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谁掌乾坤,勤劳致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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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口边上的尸体全部没有了气息,整张脸呈青紫色,双眼紧紧地闭起,但姿势呈现出一种对生的渴望。

  他们所有人都不想死,刚刚不停地向外面的人乞求,但正是这一道门,却断绝了他们所有人的生路。

  在场的救援人员数次朝里面泼水,虽然火苗被暂时熄灭,但里面不断涌出滚滚浓烟,致使任何人都不敢再靠近。

  “快,大家分散到宅子四周,务必阻止火势蔓延!”

  华容知县知道已经不可能扑灭刘家大宅的这场火势,故而组织人手布控在刘宅周围,从而防止火势从刘宅蔓延开来。

  由于担心“飞火”,更是安排一些人员到了旁边的屋顶上。

  “娘亲?”

  “娘子?”

  “老三?”

  ……

  刘大夏已经推开他人的束缚,来到门口一丈多远的地方,看清楚那堆尸体人员身份的时候,像如遭雷击般。

  他本是刘氏一族数几百以来最辉煌家族的缔造者,虽然四个儿子都没有出息,但并不妨碍他们刘家成为华容县的“王”。

  只是今日原本是合家团聚的中秋佳节,结果仅是一把火便让他沦为了孤家寡人,人生正在经历最大的悲。

  刘大夏看清自己老娘和妻儿的尸体,一口鲜血突然吐了出来,而后整个人瘫软在地,便悲呛地大哭起来。

  这场火势已经蔓延到门口处,刘家人身上的绫罗绸缎十分易燃,很多尸体被点燃了。

  刘忠看着正在设法阻止火势蔓延的救援人员,扭头望了一眼哭得正伤心的刘大夏,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倒不是他要同情刘大夏,只是为了刘家人葬身火海而惋惜,但出现这个局面完全是刘大夏咎由自取。

  刚刚刘大夏的妻儿在门后面呼喊救命,甚至刘大夏的老母亲都发出哀求,结果刘大夏迟迟不肯松口。

  其实他知道刘大夏是心存一份侥幸心理,却是希望通过什么都不做来解决问题。

  如果刘宅里面的人成功将火势扑灭,抑或自己这位湖广总督站出来下令开门救人,那么刘大夏便不需要遭受汪直的威胁。

  只是刘大夏似乎已经忘记,汪直用来威胁的筹码是他全家人的性命。虽然他在最后一刻选择吐露实情,但一切都为时已晚。

  “汪直,你死定了,你死定了!老夫一家老夫惨死在你手上,天下已容不得你此等大恶之人,士林众生必定生啖你的血肉!”刘大夏的悲痛过后,便指着汪直大声定罪。

  此时此刻,他的心里涌起浓浓的仇恨。

  他知道自己家人的死亡已经无法挽回,但汪直刚刚的行径亦是必死,天下的官员都会以此攻击汪直,直到汪直下地狱为止。

  汪直其实是一个冷血的人,即便刘大夏的家人全部惨死在他的面前,但内心并没有太大的波澜,甚至还继续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看戏。

  面对着刘大夏的指责,他的脸上显得没有丝毫畏惧地道:“天下士林算得上什么东西,杂家心里只有陛下!”

  “你锁我宅致老夫全家数十口葬身火海,天下读书人必是人神共愤,陛下亦护不得你!”刘大夏发现汪直是不知道皇帝亦有要“顺应民意”的时候,便恨恨地指明事实。

  刘忠知道这里的事情一旦传开,那些读书人恐怕会编造另一种真相,不仅汪直招来大麻烦,而且自己同样会受到影响,心里亦是感到一丝担忧。

  其实不是刘大夏夸大其词,而是这时代的读书群体确实很强大。

  虽然明朝没有宣扬“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但一旦读书人能够找到有力的攻击理由,那么他们便会跟朝中的重臣里应外合,从而形成一股令皇帝都忌惮的力量。

  就像某文学网站,虽然写手是任网站鱼肉的对象,但这帮写手真正团结成一根绳的话,那么网站亦得做出一定的让步。

  刘大夏当年火烧郑和档案便已经名动天下,更是被宣扬成为读书人的楷模。

  现在汪直封门以刘家人性命威胁刘大夏是事实,刘家人集体被烧死亦是事实,加上大明有不少痛恨汪直的官员存在,此事注定会引发轩然大波。

  “杂家有罪没罪,陛下说得才作数!倒是你,明明早些招认便可以早点施展救人,结果愣是装着听不见自己妻儿的呼救,你是不是应该好好检讨自己呢?”汪直信仰的是天子,却是反过来进行埋怨。

  李伟虽然知道汪直这是故意揶揄刘大夏,但亦是扭头望向刘大夏,刚刚刘大夏确实要承担一定的责任。

  自己这帮外人分辨不出里面呼救人员的声音,但刘大夏应该知道那是老娘和妻儿,但却是全程都没有反应。

  与其说汪直冷血,还不如说刘大夏远没有表面孝顺,甚至其实是一个伪君子。

  此次本来还有机会开门救人,但刘大夏迟迟不肯松口,致使错过了最佳良机,而刘大夏无疑要承担一定责任。

  “老夫是为了西南数百万百姓免于战火,是为了大明王朝能迎来中兴!”刘大夏显得正义凛然地回应,然后对门口的尸体悲怆地跪拜道:“娘,孩儿不孝!”

  “好一个为了西南百姓!且不说你的观点对不对,怎么最后又招了呢?你这算不算负了西南数百万百姓呢?”汪直打心底不认为刘大夏这种人能真正装着百姓,便是故意挑刺地道。

  刘忠等人轻轻地点头,亦是觉得汪直说得有几分道理。

  暂且抛开安南档案本属朝廷这一事实不提,刘大夏在最后选择松口,其所谓的大义亦是已经丢掉了。

  “老夫是被你胁迫,且皇命不可违!”刘大夏眼睛的眼泪都消失了大半,显得十分在意地辩解道。

  汪直的嘴角微微上扬,显得杀人诛心地道:“皇命不可违,但你违了!至于胁迫于你,早知道你是怕人胁迫,杂家应该对你用刑,而不该用你全家人的性命来威胁你!说到底,你才是害死你全家的真正元凶!”

  “汪直,休要在此胡缠蛮缠!你害死我刘家数十口人命,天地可证,我刘大夏跟你不共戴天,天下读书人必是人人得而诛之!”刘大夏显得咬牙切齿地望向汪直诅咒。

  汪直知道那帮读书人必定拿此事做文章,便拍拍屁股站起来道:“杂家眼里并无读书人,亦劝你别拿鸡毛当令牌,你现在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若西南档案仍旧找不着的话,你刘大夏必定难逃一死,甚至是凌迟之刑!”

  事情到这里其实还谈不上结束,且不说刘大夏刚刚是不是撒谎,而所藏的档案亦有可能并不在那里了。

  正是如此,现在最重要的是将刘大夏招供的信息传回皇宫,由陛下查找刘大夏所藏的安南档案,从而制定更加合理的作战路线。

  隔日,汪直率领神机营直接奔赴广东廉州府,而刘忠则派人将犯官刘大夏解押前往京城,将由朝廷定生死。

  京城,顺天贡院门口。

  “咱们此次的策论题目很刁钻啊!”

  “可不是吗?几何问题都出来了!”

  “好在我一直关注刁民册,不然真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

  经过九天六夜的奋战,三千多名考生陆续从贡院门口离开,结束了他们本届恩科乡试,却是纷纷发现自己的感慨道。

  明朝的科举已经百年,那帮苦心追求功名的前辈对四书五经逐段逐句进行拆解,早已经摸索出一篇篇佳作范文,像和便已经囊括所有重点考题。

  现在的八股文大题其实只是考验考生的记忆力,只需要记得四书中每句的标准答案,然后进行默写即可。

  八股文的小题拆起来千变万化,既然可以选半句,亦可以截搭,但最终的结果是考生要背的文章更多了。

  本届乡试的四书题目显得中规中矩,但难点却是放到了后面的策论上,五道策论题目更是超出以往的范围。

  “本官不是跟你们商量!本朝始重实务,故不需要言而无物的文章,且陛下恩许审卷再延七日,故我们审卷的时间充裕,可以慢慢进行审卷,审阅清楚第三场的策论文章!”身穿三品官员服的宋澄坐在聚奎堂中,对着另外的五位考官进行叮嘱。

  此刻的副主考官翰林修撰林瀚是唯一的翰林官员,面对如此强势的宋澄,最终被迫规规矩矩地应声称是。

  新君登基后,他们受世人敬仰的翰林官反而成为最大的输家。

  越来越多的词臣无法出头则罢,而今原本属于他们的乡试主考官,竟然已经落到这个非翰林出身的顺天府尹身上。

  更让人绝望的是,这个安排将会成为定制。

  宋澄知道自己是改革的实验者,而今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却是不理会林瀚等人的想法,便继续投入自己的审卷工作。

  八月下旬,京城的考生结束考试,但许许多多的百姓反而更加的忙碌了。

  城北,一个临近城墙的民宅里面,这间院子收拾得很干净,旁边还圈养着两只鸡,一只是母鸡,一只是公鸡。

  刘英抱着一匹白色棉布出门,对正在玩耍的大女儿道:“大丫,你在家看好弟弟,娘亲拿棉布去换了钱,回来给你们带糖吃!”

  大丫一听有糖吃,当即咽着口水点头同意。

  以前织一匹棉布要十几天的时间,但自从出现这种神奇的机器后,工程已经缩短到五日,而她此次仅仅花费了两日半的时间。

  刘英抱着一匹棉布来到皇家布匹店门口,按门口的指示牌来到左侧的验布区域,心里显得有些忐忑不安。

  事情还得从中秋前开始,这里在全城公开物色懂织布的织工。

  她们这批女织工在店铺后面的庭院进行几天的培训后,这间店便给她们提供一台飞梭织布机,而她们所织的布匹拿到这里换钱。

  虽然一直以来没有什么支出,甚至培训期间还有免费的饭菜,但手里这一棉布是自己苦熬两天半赶出来的成果。

  正是如此,她心里还是担心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谎言。

  “城北金台坊刘英?”这里有一个上了年纪的掌柜在这里负责验布,抬起眼睛显得十分认真地核实身份。

  刘英紧张得手心冒汗,当即认真地点头:“正是奴家!”

  “若飞梭织布机有什么问题,你通知我们的人即可,我们会派人前往维修!但切记,你不能擅自拆除织布机!”孙掌柜一边认真地检查棉布,一边认真地叮嘱。

  刘英是一个守规矩的人,且这个要求很合理,便是重重点头:“奴家谨记!”

  “你织的这匹棉布通过验收了!扣除你早前棉纱二十斤二分银,飞梭织布机使用费一次扣八分银,所以现在给你三钱,您收好了!”孙掌柜清算账目后,便将一枚三钱银递过来。

  刘英双手接过落到自己手心的三钱银子,感受着三钱银子带来的分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道:“谢谢!”

  “不用谢,这都是你应得的!韦公公已经交代了,咱们这是长久的合作,所以你要注意身体!”孙掌柜干了几十年,而今十分喜欢现在的岗位。

  正是说话间,一个中年太监从外面走了进来,面白无须,五官端正,一双眼睛仿佛是闪着智慧的光芒。

  “韦公公!”孙掌柜看到韦眷出现,急忙迎上前。

  韦眷摆手示意孙掌柜不用多礼,显得关心地询问道:“孙掌柜,咱们的棉布是销往朝鲜或蒙古,只要达标即可,别给杂家做吹毛求疵之事!”

  原是广东提举市舶太监,在成化帝受宠,只是新朝被文官罗列侵占天方国阿力所携宝物等罪行弹劾。

  所幸,新君并没有听信那些文官,但亦是将自己召了回来。原来是在乾清宫办差,但前不久覃贵竟然中饱私囊,由自己接任了覃贵的职位。

  韦眷知道陛下并不是追求利润,而是想要提前京城的产能满足蒙古和朝鲜所需,从而通过棉布贸易获取更多的藩国物资。

  “韦公公,小人哪敢做这种昧良心之事,刚刚收到一匹织得比咱们布厂的织工还要好呢!”孙掌柜将刚刚收的棉布展示,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韦眷注意到旁边这个相貌平平的妇人,在问清对方的姓名后,亦是释放善意地道:“好好干!你已经算是咱们皇家布匹店的一员了!若在北京城谁敢欺负你,你告诉杂家,杂家替你出头!”

  “还不谢过韦公公!”孙掌柜当即提醒。

  “谢韦公公!”刘英隐隐觉得这个韦公公很有权势的模样,便是感激地道。

  韦眷抬手让刘英离开,但脸上并没有过于兴奋。

  这是自己重返京城的第一个重要任务,不管是为了效忠皇帝,还是为了自己的地位,他都需要全力以赴。

  三钱银?

  刘英的手还在紧紧地攥着刚刚通过织布换来的银两,心里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快乐。

  勤劳致富,仿佛真的可能存在。

  她此刻的心里无比的踏实,若是真的能够长长久久通过织布换钱,那么必定能够摆脱以前食不果腹的生活。

  最为重要的是,尽管布的日子枯燥且忙碌,但却能够通过自己的辛勤来养活自己的儿女,这简直就像是做梦一般。

  在刘英离开的时候,赵老四的大儿子和儿媳拿着布票走进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