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最好的结果是按礼部方案拿出三十万两真金白银和丝绢分给他们,但如果派盐引亦不算太差,但万万没有想到陛下竟然取消即位恩不给了。
这眼看到嘴的肥肉就这样没有了,这搁谁心里都不好受,而今这种事情偏偏就发生在他们身上。
只是这事又不能全怨陛下,毕竟即位恩并非本朝定例,陛下此前同意是陛下仁厚。只是现在清流派竟然玩起了封驳,对陛下和先帝都已经有所不敬,亦不怪陛下突然掀桌子了。
不过他们很无辜啊!
他们由此至终都是隔岸观火,在旁边嗑瓜子看戏,结果即位恩的赏赐就这样没有了,当真是无妄之灾。
“陛下,此举不妥,即位恩乃明君之仁政,不可不行也!”徐溥的脸色骤然一变,当即便指明利害关系道。
仁政?
朱祐樘心里十分的不屑,这些人恐怕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是好忽悠的傻瓜,压根不搭理徐溥等人的请求,便面无表情地离开宝座朝后面的龙辇而去。
原本还想好好跟你们玩一玩,哪怕损公肥私的即位恩都可以有条件通过,毕竟自己执政的首要目标是清理盐弊。
只是这些人都以为自己这个皇帝是傻子好欺负,既然妄想将盐政的大蛋糕护着,那么便休怪自己这个皇帝挥棍打人和掀桌子了。
郭镛手持佛尘蔑视徐溥等人,便对奉天门前的文武百官唱道:“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内阁首辅万安等官员纷纷跪礼,恭送着这位大明皇帝离开。
此时此刻,很多官员都不敢再轻视这位少年天子,谁都不想步户部尚书李敏的后尘。
“完了!”
李敏跌坐在地,双目无神地望向奉天门。
带冠闲住,虽然是保着官位停职,但朱祐樘对他的定义却是“你既负先帝恩泽,亦非朕之良臣”,又怎么可能还会允许自己重回户部呢?
朱祐樘之所以让自己“带冠”,恐怕是这位少年帝王的权术,仅仅是免官的一个过渡方式,从而避免他们清流势力的强烈反弹。
一念至此,他死的心都有了,好不容易才爬到如今的高位,结果现在通通变成了泡影。
“元辅大人,陛下此次怕是当真不颁行即位恩了,现在该怎么办?”刘吉从地上起来,对身旁的万安询问道。
万安的嘴角微微上扬,显得幸灾乐祸地望向徐溥那边道:“有人玩砸了,此事与我们两人有何干系?”
即位恩无疑是一步很高明的棋,若是徐溥真将此事办成了,那么满朝文武都会念徐溥的好,自然顺理成章成为文官集团当之无愧的领袖。
只是现在却玩砸了,陛下原本都已经点头同意颁布即位恩,结果徐溥为达目标竟然敢于封驳旨意,亦不怪新君掀桌子了。
虽然徐溥确实成功阻止陛下超发三十万盐引,但到头来却一点好处都没替文官集团捞到,可谓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早前即位恩能给徐溥带来多少文臣的拥戴,那么现在便遭到双倍数量文臣的记恨,甚至已经有人在背后骂祖宗了。
刘吉发现还真是这个道理,此事终究是陛下跟徐溥的纷争,他们压根不需要掺和到里面。不论是哪一方败阵,对他们都是利大于弊。
“咱们回去吧!”万安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广场中的刑部尚书杜铭,便对刘吉邀请地道。
刘吉敏锐地捕抓到这一点,终于知道万安对徐溥是有怨念的,显得不动声色地拱手道:“遵命!”
或许是徐溥步步紧逼的缘故,内阁的两位阁臣的关系似乎有所修复。
礼部左侍郎倪岳看到事态已经完全不受控,不由得对徐溥担忧地道:“徐学士,现在该怎么办呢?”
“我即刻前往乾清宫面圣!”徐溥的脸色一沉,当即便做出决定道。
到了这一刻,若是想要事情得到平息,那么只有让朱祐樘改变立场。除了让朱祐樘继续推行即位恩外,亦要朱祐樘取消对李敏的带冠闲住。
礼部左侍郎倪岳显得目光复杂地望向徐溥,原以为这位太子旧师是恩宠有加,但此次恐怕亦乾清宫的门都进不去。
新君登基其实已经有些时日了,但能够被召到乾清宫的官员却是屈指可数,而徐溥从未有幸踏足,此次更是不可能被陛下接见。
北京城的天空仍旧阴沉沉的,只是这片天地明显更加的敞亮。
眼前这座奉天门更显金碧辉煌,门前的石狮表情更显狰狞,而居住在这座皇宫的主人更让人生畏。
由于早朝已经结束,一千多名文武官员慢慢散场,正三五成群地朝着午门走去,而今天朝会给他们提供了不少谈资。
户部十三司看到陛下竟然将户部尚书李敏拿下,而接任者必定是户部左侍郎李嗣,致使他们隐隐间看到了一条光彩夺目的升迁之路。
若说以前还可能对户部的铁三角马首是瞻,但从现在的朝局来看,他们最符合利益的做法却是在背后捅刀子。
至于盐政的争端,他们自然不会再信奉停止滥发盐引便可以解决一切,而是深刻地意识到地方官商勾结的危害。
“司直兄,恭喜高升广西司郎中!”陈坤主动凑了过来,对着冷若冰霜般的刘忠进行祝贺道。
刘忠一直不喜欢这个左右逢源的同科陈坤,却是直接翻了一個白眼,便大步朝着午门方向走了过去。
陈坤倒亦不生气,脸上仍旧是一张弥勒佛般的笑脸。
他知道整个户部仅仅只有刘忠最为清廉,而今陛下明显排挤结党的文臣,而刘忠这种忠心又能干事的孤臣很容易受到陛下的重用。
“这便是天威吧!”
谢迁看着那把宝座,不由得喃喃自语地道。
他目睹今日朝会的全过程,对那个唯唯诺诺且优柔寡断的太子记忆越来越模糊,而一个英明果敢的帝王形象越来越鲜明。
不论以前他是怎么想的,若是现在仍旧将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当傻子,那么他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若想要在新朝中出人头地,仅仅依靠自己的东宫旧人身份和官场资源已经不够了,最重要的却是圣眷。
今天的风有点冰凉,他的心情很是失落。
谢迁知道自己昔日在太子府的表现恐怕不能让陛下满意,加上自己还是徐溥的门生,自然更不可能受到重用了。
正准备离开之时,却是看到刘瑾再度匆匆走向张升,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五味杂陈。同样是东宫旧人,但待遇已经是差若天壤了。
谢迁心中的嫉妒宛如疯狂滋长的野草,却是眼不见心不烦,正想要迈步离开之时,结果张升对着刘瑾点了点头后,竟然带着刘瑾朝着他这边走来。
搞什么飞机啊?现在得到陛下的荣宠就不能低调些吗?还带着人过来向自己摆显,你张升还是人吗?
张升并不知道谢迁此时的内心所想,显得一本正经地询问道:“谢兄,我记得你精通诗作,可是如此?”
“这个自然!”谢迁鄙视地望了一眼张升,显得十分骄傲地道。
跟着出身贫寒只懂得埋头苦读圣贤书的张升不同,自己从小家境优渥,在十四岁的那年便知道青楼朝哪面开,更是用一首诗俘获了老鸨的身子。
张升的眼睛微亮,当即便邀请道:“谢兄,可愿随我一起面圣?”
谢迁捕抓到对方是有事求自己的模样,当即便准备拒绝,只是听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一般。
张升以为谢迁是在犹豫不决,当即便有所不满地道:“谢兄,你我都是大明的臣子,莫是不愿替君分忧?”
“我愿意!”谢迁的喉咙干涩,却是好不容易吐出三个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