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的绿皮火车环境很差。
空间逼仄,秩序混乱,气味难闻。
由于还有一刻钟就要到站,很多心急的乘客早早就开始收拾行李,让原本就混乱的车厢变得更加难以通行。
楚良就在这样的环境下艰难穿梭着,感觉自己就像是置身于沙丁鱼罐头一般。
“不过这样混乱也有一个好处,至少这些搬运着沉重行李的乘客可以首先排除,只需要把注意力放在那些安静坐在座位上的乘客。”
楚良心里默默安慰着自己,同时眼睛不动声色的扫视着两侧的乘客。
一节车厢,又一节车厢,楚良一路走过三节车厢,却一无所获。
所有的乘客都很正常,就像楚良身处的那节车厢一样。
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楚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只剩下十分钟火车就要到站了,这么漫无目的的找下去,真的能找到那个生命垂危的病人吗?”
“而且很奇怪的是,生命垂危的病人为什么需要寻找,这么封闭逼仄的空间里,如果有人突然发病,旁边的乘客肯定会第一时间发现,即便是在厕所里发病,门口排着长龙的乘客也应该会有所察觉吧。”
总有人会误以为生命十分脆弱。
就好像上一秒人还是好端端的,下一秒就突然双眼紧闭,命丧当场。
然而在临床工作了好几年的楚良却很清楚,生命的顽强绝对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而人在生死存亡之际所爆发的强大求生欲望,更是常人无法理解的。
因此即便是再急骤的疾病,也不会悄无声息的带走一个的生命。
“或许我现在应该回去,等待乘务员的广播,如果有乘客突然发病,乘务员肯定会寻求医生帮助的。”
就在楚良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他突然在嘈杂的车厢里听到一声微弱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
这声音很稚嫩,也很轻,如果不集中注意力倾听,很容易就会被忽略。
然而对于楚良来说,这却是连着穿梭三节车厢后,唯一一个和‘疾病’有关的讯息了。
楚良凝神倾听,很快就发现发出咳嗽声的是一个襁褓之中的婴儿。
婴儿看起来才出生几個月,整个人都被包裹在襁褓之中,只露出了一张粉粉嫩嫩的小脸。
他此时似乎正睡的香甜,小嘴巴无意识的嘬着,只是偶尔会咳嗽几声,似乎是有些伤风感冒。
楚良观察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摇摇头。
“应该不是吧,虽然婴儿不能言语,不能表达自己的感受,但恰恰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格外被父母关心。”
“平时稍微擦着碰着都会让父母心惊肉跳,如果突然有什么特殊的症状,父母肯定会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而且看他睡的这么香,也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
可就在楚良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却看到抱着婴儿的中年妇女拿出了一个奶瓶,准备喂奶。
看到这一幕,楚良皱了皱眉,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有点不对劲……
楚良以前在儿科规培过,对于育儿知识也懂一些,可眼前这个中年妇女的行为却让楚良产生了一丝疑惑。
沉思了片刻,楚良迈开脚步,找到了正在车厢里巡视的乘警。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乘警看着一路向自己挤过来的楚良,主动走过来问道。
“我怀疑有人拐卖儿童!”楚良沉声道。
听到拐卖儿童,乘警表情立刻严肃起来,问道:“在哪,你怎么发现的?”
楚良没敢声张,只是用眼神瞥了瞥坐在不远处的那个襁褓中的婴儿,然后低声道:“那个中年妇女用开水冲奶粉喂婴儿,那个婴儿看起来才三四个月大,一般六个月前都不推荐喂奶粉的,何况是用开水冲的奶粉。”
乘警循着楚良眼神的方向看去,经验丰富的他很快也看出了一些问题,于是便带着楚良一起走了过去。
中年妇女一看到乘警走了过来,立刻显得有些紧张。
只见她赶紧把奶瓶放下,然后抱起婴儿摇晃起来,似乎想要表现自己很忙,没有空搭理别人。
然而乘警的目标很明确,径直就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例行公事的询问道:“把车票拿出来看一下。”
中年妇女老老实实拿出车票,递了过去。
乘警一边检查车票,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这是你的孩子?”
“嗯。”中年妇女抱着孩子,闷声回答道。
“这么小的孩子,带去庐州干嘛?”乘警又问道。
“去看孩子他爸。”
“孩子真可爱,几个月了?”
“六……六个月了。”中年妇女有些含糊其辞道。
“六个月?这孩子有这么大吗,我看起来怎么就三四个月的样子?”乘警语气突然严厉起来。
“我家娃营养不良,看起来不显大。”中年妇女辩解道。
乘警对此不置可否,把车票还给中年妇女的同时,手背轻轻贴在了奶瓶上,滚烫的触感让他顿时眉头一紧:“开水冲奶粉喂孩子?”
“不,不行吗?”中年妇女眼神躲闪道。
“下车别走,先和我去一趟警务处,我要核实一下你们的身份。”乘警瓮声道。
一听到要去警务处,中年妇女显得有些惊慌失措,拿起奶瓶就往婴儿嘴巴里面杵,同时还振振有词道:“我怎么喂孩子是我的事情,你凭什么管我,我下车还急着赶车找老公呢,没空和你瞎折腾。”
可就在她把奶嘴杵到婴儿嘴里后,婴儿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随即从嘴巴里喷出了一大口奶水,有一部分还喷射到了中年妇女的脸上。
中年妇女猝不及防被喷了一脸奶水,其中还混杂着胃酸,虽然婴儿肠道里面不会有什么强烈的异味,但还是把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竟然把手里的孩子甩了出去。
“卧槽!”
楚良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婴儿身上,看到中年妇女竟然直接把孩子丢了,他赶紧一个箭步冲上去,稳稳地接住了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的婴儿。
可还没等他庆幸前主四十五岁的身体竟然还能有这样的反应速度,怀里婴儿的状态便让他心中一紧,冷汗直冒。
“这孩子脸都紫了!”
“这孩子窒息了!”
距离火车到站只剩下最后的七分钟。
楚良终于找到了那位生命垂危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