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三少帅拔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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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哐!”一刀劈在眼前这名官军斗笠盔的铁梁上,过山豹用的力气很足。

  对方站立不稳斜着“咕咚”坐倒在地上,却趁他惯性向前,用力将手中的刀尖从暴露出来的腋窝下面刺了进去。

  “啊!”过山豹疼得钻心,他大叫却又纳闷自己的宝刀怎会砍不死对方?

  他偏转身子将自己从利刃中拔出,用刀背奋力格挡开官军的兵器,这才发现手里的大刀已经卷刃。

  就在这错愕的瞬间,一柄铜瓜扫过他的盔侧。

  过山豹只觉得脑后风声响起、眼前一黑就失去知觉。

  铜瓜调转方向,跪压在另一名乱匪身上的窦三儿用力砸下去。

  “噗”,那人面下的土地上顿时被大滩鲜血浸染并向他两肩下蔓延,这家伙身体颤抖两手却无力地软了。

  “把那家伙拖进去,是个头领!”窦三儿指着被砸晕的过山豹面目狰狞地大叫。

  队伍后面伸出两支钩枪搭住过山豹披膊上的绊甲绦却没拉动。

  还是那被他脑袋上砍了一刀的士兵反应过来,嘴里骂着:“我把你个屑哩,敢来砍爷爷?”

  说着爬起身,拦腰抱起过山豹死命一丢扔进官军阵线,立即有三五人拿着绳索扑过去。

  眼看有数名急红眼的匪徒叫嚷着”快救校尉!“朝那士兵冲过去。

  窦三儿挥锤为他挡开一条枪,又顺手拣起旁边过山豹缺口的大刀,连连逼退数人,头也不回地叫:“这厮是个头领,本旗官窦三儿与林家升讨取在此!”

  盛怀恩听到喧哗马上带了几名亲兵冲过来,看眼地上捆着的过山豹,即命人拖到俘虏面前确认。

  不一会儿有人跑回来:“报,大人,那厮叫个‘过山豹’,大名陈丁荛,是浙江通缉的要犯,官衔是个校尉!”

  “挑了他的盔去给他手下瞧,不降的都杀了!”盛怀恩意气风发,因部下捉了敌方一员将校喜得胡子都在抖了。

  要知道朝廷和娄自时来来回回地打,也没见几回战报上有活捉个校尉的。

  有亲兵便立即摘了他头盔,叫人用钩枪挑了去阵前劝降。

  到这时候偷袭部队浮桥已断,退路又被火铳遮蔽。北门内外尚有三百来人拥挤在一起。

  闻讯赶来增援的麻九刚刚砍倒一名敌军,就听见喊“捉了过山豹”,他估计是敌人头目,便也命手下这百来人喊起来。

  进退不得,侧面又出现了增援的团练,这些人无计可施,除少数人宁可跳下崖壁,其他人只好丢了兵器“呼啦啦”跪下请降。

  麻九忙叫人喊,说降了的弟兄不要怕,都上河边挑土修筑关墙,亦是有饭吃的。

  降兵听了多少心安,跟着团练们指的方向开始排队下山。

  滞留在河边的乱匪见北边大势已去,浮桥又被打断,上边有三门大铳威胁不小,只好跑到铜铳射程以外,并派人向主力报告。

  已经过河的人或降、或凫水逃回对岸。麻九派出两什团练沿岸巡视,打扫战场并搜寻漏网者。

  在正面战场上指挥的娄世凡三路齐攻,但这次与上次不同。

  因为后营负责建筑南山西面防御墙的缘故,后营和顾大对调了防区,因此头道栅的背后不仅有了道丈高的围墙,而且中间有门,两端有望楼,比起前次更易守难攻了。

  因为自己负责守卫,后营筑外墙的时候特别用心,工程做得扎实。虽然是临时修筑,但仅凭千把没有攻城器械的轻步兵要啃下来很难。

  何况潭中绡心里有底,后边有麻九的护卫队做预备,小北丘下的两座望楼间还有张钹队和黄钦的弓箭队待命。

  内墙虽说未完工,里面蹲着杨乙这只笑面虎也不是好惹的!

  娄世凡知道自己是佯攻,但即便如此也得做出点样子来。所以他指挥得也还卖力。可就在他指挥众人攀援墙头的时候,突然后面出事了。

  毛病不在北边,而是在他根本没想到的关墙那边。

  由于是监视,所以娄世凡只是派了个亲信叫侯保的带了七百人在这里耀武扬威。

  一方面是牵制,一方面也是迷惑关上的官军及团练,让他们搞不清状况不敢乱动。

  开始一切正常,侯保他们摇旗呐喊。周芹和官军几位旗官还真以为对方要进攻了,挺紧张。

  后来瞧瞧不像那么回事,就开始纳闷,搞不懂他们想做什么。

  侯保带人又是戏谑又是谩骂,他憋着坏呢。

  因为娄世凡告诉他这上头连官军带团练恐怕都没这边人多,所以侯保你不用担心,只要站在关前堵着路,让对方不敢出来捣乱就好。

  侯保嘴上答应,心里不以为然。哦,合算你们都立功去了,让老子在这里干站一天,这叫什么事?

  所以等看到对面稀稀拉拉真的就那么几十个官军,剩下都是群穿百姓衣服的团练在那儿张头张脑,他就觉得好欺负了。

  “诶,假如……假如老子一个突然袭击,是不是有可能把这关给他抢下来?那老子岂不是一鸣惊人了?”侯保眯着眼睛想。

  他是个屠户,心狠胆大,想到什么立即叫来几个下属让他们悄悄去准备。

  所以开头的戏谑和谩骂实际上是他的诱敌计,想让关里的人忍不住冲出来干仗,然后自己来个突然反击一举冲进去夺关。

  他想得不差,可就是没料到关墙后面有个挺有主意的赵敬子,一眼看破了他是想引诱,或者激这边的人出去,旁边还有个在江湖上磨炼得脸皮蛮厚的周芹。

  “想引我出去?他还太嫩,我偏不出去。不但不出,我还要叫人怼回去!”

  说完周芹叫亲兵,从官军、团练、民工里选派十个嘴皮子最利索、最爱聊八卦新闻、最毒舌刁横的代表,站在尚未完工的城楼上历数娄自时祖宗十八代,还把从俘虏那儿听来的娄家隐私,什么娄自时和小姨子的私会、娄大帅小妾和他几个儿子的风流韵事、娄自时如何霸占手下头领的心上人这些,添油加醋地全抖落出去。

  把个自诩文化、帝胄后代的萧万河听得目瞪口呆、摇首不已。

  对面乱匪们也都面红耳赤、百口莫辩。侯保只得勒令部下忍气吞声不许乱动。

  最乐是上面关寨那帮官军,看着下面两边说相声般斗嘴,莫不津津有味,甚至听到娄自时怒打亲子时大声喝彩,还有鼓励“再来一段”的。

  侯保等人被骂得个个郁闷,听着别处杀声震天,自己在这里挨骂,好不晦气!

  个个都愁眉苦脸,渐渐地就有怨言,兵士们三五成堆地坐着,反正堵着门不让对面出来就完了。

  周芹听见外边没动静了,马上叫整备两百人他要冲出去打对方个措手不及。赵敬子连忙以李丹命令为由拦住他。

  “好机会,这时候出去说不定能干掉那个头领!”周芹着急地跺脚。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赵敬子说:“但是防御的命令你不能不从,我也不能不遵。

  这样吧,我和黑木替你出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争取干掉他们头领。

  萧营正带前营、右营的兄弟随后跟上。你在后面压阵,同时还得保守住凤栖关。”

  话音刚落,林百户来了。原来他也看出敌人懈怠是个机会,提出愿意带自己那百人加入。

  有训练有素的官军出战,胜算又大了几分。周芹只好点头同意。

  看到部下个个无精打采,侯保焦躁不安。难道这到手的立功机会便叫它溜过去了?

  他叫来几个心腹商议,最后决定不顾一切冲进关去。理由是现在官军和团练骂得顺嘴,正是得意和懈怠的时候,冲过去可以打他们个猝不及防。

  再说那关墙才修葺了四尺有余,越过去并不难,关键是冲过栅栏的速度。

  侯保当机立断,叫人开始准备钩子和绳索,准备钩住栅栏以后众人一起用力将其拉倒、拽垮,后面那道矮墙就容易多了。

  两边的人都想揍对方一顿,现在就看谁先动手!

  凤栖关的把总虽因“职责在身”不能亲自带队冲锋,但他还不算庸碌的笨人。

  关上原有弓手近八十名,伤亡之后还余六十多,他留一半在上面,另外一半悄悄下山来到靠崖壁这侧新筑的矮墙后埋伏。

  准备出战的团练也都在墙后各执武器蹲伏着,只派了些民工在上面或干活或对对面指指点点,显出一副散漫的样子来。

  乱匪忽然开始整队,墙上立即有人报消息下来。等他们小跑着发动的时候,上面的人都发声喊跳下墙头,弓箭手忽然起身抛射出第一阵箭雨。

  拒马刚刚被打开条缝隙,赵敬子提棍、黑木掣双刀,两人忽然冲出。

  就在第二阵箭落入敌群,引起一片嚎叫的同时,北边的“砰、砰、砰”三声巨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趁此机会两人迅速接近了乱匪的队形。

  侯保拨打开一支箭,发出声恶毒的咒骂,但他没能再发出第二声,因为前边的黑、白两道人影已经打翻前队冲乱了他队列的矛头。

  侯保迅速抄起狼牙棒迎上前,“呼”地迎面向赵敬子捅过去。

  赵敬子侧身向后一步蹲身,“啪”地将狼牙棒拨开,侯保对这看上去文弱的书生有这样的力气显然大吃了一惊,堪堪挡住下一招便叫道:“某乃仙霞岭金光洞侯保,来者何人?”

  “管你哪个洞的妖孽!吾乃小元朗赵献甫,反贼受缚,不然你死期到了!”赵敬子说着手里一招紧过一招。

  侯保招架不住,转身便逃,被他追上棍头扫在脚腕“扑通”跌倒。

  侯保下意识地单手撑地回头挥动狼牙棒狠命砸向对方双腿,不料扑个空。只听脑后一阵风,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侯保已死,”黑木大吼:“要命者闪开!”

  乱匪中本来还有人想抢回侯保,抬头见团练和官军左右杀来,顿时魂儿都吓丢了,个个转身便跑。

  这一跑不要紧,却正好在狭窄的道上与娄世凡的后队撞在一处,乱作一团。

  恰此时北边又是三声铜铳响,与此呼应,南边的三门铜铳也打了三发石弹。

  娄世凡后队大乱,前边又被铜铳搅和,三少帅焦头烂额。

  他一面派人去挡住寨栅方向出来的官军和团练,一面命人急速去查看过山豹的计谋成功否,同时下令队伍开始后退。

  很快哨探带回了北路失利的消息。

  “过山豹呢?”

  “听说落入官军手里了,也有人说是被害了……。”

  “唉!”娄世凡听到这消息彻底失去了战意,马上下令撤退。三路当中两路都失利,这仗还怎么打?要是现在让弟兄们知道这消息,今晚出现逃兵是难免的了。

  好在对面似乎也没想全军出击,见他们退走只是朝人多处又放了三声铜炮,其余各队都只是在自己防线上欢呼。

  正杀得顺手的赵敬子、黑木和萧万河也得到周芹的鸣金消息,前队改后队,一边整理、打扫战场,一边从容撤回。

  毕竟人数上还处于劣势,李丹并不想对胜利过于欢欣,也不想把勇者无畏地浪费在冒险里。

  北面远远躲开将军铳射程外的诸人见花臂膊回来,赶紧上前报告了过山豹被俘的始末,娄世凡带着他们垂头丧气地回到蛤蟆塘。

  他招来几个手下合计,觉得现在这士气不好办,不如退到镇上去,好歹那边有吃喝、有女人,多少能稳住队伍。

  有人提议说蛤蟆塘咱们留下部分人互为犄角,南山的人再怎么也过不去。

  还有人提议到了镇上咱也垒个墙,他南山有种的也来攻一个试试看!

  娄世凡想对呵,退一步海阔天空嘛,我拘泥这个作甚?

  拿定主意他又跑到旁边大帐里去见“七奶奶”。

  当一称金听说失了过山豹,长叹一声,一句话还未说出口便又昏迷过去。

  吓得娄世凡赶紧叫来大夫救治,自己回到帐内提笔给父帅写信报告了情况,然后下令全军拔营再次移寨。

  这次他在蛤蟆塘留下部将田愣子并近千人驻守,带着其余人和昏昏沉沉的一称金,撤往凤岭镇。

  这意思,你不让我夺凤栖关,我也不让你过凤岭镇。咱们就这儿,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