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零章 南院放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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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衙门的南墙外,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因为这面一丈多高的白墙,就是张贴及第考生名单的地方,所以春闱放榜又叫‘南院放榜’。

  通常都是上午放榜,所以天还没亮,这里就挤满了来看榜的人,谁知等到日头偏西,还不见皇榜贴出。

  不少看热闹的百姓怏怏而去,但懂行的却愈加兴致勃勃,知道这样才有好戏看。因为忐忐忑忑了一天的考生们,情绪都有些绷不住了,要是最后被放了鸽子,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来了。

  好在太阳落山之前,皇榜还是吹吹打打送了出来。

  “来了来了!”沮丧的考生们登时像被打了鸡血,一个个激动的伸长了脖子,拼命往前挤,等待自己命运揭晓的那一刻。

  礼部的人也不啰嗦了,直接往墙上刷上浆糊,把写满中式举子名字的黄榜贴了上去。

  众人便从上头右起第一个名字,开始大声念起来。

  “黄子澄!”

  “练子宁!”

  “齐泰!”

  “……”

  被念到名字的举子,或是矜持的接受周围人的祝贺,或是欣喜若狂的手舞足蹈,或是泪流满面的朝着家乡的方向磕头……各有不同的方式来庆祝高中。

  那些榜上无名者的反应,就基本没差了,全都垂头丧气,神情木然的退出人群。只觉得那些幸运儿吵闹,恨不得他们被车撞死……

  几个落榜的大学生挤出人群后,发现相识的同窗也纷纷退了出来。

  看着他们一個个面如土色,就知道也落榜了。

  起先他们只道自己实力不济,但随着确定落榜的同窗越来越多,他们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怎么回事,莫非咱们的人一个都没中?”他们震惊的问道。

  “好像是这样的。”有人点头道:“我把四百七十个名字从头看到尾,一个认识的都没有。”

  “黄观黄澜伯呢?难道连他都没考中吗?”

  “确实也没看到他的名字。”那人很肯定道:“我还特意找他的名字了,想看看咱们大学最强的学生能考第几,结果他也落榜了。”

  “怎么可能?!”大学生们全都难以置信的摇头。黄观可是每次考试从来不出错,在校期间,所有功课全都满分的神话人物啊!

  怎么可能连他都没考中呢?

  “怎么不可能!”这时候,那些考中的举子开始对他们大加嘲讽起来:“鸡头再强也赶不上凤尾,你们这帮坐井观天的家伙,这下知道天高地厚了吧?”

  “哈哈哈!”就连同样没考中的举子,在发现大学生一个都没考中后,也幸灾乐祸的捧腹大笑起来,比自己考中了还高兴。

  “一个尽是臭鱼烂虾的破学校,还好意思叫国子大学,白瞎了这么好的校名!”

  “聪明的赶紧回去,把招牌摘了拉倒,不然早晚让人给砸了。”

  “我砸尼玛啊!”有暴脾气的大学生被气昏了头,飞起一脚,把那个叫嚣最厉害的举子踹倒在地。

  “大学生打人了!”举子们哪肯吃亏,也纷纷抡起拳头,想要报复回来。

  “并肩子上啊!”大学生们更是无一人后退,也施展拳脚,跟举子们扭打在一起。

  礼部南墙下,登时乱成了一锅粥。越来越多的穿蓝袍的举子和穿黑袍的大学生卷进战团,叫骂声、厮打声响彻整条青龙街。

  “哈哈哈,我就说吧,最后肯定有热闹看!”可把那些等到最后的乐子人高兴坏了,打群架常见,可读书人打群架却实在罕见。他们一边看热闹,还一边加油助威,唯恐这些斯斯文文的秀才哥,打两下就不打了。

  但他们很快就发现,战局其实是一边倒的。穿黑衣服的那帮大学生,揍那帮蓝衣服的举子跟玩儿似的。

  一来京城是国子大学的主场,大学生人多势众;二来国子大学里,开设有骑射课程,实行半军事化管理,在里头被操练几年下来,文弱书生也都变得孔武有力了。

  至少揍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举子,完全是手拿把攥……

  眼看着蓝衣服基本都被揍趴在地上,就算站着的,也是被穿黑衣服的摁着揍。观众又高兴起来,看不了势均力敌,看一边挨揍也是很过瘾的。反正只要有乐子看,他们就是开心的。

  但官府显然不这么想,青龙街位于宫门之外,是各部衙门所在,闹出乱子来谁能吃罪得起?

  可举子也好大学生也罢,都不是普通老百姓,没有上峰的命令他们也不敢随便抓人,只好先赶紧把两边分开,不让他们再打了。

  然而大学生们已经上了头,又一个个壮的跟牛似的,官差们怎么也拉不住……

  “都给本王住手!”直到一声断喝响起,他们才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全都不敢动弹了。

  “祭酒……”大学生们畏惧的望向那个铁塔般的身影,不少人当场就流下泪来,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见到了爹娘。

  “一群丢人现眼的东西!”朱桢却依然板着脸,骂道:“赶紧滚回学校去,看本王怎么收拾你们!”

  “是!”大学生们齐齐应一声,然后熟练的列队,跑步而去。

  “不能让他们走了!”刚才还哼哼唧唧躺在地上的举子们,见状纷纷蹦起来。“他们殴打举人,得把他们抓起来!”

  “瞧瞧,刚刚金榜题名的中式举子,都被他们打成什么样了?”

  “连会元郎都被打了个乌眼青。”举人们愤怒的围了上来,指控老六公然包庇打人凶手。

  儒教长期抹黑之下,朱桢在儒教徒心中的形象,那就是头顶长疮脚下流脓的国贼奸臣,他们非但不怕他,还跃跃欲试想通过触怒他而出名。

  朱桢却依然神情平静的看着他们,问道:“刚才你们动手了吗?”

  “难道我们还能站着挨打不成?”举人们无语至极,虽然他们跟站着挨打,也没啥区别。

  “那就是互殴。”朱桢便粲然一笑道:“那就都抓起来,挨个审问清楚再说吧……”

  “放心,知道你们是举子,不会对你们用刑的。”他还安慰了举人们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