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成败在此一举,冲进去!”侯教头认为有这样多人保护,恰恰说明王驾就在此处,并且他也看到了院内已经出现护卫的身影。
一名手下上前挥刀斩断了吊渔网的绳索,同伴狼狈地跌落地上,发出很大的“咕咚”声。
另一人则越过他们冲向包围上来的护卫们,突然一枝羽箭从斜上方“嗖”地飞来,“砰”地射入他的右胸。
听声音就知道这是支军用重箭,伤者大叫着被冲击力撞出六、七尺远,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便没了动静。
“又是李三郎的人!”侯教头皱眉:“右边高处有弓箭手,大家小心!”
他知道王府护卫和仪卫司的卫士是不会用这种重箭的,这只能是经历过沙场的李三郎部所为。
他原以为进城以后县衙给定王安排了住处,常理讲李三郎的人就会被安排在别处,谁知他们竟然就在府里,这让行动增加了变数。侯教头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当他们突破外院进入后面的花园,才赫然发现原来主要的守卫力量都集中在花园里而不是外面的书房,侯教头立即猜到这花园还另有一个门通向外边。
怪不得刚才的门口没有守卫,看来这家主人是不常去书房,而这花园才是主体!但他们是不怕仪卫司卫士和王府护卫的。
前者只仗着人多,人少或阵型破散时就只有保命的份儿。后者本就是雇佣的江湖好手,擅长单打独斗却难以互相配合。
而侯教头教出来的这些人都是按斥候的标准严格训练,既熟悉战阵,个人武技也不差。
不过麻烦还是有的,很快有支二十人左右的力量加入并拦阻了他们。这些人功夫都不差,三人一组相互配合,黑衣人立即被杀伤了四、五个。
侯教头立即明白这些人大约是受过某种训练的,冷笑着提双刀上前。
来的正是负责府内护卫的孙凤,见他攻来马上迎住,两人来来往往,一个要破开阵芯,一个在左右配合下裹住对方不使脱身。
侯教头是军中练出来的厮杀技艺大开大合,孙凤则多年从事护标谨慎为主。
前者兵精却人数有限,且已经有数人伤亡,急于迅速打开局面;后者心里有数不慌不忙,只等包围形成内外收网要成全功。
从个人功力上看,二人其实不相上下,侯教头可能在力量和速度上尚有优势,但孙凤左右皆有人护持,基本可以抵消这种优势。
而且打着、打着侯教头开始觉察不对,对方用这二十个人抗住正面攻击,那些护卫则渐渐从两翼包围过来。哼,还是陷阱!
看穿这点之后,侯教头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虚晃一招露个破绽,孙凤右侧的助手见状以为有机可乘一棍砸来,却被他格开棍子一脚踢翻,阵型立即露出个口子。
侯教头从这个口子里纵深而入,左手刀砍到一人,回身右手刀划开了孙凤的后肩。
孙凤一个趔趄,大叫:“拦住他!”
数人立即反身冲向侯教头,阵型顿时大乱。侯教头也不看身后有几人跟随,立即向园子里最大的建筑物冲去。
周原鹿立即带领几名卫士迎上前,但卫士们不是其对手,不到数息已经被砍倒两人。周原鹿只得大声呼叫部下回援,前边的包围圈也就围不住了。
侯教头命跟上来的几名部下缠住周原鹿,自己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廊前台阶,忽然见门内闪出条结实的汉子,手里一口五环钢刀摆了个金刚开势。
这刀、这招式都看着眼熟,侯教头愣了片刻:“你是……法心?”
“呵呵,侯师兄别来无恙。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这么冲动!”
“哼,你不也是一样?”侯教头冷笑,原来他年轻时曾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故而与李铁刀师兄弟相称。“没想到你给定王做鹰犬?”他咬牙说。
“师兄唐突了,李某为余干李三郎效力,保国安民乃我等责任。尔等挑拨、煽动叛乱,不知又是谁的鹰犬?看在同门份上我可为你开脱,师兄还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
侯教头大笑:“道不同不相为谋,恕难从命!”
“师兄,”李铁刀收了架势用刀指着屋内:“这里面还有两道关要过,你若连我都不能放到,又如何到得了定王面前?还是不要做徒劳的事……。”
“废话少说,某今日就算死也要试试这个机会!”
“可你这不是机会,是送死。”李铁刀冷笑:“里面的火铳都装好药子了,凭你多么武功高强,还能抵挡火器不成?”
“你们,无耻!”侯教头气坏了。
“反正你到不了千岁驾前。”话音刚落,李丹出现在门口:“别管什么招数,赢了才行!”
“你是……李三郎?”
“正是在下。”李丹笑着走下台阶,看看面面相觑中的侯教头一伙,摆了下手。众人立即向两边集结,留下所有的黑衣人在中间。
“我看就这样让尔等退散也不容易,毕竟面子在这里嘛。这样好了,我就站在这原地,哪个可以和我过三招,哪个便能够进入此门!”
“好!君子一言!”侯教头思索片刻回答。他手下人越来越少,再继续这么打下去恐怕会一个不剩,所以他宁愿冒个险。
李丹拎了根哨棒在手,第一个人扑上来才照面就被击中两腕,兵刃都拿不住了。第二个上来第二个会合兵器全都脱手,虎口震破呼痛不已。
侯教头看出这人又该有些力气,便止住其他人:“我来,若我都不行,那你们也不用受罪了。”
说罢他向前几步摆个姿势双刀在手里一抖,野马分鬃,然后黑虎偷心向李丹冲来。李丹微微侧身想用棍磕刀,对方却已经收回,重新发动攻击。
却不料李丹一个“韩湘子醉卧”倒下去,翻身挥手一棍正打在侯教头脚踝上,疼得他“哎呀”声跌倒在地,几个黑衣人连忙上前遮护住。
李丹笑道:“可还有更厉害的要来试试?”院里无人应答。“这怎么行,你们如何能进门完成刺王杀驾的任务哩?”李丹揶揄说,两侧的自己人都笑。
“好啦,天色这样晚,你们该回去的回去吧!”李丹冷笑:“这一路你们上蹿下跳也够辛苦了,天还没亮,可以再睡会儿。”
“你、你这是要放我们走?”侯教头惊讶地问。
“难道还留你们吃早饭?”众人又笑。李丹说:“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别想那些没用的!陛下仁慈,要搁在太宗皇帝手里试试看?
别以为自己腰里系条黄带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这天下谁来坐,可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的,有李三郎在,请他打消这念头!”
说完转向李铁刀说:“麻烦铁刀师傅,下了他们的兵器然后送客,让他们立即出城!”
在随从的搀扶下侯教头瘸着迈出钱宅的大门,赫然发现门外已经全是城守营的官军和刘花枪带领的人,他们留在外面接应的人已经都被人捉了,垂头丧气地绑着跪在地上。
“怎么,弟兄们忙了一晚,就这么放他们走?”把总、县里都头和刘花枪都有些不乐意。
正僵持着,里面出来个内侍,高声叫:“传千岁口谕:这些人受人指使,被蒙蔽受骗,亦是可怜,且放他们回去,替孤给他们主子带个信吧!”
说完走到侯教头面前,清清嗓子说:“千岁说李三郎的话就是孤要说的,另外还请侯先生带上这个。”说完伸手给了侯教头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干什么?”马上有几个人怒吼起来。“都别动!”侯教头喝了声,然后咬着牙躬身说:“内侍请回,在下知道了。”
既然缴械,短时间内侯教头是折腾不出什么幺蛾子来了。就算他被放出城和外面接应的人会合,剩下的拢共不足三十人,力量已经大为削弱。
而车队这边又有三名庐江赶考举子加入,钱敏出人意料地决定跟随李丹上京,因此钱石派刘花枪带领二十余名标师扈从;
周原鹿奉命从城守营中选了十五个武技好、家世清白的军人补入仪卫替代阵亡的将士,因此队伍总人数增加不少,一路上就更不怕这几个残余分子了。
李丹建议定王干脆在庐江休整三天,让受伤的护卫们及时得到治疗,同时让高粲和赖五宝抓紧时间训练刘花枪手下学习金花阵。
从昨晚的观察来看,他们那个小三才阵唬唬土寇湖匪尚可,遇到有战阵经验的人时还是不够看的。
就在他们休整的这三天里,翼龙卫已经行动起来。卢瑞不仅下令追踪被放出城的侯教头一行,而且立即用最快的速度将事情经过向京城发去了报告。
当这份报告送到翼龙卫都指挥使刘牧手里,他被惊呆了。刘牧仔仔细细看了三遍,面色阴沉地让人找来一个托盘,将折子放在里面,他立即动身入宫。
赵拓正在射箭场上端着一支安仁军工厂生产的火绳铳观看,他面前还放着一支交趾产的火绳铳和一支南直隶工部产的火绳铳。
相比之下后两者形状接近。交趾产品枪管长一尺半,口径二分呈喇叭形,前半护木可以用手托住,后半木柄下弯可以手持,全铳长三尺二寸,重十八斤四两。
工部产枪管为一尺七寸长,六棱管口径二分二厘,重二十斤。
而安仁产枪管长两尺三寸,口径二分且枪管圆润光滑,重十八斤四两,枪柄向后延伸可以抵肩射击。护木上还安装了一条背带可以挎在肩上携行。
“扬卿,你们刚才试射的结果如何?”皇帝问。
扬中连忙躬身微笑着回答:“陛下,适才各铳击三发。结果以安仁产为最好,射击精度高且方便操作,重量轻还方便抗在肩上。
臣等皆以为此次贡来的二十支火铳已完全超越交趾铳,根本无需再去远道购买。不过……,尚书大人似有不同意见。”
“哦?怎么说?”
“陛下明鉴!”工部尚书刘方品施礼,道:“臣还是不能接受商人造火器,再说工部造弹丸大,威力也大,又不是不能用,何必让商人去造?”
“卿觉得,是否我朝从此可以完全依赖工部造,而不必每年花银子到交趾去购铳?”赵拓微笑着让人把每支铳装药、装弹,然后抬头看了憋红脸的刘方品一眼:
“如果朕下旨禁绝交趾火器,卿可能够保证供应和使用?”
“臣……无能,请陛下降罪!”刘方品只好回答:“工部造虽然可以保证数量,但铁质不能过关,每铳只能打四十发便要报废,不如交趾铳的六十发。”
“那么,安仁铳能打多少?”皇帝说着拿起交趾铳来瞄准并放了一铳,挥手赶开烟尘咳嗽两声问道。
“回陛下,我等测试安仁铳已经打到第七十五发,铳管依然完好。”扬中瞥了上司一眼轻声替他回答。
“砰”地响过之后,赵拓放下工部造,挥手驱散烟雾退后几步看看两位大臣,惊讶说:“那不坏呀,居然比交趾铳还好?朕原以为只是轻便而已。”他伸出手:“拿来,朕亲自射一铳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