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5【大族投效与朝堂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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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铭刚刚进驻成都时,虽然张榜安民秋毫无犯,但四川百姓还是生活得小心翼翼。

  市面明显变得更萧条,大户害怕漏财,小民储蓄防身,都不敢上街花钱了。

  高档消费场所,更是直接关门,担心朱铭专盯这些地方抓肥羊。

  一天,两天。

  一月,两月。

  随着时间流逝,大家都已适应朱铭的存在。

  特别是到了春节,各种商业活动再次兴盛,成都城内外也繁荣热闹起来。

  临近元宵,商人们甚至主动跟“官府”联络,共同筹备今年的元宵灯会。画船游舫也冒出来,载着富贵子弟宴饮歌唱。

  “这位是张邦英,字国彦。”高景山引荐一个老头。

  朱铭笑着上前拉手:“久仰先生大名。”

  张邦英拍马奉承道:“将军此来成都蜀中一切如故,百姓甘之如饴,此天命人心皆在将军也。”

  “老先生才是明白人啊。”朱铭感叹。

  张唐英、张商英共七兄弟,蜀州新津人,也即后世的成都市新津区。他们这一支不算啥望族,当时还得卖地读书,也就比小地主条件好一些。

  张唐英最高做到殿中侍御史,举家迁到广安定居。

  张商英做过宰相,跟蔡京斗争激烈,被贬后搬到江津隐居。

  张邦英是七兄弟中的老七,没有官身,一直住在新津。分家之后,也就几百亩地而已,另外还有几间县城里的店铺。

  虽然不算富贵,在蜀中名声却极大,他来投靠对朱铭很有好处。

  “后蜀燕王宫,其海棠之盛四川第一,”张邦英说,“再过两三月,海棠花开,若大将军有空,还请屈尊去赏花宴饮。”

  高景山在旁边解释道:“燕王宫几易其手,如今被成都张氏购得。成都张氏与新津张氏,皆为张九皋之后裔。这成都张氏,世为商贾,前阵子捐了些钱粮以充军资。”

  朱铭听懂了,成都张氏没出啥进士,但生意却做得很大。不但愿意举族投靠,还怕自己地位不够,把新津张氏也拉过来。

  朱铭自然愿意接纳,对张邦英好言笼络。

  一番交流之后,张邦英开始试探:“听闻大将军的兄弟,也是文武双全之少年英才,而且如今还未有婚约?”

  “确实未曾婚配。”朱铭微笑道。

  张邦英说:“老朽膝下有一孙女,才貌俱佳,不知是否可以高攀?”

  朱铭说道:“此天作之合也。”

  朱铭毕竟不是皇帝,更不是什么太子,张邦英还算要点脸面,不愿把孙女嫁过来做妾。于是另辟蹊径,打算把孙女嫁给白祺做正妻。

  双方一拍即合。

  婚约定下,代表着成都张氏、新津张氏,全面投靠朱铭这股新兴势力。

  而且,张唐英在广安的后代,张商英在江津的后代,也极有可能举族投靠过来。

  当晚朱铭便设宴款待,还邀请蜀中张氏族老。

  两个张家承诺,待元宵之后,各送来十个优秀子弟,以供朱铭随便调用差遣。

  成都张氏,更是愿意拿出各种物资,一部分直接捐赠,一部分无息借贷,无条件支持朱铭打仗。至于回报,提也不提,朱铭肯定会给好处的。

  喝得半醉回到后宅,朱铭开玩笑道:“我家着实与张家有缘。”

  张锦屏让侍女去端来醒酒汤:“这里的张氏,却跟我娘家没有关系。”

  朱铭躺在榻上半眯眼,心情极为舒畅,终于有大族主动投效了。而且是前宰相张商英的亲戚,追溯到唐代还跟张九龄有关,这事具有重大的政治意义。

  张锦屏服侍朱铭宽衣,朱铭说道:“元宵过后,我要带兵回汉中,你留在成都监管军政。”

  张锦屏一怔:“妾乃妇人,如何能干政?”

  朱铭说道:“你什么都不用做,留在成都即可,代表我坐镇此处。”

  张锦屏问:“为何临时改主意。”

  朱铭解释道:“李宝已攻下夔门,他说夔门天险,几千士卒驻守便万无一失。既如此多余的士兵,就可调去汉中作战。”

  朱铭已让人铸造大铁索,铁索横江之下,夔门对下游军队来说几乎无解。

  瞿塘峡本来就狭窄,还多暗礁和漩涡,能顺畅通行的航道就那么点。铁索一端固定在夔门,另一端固定在峭壁之下,官兵的船只来了全得堵那儿。

  都不用什么火炮,在关城上用投石车,就可把官兵的船只砸得够呛。

  义军水师当然也要出动,可保铁索和雄关万无一失。

  朱铭已下达军令,李宝从汉中、巴州带来的部队,元宵之后就立即北上。留下在四川招募的部队,以及义军水师防守夔门和白帝城。

  李宝本人,必须得留在夔门,因为剩余部队全是他编练的,换成别人做主帅肯定镇不住。

  当然,这也有压一压李宝的意思,他在攻打四川时立功太大。将近半个四川,都是李宝打下来的,没必要再参加汉中保卫战抢功。

  林冲、石恕二人,率部驻扎川南地区,随时防备各部蛮夷入侵。

  白祺则要调回成都,留6000士兵给他,以朱铭兄弟的身份坐镇蜀中。这里的政务,交给高景山全权负责,朱铭带着精锐部队亲往汉中作战。

  朱铭离开之后,张锦屏乃是主母,用来压制白祺和高景山。

  也不用张锦屏真做啥事儿,她只须留在成都即可,名份摆在那里就具有象征意义。

  两日后,元宵灯会开始。

  成都城内外,一片灯火辉煌,灯会最热闹的地方,反而是昭觉寺广场一带。

  义军各部军营,允许士卒轮流外出观灯。

  但不能携带兵甲,须以小队为单位行动。若有欺压百姓等闹事行为,全队一起罚,小队长直接撸掉职务。

  士卒们非常高兴,有家人在的,还把家属也带上,好生体验了一下成都繁华。

  连续十天的灯会,各军士卒都轮了两遍,倒是显著刺激了消费。

  正月下旬,成都和夔州的义军,共有两万多人出发前往汉中。

  ……

  汉中。

  李邦彦带着招安团队一路舟车总算赶到。

  这厮虽是奸佞小人,但还算有脑子,沿途观察贼占区的情况,发现百姓明显过得比外面好。

  李邦彦心中惊骇,觉得该给自己留条退路。

  他去年才做副宰相,而且并没有太大的权力,甚至连党羽都没几个。贪污肯定有,作恶肯定有,但都属于他跟亲戚党羽的个人行为,政策性的大规模作恶还没找到机会。

  也正是此等原因,历史上陈东弹劾六贼,李邦彦都没资格跻身六贼行列。

  朱国祥热情款待,并未直接把李邦彦砍了。

  “小侄拜见伯父。”李邦彦见面就自称晚辈,搞得他跟朱铭是兄弟一般。

  “请坐下宴饮。”朱国祥在东京的时候,每次去觐见宋徽宗,李邦彦多半都在皇帝身边。他们两个虽然没有深交,但也算是多年的老熟人了。

  李邦彦带着使者落座:“在东京时,久仰伯父才德,可惜没能当面请教。”

  朱国祥笑道:“今后有的是机会。”

  两人一直叙旧,说起东京旧事,直到宴会结束也没谈招安。

  第二天,李邦彦单独拜见朱国祥。

  李邦彦说:“伯父若愿招安,可封太师、汉中侯。大郎可直龙图阁、擢九卿、做驸马都尉。”

  朱国祥也不当面拒绝:“总要打过一场再说。我们输了,万事皆休。我们赢了,重新再谈。可是这个道理?”

  李邦彦脑子一转,瞬间感觉机会来了,兴奋道:“正是此理。”

  李邦彦现在盼着朝廷兵败,到时他再度做使者过来招安。

  朱国祥透露出的意思很明显,义军获胜之后,不会立即杀出四川,而是愿意跟朝廷谈判。

  四川义军闹得越大,李邦彦身为谈判负责人,他在朝廷的地位就越重要。而且他还能趁机跟朱国祥混熟,说句不好听的,一旦形势逆转,李邦彦还能暗中投靠过来,在大宋朝廷给朱家父子做内应。

  别看东京一团和气,政治斗争比蔡京那会儿更复杂。

  王黼与太子的矛盾已公开化,阴谋册立郓王赵楷。经过一系列人事变动,王黼终于羽翼丰满,开始跟蔡攸正面冲突起来。

  蔡攸势单力孤,居然倒向太子,又拉拢同样受排挤的李邦彦。

  他们两人,还跟御史中丞何粟暗中结成同盟。

  童贯也在跟王黼争宠,王黼刻意拉拢梁师成,梁师成跟童贯矛盾日增。

  朱勔还在煽风点火,趁着财政日益窘迫,不断怂恿宋徽宗重新启用蔡京。

  而互相敌对的王黼、童贯、蔡攸、李邦彦等人,又联合起来阻止蔡京复相。

  此次征讨朱家父子,也变成了权力斗争的战场。童贯想要趁机搞掉王黼的心腹,王黼则打算把影响力扩大到军队,互相朝着对方的基本盘扩张势力。

  李邦彦啥都掺和不进去,只能跟在蔡攸屁股后面敲边鼓,而蔡攸执掌枢密院也能趁机壮大。

  招安朱家父子正是李邦彦的机会。

  贼寇是否割据汉中,关他李邦彦屁事!

  贼寇越闹越大,才跟李邦彦有关。他巴不得朱国祥、朱铭能够得势,否则怎么彰显自己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