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天,厚重的云,雨从天上落到地面,秋雨加重的寒意。
一顶豪华的轿子停在了宫外,张居正顾不上雨,急匆匆的朝着宫里面走去。
田义早已在宫外等候多时,见张居正过来,急忙撑开伞迎接。
“皇爷在书房中等先生!”田义说道。
张居正忙问:“可知是什么事情吗?”
田义摇了摇头,“不知,皇爷没说。”
张居正深吸一口气,加快了速度。
很快来到了乾清宫书房,万历静静的坐在书桌后面,看着书。
看着如此轻松的万历,张居正心中的疑惑又多了一分。
稍作调整,张居正向万历行了一礼,“见过陛下!”
万历放下手中的书本,道:“先生不必多礼。”
又让田义搬来一把椅子,让张居正坐下。
“张先生,最近,可曾听说过什么事?”万历直接说道。
张居正有些纳闷,这没头没尾的话,有些听不明白啊。
不等张居正询问,万历再次说道:“最近,朕听说,之前被裁撤的那些京营士兵,有些不太安分啊。”
张居正眉头紧紧皱起,这个风声他也有所耳闻,不过,现在被万历说出来,有些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臣有所耳闻,不过,这都是一些虚无缥缈的消息,又何必太过在意?那些游兵散勇,闹不出什么乱子,还望陛下放心。”张居正肯定的说道。
张居正虽然听说过这事,显然没有太过注意,认为这些士兵的胆子没有多大,不可能随意作乱,就没有多想。
其实,这几天王崇古也时常来找他,说过这些事,可张居正很忙,要忙着江陵那边的新政,也要忙着抚宁侯“造反”的事,所以没太过重视这件事情。现在被万历这么一说,心里多了一些重视。
万历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朕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宁。这些游兵散勇若是聚在一起,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万历反复提及此事,让张居正警惕起来,眼前的这个小皇帝年龄不大,可从来不无的放矢,这样说,肯定有其中的道理。
联想到现在的东厂提督张诚以及在京营的张鲸,张居正忽然意识到,莫不是小皇帝知道了自己不知道的事?
想到这里,张居正不敢再像刚才那样,正起了神色。
“回禀陛下,五军营在册兵丁十二万余,然缺额严重,实际人数只有五万,王学甫裁撤其中兵丁四万余人。若是这些兵丁真的聚在一起作乱,确实能闹出一些祸事。”张居正正色道。
“是啊,这么多人要是在京城胡作非为,以势逼迫,确实很容易闹出混乱。”万历担忧的说道。
听到这里,张居正也终于明白了万历的意思。
他站了起来,朝着万历行了一礼,掷地有声的说道:“陛下勿忧,此事臣定然会解决。”
说罢,张居正告退,走出了书房。
张居正的身影越来越远,万历轻出了一口气。
要给那些兵卒一些压力,不然的话,可不会老实听话。
等张居正走后,万历又让田义把兵部尚书谭纶找来。
这个老臣,对万历非常重要,很多事情都要通过他去办。
万历的想法是,当那些旧卒乱起来后,趁机鼓动他们冲击皇宫,然后给他们弄一个造反的罪名。罪名成立后,再让张居正对那些京营旧卒进行打压,以谋逆造反论处。
到时候,趁机组建施工队,将这些旧卒编成施工队,去北方修长城,水泥剩下来的那些钱就是他们的工钱。
那些底层军官摇身一变,变成工头,手底下的编制和之前不变,只是改变他们的性质。
王崇古裁撤的那些士兵,不可能全都跟着底层军官闹,但也不至于把这些士兵全部干掉,把那几个领头的干掉就行了。
总得给他们找個活路,可如今的大明,一下子安排这么多没什么技术的士兵,也只有出苦力这个活计。
苦是苦一些,也有钱花,总比背着谋逆造反的罪名去死强。
谭纶是兵部尚书,有这个身份,让他来办这事最为合适。
万历的想法很清楚,让张居正和谭纶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张居正以士兵谋逆为由,要大兴牢狱,大开杀戒,引起士兵恐慌,此时谭纶站出来,说,这些士兵作乱是因为没有活路,怪不得他们,总要给他们找个活路。
于是,谭纶顺水推舟的搞出施工队,吸纳这些京营旧卒。
谭纶是兵部尚书,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敌意。同时,为了安他们的心,万历会保留他们的军户身份。
用水泥省出来的成本,来养活这些京营旧卒,是目前最可靠的办法。
况且,万历可不仅仅只是让这些旧卒去修城墙。以后的大明,大型工程可不少,现在组建一个施工队,也算是提前安排。
万历的这个安排,却引起了日后工部和兵部相争。
当然,万历的想法可不至于此。
坐镇蓟镇的戚继光是赫赫有名的名将,手下的士兵也是百战精锐。
蓟镇距离京师不远,按照常理来看,如果张居正想要预防京营兵卒闹事,肯定会调遣戚继光入京。
而这些人,也是万历的目的之一。
他们进京后,想办法将其中的一部分留在京营之中,充当京营新军的骨。
这种方法,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京营重获战斗力。
这是当年正德的那个方法的翻版。
唯一不同的是,操持这些事情的不是万历,而是张居正。
皇帝,就该坐在幕后。
谭纶来的很快,不久便坐在了万历前方。不过,谭纶的气色不是很好,这个老臣在边关多年,身体亏空的厉害,虽然万历经常派人看望他,可依旧挡不住岁月。
“谭爱卿,近来身体如何?!”万历问候道。
谭纶的声音略带嘶哑:“臣,还好,能为陛下驱驰。”
万历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田义,“去弄些热茶来!”
田义匆匆的跑了下去,很快端来了一碗热茶,交给了谭纶。
谭纶接过热茶,告了一声谢,便喝了一口。
一口热茶下去,舒服了一些,神色渐渐舒展。
万历开口道:“朕听说先前太医院有个叫做李时珍的御医医术很好,朕打算把他召还,到时候让他给你调理调理身子。”
这个时代医术最好的人,就是李时珍了。现在他还在写《本草纲目》,这本书对中医学影响巨大,万历可不会放过这么一个神医。
至于太医院的那些大夫,一个赛一个不靠谱。
“臣,谢过陛下!”谭纶朝着万历告谢。
万历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这对于他来说,是举手之劳而已。
“今天找爱卿来,其实有一件事想问问。”万历看着谭纶。
谭纶正起神色,道:“但凭陛下吩咐。”
“据张先生说,王尚书裁撤的京营士卒有四万余人,若是不能安排这四万余人,他们要是闹起来,有些不妙啊。”万历略带忧虑。
“陛下,自古治兵哪里有这样的?王崇古治边多年,虽有能力,可却莽撞。京营,比不得边地,他这么一搞,这些无业士兵肯定要闹起来。”谭纶不置可否,脸上多了些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