了，大伯终究是赶回来了，她趴在奶奶身边也是一阵痛苦，随后大家齐刷刷的跪在地上，开始烧纸，奶奶在众人的抬移下睡进了棺材里，姑姑给奶奶洗了最后的脸，二伯给奶奶奶擦了最后的棺材，大伯和爸爸给奶奶盖上了她自己亲手做的被子。众孝子贤孙们围绕着棺材手扶着棺材转了三圈，我站在前面抱着奶奶的照片，看看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我内心的情感再一次的纠结了起来，我知道这三圈的饶棺一转就是永远的不能再相见，我用力的睁大眼睛我看着，我看着躺在棺材里的奶奶，看着她最后一次的面容，看着那一丝丝皱纹，看着那干瘪的双手，我始终都在欺骗着自己，告诉我奶奶只是睡着了，我的手顺着棺材划过，我希望能够留下我的一丝丝记忆也能让天堂的奶奶留下最后一丝丝念想。

    最后所有的仪式结束后，接下来的就是封棺材了。奶奶的棺材里放着那双永远没有等到新年穿的新鞋，放着那件她最喜欢的羽绒服，就这样，奶奶的儿子们抬起了棺木板扣上了棺材上，我记得很奇怪的一件事就是，当棺材板扣上棺木的那一刹那我的脑子里嗡的一下子，我好像整个人当时清醒了过来，这下才意识到，真的是走了，永远的离开了我。我这会想起了叶嘉莹先生的哭母诗之中的两首诗，“瞻依犹是旧容颜，唤母千回总不还”。“凄绝临棺无一语，漫将修短破石悭”。“叶已随风别故枝”，我于凋落更何辞？窗前雨滴梧桐碎，独对寒灯哭母时。特别是那句：凄绝临棺无一语，漫将修短破石悭。我此时此刻不就是看到的想到的就是这诗句里的内容啊！面对着棺木无一语，只听到木怵钉板的声响泣不成声，但愿我如那雨滴般，滴答滴答落在那梧桐叶上，独自一个人坐在寒等下哭泣。无人问津。

    所有的一切，都在熟悉中，陌生中平静了下来，而此刻在我面前的则是一具冷暖不知，冰冷的棺木，我久久的望着，看着，只愿奶奶一路走好！

    到了第四天第五天就是正常的丧事开始了，急急忙忙的脚步声，脾气悲鸣的哭泣声，窃窃私语的谈论声，都在这里进行着，我记得我在第四天的晚上做了一个梦，当时“过事”家里晚上睡觉的人也多，我们一家子睡在偏北的一个炕上，我那天晚上就梦到了奶奶，我梦到她正坐在房子里，收拾着自己的衣服，我掀开门窗帘的那一个，我惊呆了，我说：奶奶你…………你！回来了？她看了我一眼说：嗯，我回来把我的衣服啥收拾一下，我娃你也别伤心难过，人啊！有生就有死，眼闭上的那一刻也就啥都没有了，你以后有心逢年过节多给我烧点纸钱就行了。说着她就突然不见了，我在梦里不断的找，可是找不到，我这会突然坐了起来，我喊了声：快，咱奶奶的收拾的东西没带走，我立刻下了炕开了门，等到门开时，我这才咚！意识到，这是场梦，我转过身又走了过去，妈妈看着我说：没事，就是做梦，你奶奶的衣服你姑姑们都给收拾上了，等到埋葬的那天就都给她烧了去。我喝了杯水，慢慢的睡了下去。

    天色微明，我穿好孝服，刚出了门，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歌声，我仔细听了是阎维文唱的母亲：

    你入学的新书包有人给你拿

    你雨中的花折伞有人给你打

    你爱吃的（那）三鲜馅有人（他）给你包

    你委屈的泪花有人给你擦

    啊，这个人就是娘

    啊，这个人就是妈

    这个人给了我生命

    给我一个家

    啊，不管你走多远

    无论你在干啥

    到什么时候也离不开

    咱的妈

    你身在（那）他乡住有人在牵挂

    你回到（那）家里边有人沏热茶

    你躺在（那）病床上有人（他）掉眼泪

    我不停的回忆又在脑子里回旋，那一次一次送别的背影，回家后给我做好饭菜，陪我聊天，我生病了她守护在病床前！那一幕幕不停的放映着，这时葬礼进行曲的曲调也开始放了起来，两首歌铰接在一起，我多么想望着天，大喊！大哭！因为我的奶奶无疑是我童年中最重要的人，同时也是我最美好的回忆，她和我的母亲同时在我的童年里充当着妈妈的角色，一起呵护我，保护我。

    今天是过丧事的时间了，这几天家里的灯也是彻夜通明，三更天，四更天，亲戚朋友们差不多陆续的醒来了，五更天那会大家开始烧纸，烟气环绕着，纸钱化灰飞舞着，我心里对着棺材傻笑了一下，是啊！花落人散两分别了，我心里这会慢慢的也开始接受着，接受着这个现实，我曾不知道多少个黑夜告诉着自己，奶奶走了，我应该去接受，我不应该太多情，这样奶奶在天上也会纠结难受，她会放心不下我们，这样她的魂魄也会难舍难离，想到这里我的心似乎敞亮了点，我心里说着奶奶一路走好，不要有牵挂，但我还在自问着，天尽头，何处再相逢？何处再相逢？

    今天的丧事安排也是很多的，烧纸，请灵，献饭，打谢浩，扫墓，等等……我对习俗这块不是很懂，很多的东西是叫不上名字的，奶奶活的年龄大，她的孝子也挺多，扫墓的时候也是浩浩荡荡的队伍，我回头望了望看着那一袭白衣想到了，魂飞九天，故人远去，远处的枯树上两三只鸽子不停的叫着，声音是那么的悲鸣，我手里拿着引魂杆走着在寒冷的冬季里，寒风吹着，引魂杆上的白布不停的在我脸上飘来荡去，我们到了墓地里，奶奶的墓穴已经被修好了，瓷砖墙，地板砖，看着是不错的，但我心想，想必奶奶是住不习惯的，她会不习惯的，因为那个熟悉的地方她住习惯了，那个陪她的人她习惯了，那个欢声笑语的时代她习惯了。

    到了晚上，烧过纸后，奶奶的孙子孙女们为了报答老人的恩情，特地叫来了“歌舞”在舞台上，我作为奶奶的孙子，我亲自当着所有人的面给读了奶奶的祭文：诉说着她九十年来的人生，感受着风霜雪雨的生活，姑姑伯伯们在台上也早已泣不成声，我当时祭文里借用了陈情表里面的一句“乌鸟私情，愿乞终养”。想必读文章的人都能理解我的用意吧！当所以的一切的活动仪式都结束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村上的人也都散了，灯也渐渐的暗了，而我们家的灯却一直亮着，过了今天晚上，明天一大早奶奶就要下葬了，也就是说：今晚是她在家的最后一个夜晚，我在棺木旁边来回的走着，心里五味杂陈，夜里我和哥哥们也是轮流守灵，大家感慨的说：今晚最后再陪奶奶一次，以后没机会了。是啊！人死如灯灭，这是奶奶生前最爱说的话，此刻我觉得我是否该有着庄子对死亡的态度，相信人死了只是肉体的死亡而非灵魂的死亡，显然我是做不到的我的造诣没有那种境界。奶奶去世的这五六天，说心里话，我是懵懵懂懂，心里似云似雾，很多的话，我当时没有讲出来，因为共鸣的太少，我总是心里默默的在感应着，就那种心里自问自答的说着！想着！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慢慢的天色微明，伴随着一声声公鸡的叫声，我们大家都穿上了整整齐齐的丧服，跪着烧纸，纸烧完后哀乐就奏了起来，随后各路孝子贤孙也都渐渐的赶了过来，根据习俗大儿子头顶着被子，二儿子摔碗，三儿子举火盆。随着乐队前进着，白衣噗噗，人心魂断，接下来的就是出殡了，我们这边的习俗是太阳出来后就把人下葬了，首先是出殡。

    出殡”一般是在封殓后次日的早饭前开始进行，参加抬棺木的人都是村里的青壮年们，一般由八个人组成，棺木由大麻绳结结实实地捆绑在三横两直的木杠上，抬棺木用的木杠称为“喜杠”。

    送殡开始了，送殡的队伍浩浩荡荡，途经过的农户都要出来燃放鞭炮，或者点火，孝子要亲自上前跪谢。中途还要将棺木停放一下，叫做“撇灵”。撇灵过后，所有参加送葬的女眷们都必须回去。回去的时候，女眷们必须一边哭一边喊着“让去世的亲人跟自己回家哟.....

    在棺木落葬的时晨快要到的时候，孝子来到了墓地。将所有的准备工作做完以后，时晨一到，棺木被抬起来放到挖好的墓穴里。据说这样可以吓倒阴气，如果阳气不足，棺木会更沉。棺材放到墓穴之后，

    落葬完毕，青年人们开始把准备好的石灰将棺材包裹起来，然后用泥土将石灰封盖起来。经过下雨之后，石灰就会形成一个坚固的保护层，将棺土保护起来，随后整栋棺木被放进了墓穴中，旁边的老人们都说：到新家了，以后这就是咱嫂子的家了。我当时头戴白布身穿孝服跪在地上，看着大火开始烧腾起来，花圈，灯笼，奶奶的生前衣物，一件一件的在烈火中燃烧，我在坟墓的另一边长跪不起，脑子里不知道当时在想着什么，该烧的东西都渐渐的烧完了，接下来就是填土填坟，孝子贤孙们围着墓穴跪着，不停的哭啼呜咽着，姑姑们也是极度悲伤的，随着一下一下的黄土不停的填埋着，不一会一个圆圆的墓穴成型了，这下可真可谓是，天人两隔，一个在地下，一个在地上，等到所有所有一切的程序都结束后，大家也都回了家，姑姑伯伯很少说话了，她们走到了奶奶的房间里，看了看，然后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出了门作罢上了一根香蕉，嘴里心里也在念叨着什么！到了中午十分，亲戚们相继也都回了自己的家，只有奶奶的儿女，孙女儿们在。

    这时二姑和二伯在家里，奶奶的房子里坐着，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二姑出来了，给我说：你快去劝劝你二伯，你二伯在你婆房间里，哭的劝不住，我急急忙忙的走了过去，说实话，我当时真的不知道我去了该怎么劝，我该说点什么，可到了之后，我看着二伯，嘴里却稀里糊涂的说着：二伯你别哭了，我婆知道你最孝顺，她在世的时候也说：你是儿女中对她最好的，你现在生病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说罢！二伯朝我摆了摆手说：我没事，没事，你不用管的，我一个人在这块待待，我其实当时完全能够理解，我理解子欲养而亲不待，理解物是人非事事休，理解熟悉的环境下，却再也见不到那个熟悉的人了，到了下午，姑姑伯伯们相继也要回家了，她们临走时都要了奶奶的照片，算是睹物思人吧！夜月无痕，北风吹着人心凉，晚上临睡前我在院子里走走停停，我想走进奶奶的房间里，可是到了门口却又慢下了脚步，因为我知道推开门的那一瞬间灯肯定是黑的，一切都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