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皇帝面临无可奈何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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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经意间,二月已经到来。

  得益于朝廷采用后世科学的防疫政策,根除一个坊便解封一个坊,致使京城的天花疫情得到有效控制。

  虽然最严重的日忠坊还处在封禁中,但大家都清楚天花疫情被隔离在日忠坊,反而让人心里变得更加踏实。

  随着解封的京坊越来越多,加上朝廷鼓励大家出门戴口罩和归家勤用香皂洗手,京城的街道逐渐恢复往日的繁华。

  “哈哈……终于开考了!”

  “我还以为要推迟到三月呢!”

  “此次还是朝廷厉害,这个防疫政策是立竿见影!”

  ……

  原本朝廷决定推迟的会试日期,而今礼部正式敲定会试在二月十四日举行,致使众考生的注意力迅速转移到会议上。

  “我邻居感染天花过世了!”

  “所幸朝廷的措施,不然后果真不堪设想!”

  “说来亦是怪,京城的疫情刚刚出现,朝廷便迅速闭禁各坊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现在的朝廷效率就是高,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都被皇帝革职了!”

  ……

  尽管天花疫情还没有完全结束,但京城的百姓对弘治朝是越来越有信心,却是知道离疫情结束已经不远了。

  只是很多人都并不知晓,正是朱祐樘在皇宫最先发现天花疫情,这才速度安排顺天府衙和兵部采取封坊政策。

  无逸殿,檀香袅袅而起。

  朱祐樘经过杨紫苏数日悉心照料后,手臂多了一个标记,颌下那几根稀疏的胡须长了一些,目光显得更加的坚毅。

  经一堑,长一智。

  前世一直误以为作为皇帝便可以横行无忌,但经历过种种的争斗后,这才发现皇帝远没有大家所想的那般稳固。

  若是王朝末期,则面临那些野心家或外族的窥视。即便是身处于和平时期的帝王同样难保遭遇阴谋诡计,甚至真的一碗汤药或一条白绫便可以改朝换代了。

  虽然马文升事件已经过去很多天,但他知道自己还得有所提防,特别京城的权贵未必真的会老实下来。

  “陛下,恕臣直言,此事不宜操之过急。牛痘固然可破天花,但其成本绝非朝廷所能承受!”户部尚书李嗣站在近门处,显是一本正经地劝道。

  朱祐樘抬头打量着这个显得精明的小老头,却是认真地询问道:“李卿,此事花再多的银两都是值得的,预算究竟要多少?”

  他并不满足于这种隔离式的被动处理天花疫情方案,在此期间亦是做了大胆的尝试,最终“寻找”到最优的预防天花方法。

  由于感染一次天花的人便不会再感染天花,基于这个免疫学的原理,朝廷先后采用了痘衣法、痘浆法、旱苗法和水苗法。

  老祖宗的方法其实是主动感染低症状的天花,让身体产生天花抗体,从而避免天花所带来的伤害。

  像痘衣法,其实是借用轻度感染者的衣物,从而主动使自己感染天花病毒,让身体产生天花抗体。

  在刑部的多次试验中,虽然出现一例死亡病例,但其余受测的四十九名囚犯都成功地得到了天花抗体。

  按说百分之二的死亡率已经是比较低了,但奈何大明的人口基数终究太大,一千万人便能死亡二十万人。

  经过多次的试验证明,最优解还是采用主动感染牛痘的方案,通过感染这种不会致死的牛痘来产生相同效果的天花抗体。

  只是面对这一种最优的接种牛痘的做法,掌管大明朝廷钱袋子的户部尚书李嗣站出来阻止,直指最核心的钱上。

  “陛下,牛痘防治需要用到的是耕牛,此举不仅对耕牛造成十分庞大的损失,而且会影响到春耕和秋收,农事生产的损失将是不可估量。何况,这个事情很难做到上行下效,地方的官绅和百姓恐怕不会认真贯彻。说一句不中听的,咱们一些地方百姓的命未必有一头牛值钱!”李嗣知道眼前这位帝王确实是想拯救天下万民,但亦是尽责地指出此事的损耗和弊病道。

  且不说需要耗费多少头耕牛,又会影响多少地方的农事生产。

  耕牛是百姓的命根子,让自己的耕牛主动感染牛痘而产生相当大的死亡风险,这是很多百姓都不会接受的方案,何况这种金贵的耕牛通常都是掌握在地主的手里。

  另外,一头牛的牛痘数量终究有限,却是很难做到全国一人一痘,所以这种防治方法根本无法在全国贯彻下去。

  咦?

  刘瑾原本以为接种牛痘是一件小事,但现在听到这位户部尚书一番分析后,则是默默地扭头望向皇帝。

  朱祐樘从来都不是一个性格偏执的人,意识到全国种植牛痘确实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方案,便认真地询问:“依李卿之见,朝廷该采用什么方法呢?”

  经李嗣的分析,结合后世的实践结果,他亦是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虽然后世是通过牛痘的方式消灭天花,但更准确的表述是通过牛痘疫苗消灭的天花,而非很多人所误以为的牛痘。

  在那个时期,华夏已经拥有通过新生小牛等小动物培育牛痘病毒的技术,即不需要采用百姓的耕牛便可获取大量的牛痘,从而大大降低生产牛痘疫苗的成本。

  即便是以后世的交通条件,政府在1950年便明确根治天花,但在推广过程中同样遇到种种的不配合,直到1961后才完全消灭天花。

  现在的科学和交通条件其实远远不及后世,所以朝廷想要通过种植牛痘来消灭天花,可以说是天方夜谭之事。

  只是牛痘无法推广,但痘衣法、痘浆法、旱苗法和水苗法未必不能贯彻下去。

  “陛下,臣以为现在朝廷并不具备实施治根之法的条件,可退而求其次采用治本之法!”李嗣的眼睛闪过一抹智慧的光芒,显得一本正经地表述。

  朱祐樘其实并不提倡妥协,显得不动声色地询问:“如何治本?”

  “朝廷于各府设痘科郎一职,由痘科郎学习防治之法,在地方推广种痘之法进行预防。若地方出现天花疫情,则效仿北京的防疫之法控制天花肆虐!虽地方时而出现天花疫情而难免有所死伤,但地方可自行防控天花疫情蔓延,此举足可失小保大!”李嗣知道事情需要有所取舍,当即提出自己的方案道。

  刘瑾的眼睛微亮,发现这个方案虽然并不完美,但却是以最小投入取得最佳的效果,不由默默地准备给皇帝添茶。

  朱祐樘不由苦涩一笑,知晓自己确实无法拯救得了天下人,只是心思活跃地道:“既然无法根治外部,那么咱们便防外吧!”

  “陛下,何为防外?”李嗣显得困惑地道。

  朱祐樘深吸一口气,直接拿出帝王的气魄道:“凡下南洋或至东海的人员,通通都需要种痘方能出海,如此便可杜绝他们携带天花归国!”

  以目前的资源确实无法做到全国人种痘,但朝廷却能够让所有出海的人员种痘,此举便可以有效地杜绝天花进入华夏。

  另外,若是要求他们种痘再出海,这样亦可以提高他们在海外的生存能力,不至于在海外感染天花而致死。

  “陛下圣明,臣这便操办此事,务必贯彻陛下的防外之策!”户部尚书李嗣的眼睛微亮,显得十分敬佩地施礼道。

  朱祐樘知道李嗣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能臣,亦是进行表态道:“防外之事便有劳李卿了,至于防内便依李卿所言:朝廷设痘科郎一职,只是痘科郎该如何选拔,又有何等待遇,你们户部拿出一个具体的方案吧!”

  “臣遵旨!”李嗣看到朱祐樘采纳自己的建议,亦是兴奋地道。

  朱祐樘看到天花的事情商讨完毕,便认真地叮嘱:“后天召开最高会议商议奢靡税的具体条款,你们户部务必要做好充分的准备,争取奢靡税的事情顺利出台!”

  现在疫情已经控制,京城并没有出现大的伤亡,亦没有造成大的伤亡,那么奢靡税自然是要摆上日程。

  其实此次的疫情反倒帮了朝廷一把,由于权贵们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天花疫情,而朝廷的防疫措施得当,致使朝廷的威望再上一层楼。

  如今凭借朝廷的威望出台奢靡税,必定能够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臣及户部同僚定不负陛下所望!”李嗣现在便指着奢靡税来夯实太仓,当即显得十分自信地道。

  朱祐樘将李嗣打发离开,而后召见了内阁首辅万安。

  权力使人年轻,这话放在内部首辅万安的身上,却是一点都不参假。

  虽然万安今年又老了一岁,但整个人显得比去年还要有活力,脸上显得十分红润,而眼睛似乎少了几丝浑浊。

  尽管内阁的权柄已经大大降低,但内阁首辅的宝座却坐得更稳了,万安仍旧是大明名义上的百官之首。

  万安对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十分的满意,甚至还庆幸自己去年果断烧宅,跟随刘瑾进来便恭恭敬敬地见礼。

  “万阁老,刚刚刑部来报!”朱祐樘给万安赐座,而后心情复杂地道。

  万安是一个擅于察言观色的老狐狸,当即捕捉到朱祐樘表情的变化:“陛下,可是刑部大牢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马文升等几个重要骨干均感染天花,几人已经在狱中病逝了!”朱祐樘暗叹一声,便将消息分享道。

  在通过崔太医将马文升等人一网打尽的时候,他以为躲在京城的势力被自己彻底根除,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首先这股势力的背后还有一个称为“袍首”的人,其次是马文升等人感染天花过于蹊跷,更像是有人对马文升等人杀人灭口。

  另外,从崔太医的嘴里得知他们拥有一个秘密培育天花的实验室,但锦衣卫赶到的时候已经是人去楼空。

  现在马文升等重要骨干感染天花而死,那个神秘培育天花实验室人去楼空,充分说明马文升的背后还有人。

  朱祐樘原以为自己将锦衣卫清洗干净,但从此次行动的反馈来看,锦衣卫很可能还存在着别人的暗子。

  若早知道是这么一个结果,他定然直接动用都察院的搜查厅,而不是这一支早前跟各种势力纠缠在一起的锦衣卫。

  万安听到马文升的死讯,便认真地猜测道:“陛下因此事召见老臣,恐怕是想要听取老臣对此次事件的处理意见吧?”

  “不错,朕正是此意!”朱祐樘知道万安从来都不是一个纸糊阁老,显得认真地点头道。

  马文升自然难逃一死,不管是感染天花还是被推上断头台都已经变得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该如何进行定性。

  在这场疫情中,其实存在着一个很大的难点。

  虽然这场疫情的源头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但其实不适合公之于众,特别崔太医制造天花疫情的手段不能让天下人知晓。

  只是朝廷不将真相公开的话,那么对马文升等人的罪名很难定夺,甚至让马文升等人逃过历史的谴责。

  现在马文升等骨干突然染天花病逝,反而让朱祐樘更加的犹豫不决,是否要将这一场人祸公之于众。

  万安认真思索片刻,便认真地表达观点道:“陛下,老臣倒有一法!”

  “什么方法!”朱祐樘当即来了精神道。

  万安并没有直接道出,而是故意卖一个关子道:“陛下可还记得原礼部右侍郎倪岳?”

  “自然记得,三年内夺门嘛!”朱祐樘想到那一场早朝闹剧,眼睛闪过一抹怨恨和嘲讽地道。

  万安迎着朱祐樘的目光,当即进行献策:“陛下今无子嗣,而马文升等人秘密谋事确是意图谋害陛下,马文升跟崔太医亦是往来信件为证,故可定谋逆罪!”

  朱祐樘的眼睛微微一亮,当即意识到这个处理方法确实精妙。

  经过这个事情,他亦是理解后世的执政者因何要隐瞒真相,确实是有一些犯罪事实不宜全部公开。

  像马文升被誉为当朝的正人君子,若是让世人知晓这位贤臣最看重其实是自身利益,不仅影响到官员们的良好形象,亦是给现在的朝廷抹黑。

  当然,最重要还是天花疫情能够人为扩散的事情不宜传开,这个事情很可能诱发一些人效仿而出现地方疫情。

  大明王朝像是一艘巨舰,在朱祐樘的掌舵下,驶过了初春京城的天花疫情,正朝着春暖花开的时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