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夏天的到来,天气也越来越暖和。
万历在李太后那里小住几天后,回到了乾清宫。
张鲸还在大牢中关着没有回来,现在乾清宫中还是徐爵当值。
现在还差一个人,也该补上。
若是一直这样持续下去,乾清宫管事太监很有可能就是徐爵,但万历是不会同意的。
徐爵这厮,万历是咋看咋不舒服。
坐在乾清宫的暖阁书房中,万历读着四书五经。
可心思全都不在书上面,而是想着接下来事。
冯保的东厂提督已经拿下,接下来就该从司礼监出手。
张宏和冯保现在已经彻底撕裂,司礼监从内部分裂成两派,万历刚好可以利用此事。
张宏是个老好人,对权势没有太大的追求,这点就可以利用,可以掌控。
稍作思考,万历看向徐爵,让他去把张宏叫过来,说有些事情要找。
徐爵没有迟疑,连忙去了司礼监,去找冯保商议对策。
冯保也没办法,总不能让徐爵别去?
徐爵不去,还有其他人去。
冯保在知道这事情之后,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同时,心里也更加痛恨张宏,也在思考着对付张宏的办法。
徐爵只能去找张宏,将其带到了万历面前。
张宏到了之后,万历屏退了众人,房间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今天找你来,有些事情要交给你!”万历说道。
张宏一脸恭敬的回道:“皇爷但凭吩咐!”
张宏虽然不喜欢争斗,但这并不代表说张宏不懂人情世故。
他的两个儿子杀了冯保的心腹,不管怎么说,不管因为什么,都杀了人,应该重重处罚。
可张鲸和陈增量两人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像样的处罚,仅仅是关在诏狱之中。
冯保的心腹张大受死了,按理说是受害者,可万历不仅没有任何补偿,还剥去了他东厂提督的官职。
是个人都能看清楚这里面的事,张宏自然也是。
他明白万历这是对冯保不满了。
“本来乾清宫中还有张鲸当值,他还算是活泛,是个勤恳的人,可现在关在了诏狱中,朕身边只剩下一個徐爵,这人手有些不够。张伴伴是个厚德的人,这样吧,你再给朕找几个人过来。”万历说道。
张宏倒是听明白了万历这话的意思,无非就是换个法子进一步夺取冯保的权利。
既然已经和冯保撕破脸了,张宏自然乐意看到冯保吃瘪。
稍作思考,他便想到了一个绝佳人选——田义。
田义忠厚实诚,办事可靠,此人已经中年,做事沉稳,前一阵子还受了冯保的欺负,不如给他个人情。
“皇爷,老奴倒是有个绝佳人选!”张宏说道。
万历来了兴趣,问道:“说来听听!”
“皇爷,此人叫做田义,陕西西安府华阴县人,九岁入宫,之后一直就在司礼监做事,现在是司礼监六科廊掌司的管事,为人忠厚老实,是个靠的住的人。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前一阵子竟然被冯公公给打了一顿,最近冯公公这脾气,是越来越古怪了!”
张宏介绍着田义,贬低着冯保。
司礼监六科廊掌司管事太监,还被冯保打了一顿,这简直就是天选之人啊。
万历听到这里,觉得此人最为合适。
“不错,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当值乾清宫吧。”万历说道。
田义加上张宏,万历就可以遥控司礼监,就算司礼监掌印太监是冯保。
“谨遵陛下旨意!”张宏躬身行礼,领下了万历的旨意。
站在外面的徐爵,竖直了耳朵想要听清楚万历和张宏的交谈,听了大半天,也只能听到田义这两个字。
这让他忐忑不已。
前一阵子,冯保刚刚收拾了一顿田义,现在万历和张宏忽然说到此事,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
张宏很快回到了司礼监,同时找到了田义。
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给田义时,田义竟然激动地哭了。
在司礼监混了这么多年,他当然知道当值乾清宫意味着什么。
往日的屈辱,今天终于烟消云散。
从今以后,他不再是那个被人欺辱的小透明了,他是万历的近侍。
哭着哭着,他就要跪下给张宏磕头。
张宏一把拦住他,说道:“算了,你也不容易,前一阵子还被冯保欺辱了,你去了乾清宫,就好好的干吧,别辜负了皇爷的信任。”
田义抹着眼泪,委屈的道:“公公,我这,我这,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了。”
张宏叹道:“说这些作甚,杂家也只是看不惯冯保那盛气凌人的样子。行了,别哭了,都一把年纪了,让人看到了多不好。”
田义哽咽着点头,不断的说着感谢。
当天下午,张宏带着田义到了暖阁书房。
田义跪伏在地,脑袋紧紧贴着地面,不敢抬头去看万历,身子就像是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他大口的喘息,粗重的呼吸声就连万历也能听清楚。
看得出来,田义很紧张,也很兴奋。
万历正在练字,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一把年纪的田义,微微有些错愕。
这人,看起来年龄有些大啊。
人活七十古来稀,田义都快四十了,加上花白的头发,看上去确实老。
不过,年龄大不是问题,只要听话就好。
放下手中的毛笔,万历笑道:“你就是田义吧,起来吧!”
田义急忙站起,恭恭敬敬的站在万历面前,“老奴田义。”
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紧张,眼眶中还能看到泪珠。
“不错,以后,你就当值乾清宫吧,至于司礼监那边的活计,也兼着吧,以后可要累一些。”万历说道。
当然要让田义两头跑,这才是万历的想法。
田义不管那些,自认为这是万历的恩德。
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受的委屈今天终于得以释放,他竟然喜极而泣,泪珠子忍不住的就往下流。
这把万历吓了一跳,老大个人,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了。
一旁的张宏一脸尴尬,急忙解释:“皇爷,田义出身苦,之前受过不少罪,现在面见皇爷,自然激动万分,喜极而泣。”
田义哽咽着声音,“皇爷,老奴,老奴实在是太激动了,太激动了。”
说着,田义又跪了下来,冲着万历连连磕头。
“张伴伴啊,带着田义去一趟尚衣监,就说是朕说的,给他换一身新衣裳,这衣裳满是补丁,有损乾清宫形象啊。”万历指着田义身上那洗的发白,满是补丁的衣裳,说道。
在宫中干活虽然有俸禄,但想要吃好穿好,也要花钱。
田义不善钻营,只知埋头做事,靠着俸禄自然不会生活太好,加上家中贫困,每年还要寄钱回家,这几年压根没有多少积攒,衣服也是缝缝补补一年又一年。
张宏急忙捅了捅旁边的田义,小声提示,“还不赶紧谢恩?!”
田义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跪在地上,又开始了三叩九拜。
万历摆摆手,道:“行了,你俩下去吧。”
当两人走后,万历哑然失笑。
张宏介绍过来的人还真有特点,张鲸敢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田义却有些懦弱,动不动就哭鼻子。
想想也是,人有百面,哪有一成不变的。
能为己所用并且听话就好了。
……
张居正最近这几天可是潇洒,宫中的事闹的久久无法平息,都注意皇宫,没什么人管他。
张诚的调查结果传遍朝廷后,张居正就没再去管了。
这是万历的家事,他管不上,也不想管,只要万历没啥事就好。
而他,趁着这个机会,对朝廷六部、六科言官展开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这一下子,裁撤亢官庸官多达百人。
因为掌控着吏部,空出来的这些职位也能迅速补上。
这天下,从来不缺当官的人。
不过,补充上来的人,不仅仅只是能力出众之人,还是坚定的变法派。
内阁中,张居正翻看着最近吏部呈送上来的官职任免文书,满意的笑了。
合上文书后,他看向了皇宫方向。
“陛下对冯保不满,欲意惩处,可冯保经营许久,根深蒂固,一时半会还无法彻底拔除,恐怕争斗还会持续一段时间。这正是我的机会!”
张居正目光一闪,取出了纸笔。
《臣请整顿京营兵备疏》几个大字从张居正的笔下出现。
开篇:兵者,国之大事也。太祖高皇帝设京营,意拱卫京师,张掖朝廷盛威,自土木事变后,京营颓丧,乃设十二团营。然承平日久,兵备废驰,嘉靖二十九年,罢团营……宣大总督王崇古,以威名震慑北疆,臣建言,召王崇古入京,督管京营……
洋洋洒洒三千言。
许久之后,张居正合上奏疏,站在了厅堂门外。
小池塘中的碧莲愈发青翠,蜻蜓立于上面。
六部已经整顿完毕,新政只欠东风。
万历在整治冯保,夺取东厂提督官职时表现出来的能力,让张居正心惊。
这不是一个安分的皇帝,为了以防万一,必须要有十足的把握。
一个殷正茂,却有些不足。
如今宫中事变不止,张居正,要借此机会,进行最后的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