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规矩呢?!”
看着慌张的田义,李太后脸色严肃,出言呵斥。
田义刚才去了司礼监,并不知道太后在这,在听到太后的呵斥后,急忙收起慌张步伐与神情,恭敬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万历对此没说什么,给了田义一个眼神后,又开始和李太后说了起来,“圣母大人,这些辅国将军、镇国将军没几个过的好的,听说啊,有些人连个名字都没有呢。”
“怎么会连名字都没有?他们也是太祖高皇帝的血脉!”李太后有些诧异。
万历解释道:“圣母大人,这事可就说来话长了......”
说这些镇国将军、辅国将军过的不好,这点李太后相信,要说他们连个名字都没有,就有些不相信。
都是太祖高皇帝的血脉,怎么会连名字都没有呢?
别看他们都姓朱,姓朱的与姓朱的,甚至比人和猪的差距还大。
朱元璋建国之初定下的皇明祖训中,规定死了每个世系的字辈,加上每代必须要严格按照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来,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朱家弟子越来越多,留给朱家的字越来越少。
即便如此,字也不够用,于是生编硬造了不少字。
对于那些大宗,礼部还会花些功夫,可这些镇国将军、辅国将军,礼部看都不看,任由其自己发展,自生自灭。
这些人也不在乎什么字辈不字辈了,反正又不上礼部的宗室度牒,于是就放飞自我,随便起名。
经过万历这么一解释,李太后也明白了一些,但心中还是有些担忧。
“既然如此,此事就先不着急,你先忙着吧,我到处转转,活动活动身子。”
李太后说着就要回去,朱翊镠急忙跟了上去,像個跟屁虫一样,跟在李太后身后,说着刚才上课时候,在万历这里学到的知识。
万历也跟了上去,将两人送走。
再次回来后,万历看向田义:“出什么事了?怎么如此慌张?!”
田义从怀中摸出送上来的那封奏疏,交给了万历,同时说道:“皇爷,出事了,之前礼部死的那个官员童立本,家里被人放火烧了,当时他家的那个胡同,有很多花圈纸人纸马,火烧的很大,最后还是五城兵马司派人,才把火灭了。
据说,童立本的老母和妻子都被烧死了,只剩下一个儿子,胡同里面,也烧死了好几个人。现在市井上说,这都是元辅的阴谋,说这是元辅在杀人灭口,舆情都朝着元辅来了,甚至还连带着开始攻击新政。”
万历神色为之一怔,没想到这个小小的童立本,竟然能惹出这么多的幺蛾子。
“此事不对劲,这也太巧合了吧!”万历拿过奏疏,认真的翻看起来。
这封奏疏是一个叫做陆之远的御史写的,措辞激烈,兵锋直指张居正。
看完奏疏,万历忽然意识到,这个陆之远在这个时候突然跳出来,绝对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王希烈可不傻,这个时候如果他自己直接上疏,那么很有可能会把他暴露出来,于是,他就鼓动和他交好的御史陆之远上疏弹劾。
御史有风闻奏事的权力,就算言辞过激,也算不上什么。
但这封奏疏,确实在王希烈的安排下,传遍了整个朝堂。
想到这里,万历看向田义,道:“去把张诚叫过来。”
田义接下命令,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没多久,张诚站在了万历面前。
“武清伯那边的事情调查的如何了?广济寺那个老和尚调查的如何了?”万历问道。
“回禀皇爷,根据奴婢的调查来看,最近这段时间,礼部左侍郎王希烈时常上门拜访,至于广济寺那边,目前还没有调查清楚,根据掌握的情况来看,大概率也与王希烈有关。”张诚回道。
王希烈!
万历低声念叨了一句这个并不怎么熟悉的名字。
稍作思考,万历再问:“骡马胡同着火之事,你可知道?”
“回禀皇爷,此前奴婢一直忙着调查武清伯之事,尚未注意,此事也是刚刚听说,但根据奴婢散在骡马胡同的探子回报来看,着火之前的拜祭,海瑞海侍郎去了一趟。而且,这次拜祭,似乎就是这个王希烈组织的。”张诚认真的回道。
“那这个王希烈,是一个怎样的人?可有调查?!”万历追问。
“王希烈之前和高拱走的很近,高拱被逐后,沉寂了一段时间,元辅实施新政之时,重又冒了出来,最近和有些官员走的很近,似乎在密谋什么。那个童立本,之前就是王希烈的部署。”张诚回道。
听着张诚的回答,万历忽然意识到,这个王希烈有很大的嫌疑。
和武清伯走的近,又和广济寺那边有联系,童立本又是他的部下,拜祭之事又是他组织。
如果说,这个陆之远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万历是不信的。
稍作思考,万历看向张诚,“接下来把调查的重点放在王希烈的身上,记住,在暗中进行,你不要插手。”
“奴婢领旨!”
张诚行礼,接下这个命令。
“行了,你先退下吧。”万历摆摆手。
张诚又行了几个礼,随后退下。
万历再次把陆之远的这封奏疏拿起,认真的看着。
“陆之远,王希烈……”
……
张居正还在养病,心情依旧不错,他也知道童立本之死以及骡马胡同着火之事,可他一点都不担心。
还是那个亭子,张居正搭起了泥炉,烹茶慢吟。
上好的银丝碳在泥炉中静静的烧着,一壶热茶坐在上面。
面前的小桌上放了几碟点心,张居正吃着点心,喝着茶。
游七坐在对面,脸上满是担忧,他问道:“先生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吗?!”
张居正放下茶杯,笑道:“担心什么?担心童立本之死会成为他们的突破口,担心骡马胡同着火会被人利用,攻击我或者新政?!”
“难道不是吗?!”游七忧虑的道。
“哈哈哈哈!”
张居正哈哈大笑起来,“楚滨啊楚滨,你可太小瞧我了,也太小瞧内阁首辅了。”
说到这里,张居正的脸色严肃起来,声音也冷了几分:“内阁宰辅可不是泥娃娃,六部尚书也不是泥菩萨,且先让他们闹着吧,不大闹一场,又如何立威呢?等他们闹够了,我会让他们明白,什么叫做内阁宰辅。”
说到这里,张居正的神色又舒缓很多:“大夏天里,燥热难耐,狗鼻子都能干出血来,那满胡同的纸人纸马烧起来不足为怪。弹劾且让他们去弹劾,又有什么作用?我自屹然不动。”
说罢,张居正提起泥炉上的茶壶,为自己和游七倒满了茶,又往炉子里扔了几块银丝碳。
“这些银丝碳是永平府开平卫那边的,那里的碳不错啊。”张居正忽然没来由说了这么一句。
“是啊,听说,最近陛下在那里似乎也有什么动作。”游七说道。
“过几天你去那边看看,京师的事,且先让他们闹着吧。”张居正看向游七。
说罢,他看向皇宫方向。
他在等,在等反对派闹事,同样在等万历的动作。
冯保一案迟迟未能结案,那天晚上的事,仍然刺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