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下来,大家最终是在凌晨才回到小南村的。
女孩们被安置在玩家小屋,由陈姐和安澜照看着,沈瑞和席砚则直接去了圆圆家。
刚到门口,里面的人听到声音就出来了。
“你们总算回来了,我们差点没撑住。”蓝莓扶着门框,面容憔悴不堪。
蓝莓和周延找完账本都回来了,看来沈瑞几人是最晚回来的。
想起临行前席砚做过手脚,沈瑞猜测,晚间蓝莓他们应该受到了鬼怪的袭击。好在蓝莓和周延是回来了,否则叶茜带着行动不便的周延,怕是没法保护他们自己,更别提圆圆和她养母。
沈瑞赶紧进屋,向蓝莓询问离开后发生的事情。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坏消息。”沈瑞脱口而出。
蓝莓咂咂嘴,神情有些失落:“唉,坏消息就是我和周延这边,没有找到记录真实成本的账簿,他们可能藏到了别的地方。”
“没事,这么重要的东西,保存到不同的地方也正常。”沈瑞有些心理准备,就好比他们在外面找到的东西,肯定也不是汪石云组织非法交易的全部罪证,但……
诶,对了——
“今晚我们又发现了一些东西,琪琪,你们俩一会儿再去那看看有没有相关的账本。”
沈瑞将今晚的经历与其他人分享后,蓝莓拍案而起:“汪石云这丧天良的玩意儿,我诅咒他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气愤之余,蓝莓又转向圆圆养母:“清瑗婶,就这样的人,你之前还想着委曲求全,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们在,圆圆之后会遭受什么。”
饶是再懂事,圆圆也不过是个孩子,听完那些女孩的遭遇,她当场哭了出来。
圆圆养母此刻也是不尽的后悔,叶茜帮忙打了圆场:“都已经过去了,不要去想那些没有发生的事。徐衍,还有个好消息,你还没听呢。”
不想场面太难看,沈瑞自然接过话:“是啊,好消息是什么啊?”
“清瑗婶已经答应了出来作证,明天文化节上,等领导们来了,她就和村民一起检举村长。”
……
想起傍晚席砚对自己的保证,回去的路上,沈瑞没忍住问了他:“你到底在圆圆家做了什么啊,为什么清瑗婶态度转变得这么快。”
“我把那截腿骨放到了她家屋子后面。”
“腿骨?”沈瑞愣了一下,“你是说那截在后山发现的腿骨,那是清瑗婶丈夫……”
“对,蓝莓他们今晚便是遭到了他的攻击。我料想清瑗婶内心是想反抗的,所以我才用腿骨将她丈夫引来,或许能唤醒她的仇恨。”
席砚说的这个方法没法保证一定起作用,沈瑞料想他的底牌还是他们在村外见到的东西,若清瑗婶知道了汪石云有多可怕,就会知道只有反抗才是唯一的出路。
“你……是怎么知道汪石云还有那种交易的?”
席砚面色不善,满眼阴翳:“经验。”
“刚来那天,在小树林听到汪石云的谈话,我就有些猜想了,没想到他背后真有这样的黑色产业链。”
沈瑞看着席砚,感到陌生又心疼。这样的他,像是他们刚认识那会儿,不知道经历过什么悲伤的往事,才会这样浑身都是刺。
虽然说沈瑞对席砚的过往也知道了一些,但直觉告诉他,席砚经历的远不止那些。然而,他想问,又觉得不够资格。
回去后已经是下半夜了,玩家小屋就那么点大小,屋子里人多,索性大家都没有休息,围在一楼的堂屋里说话。
其实主要是玩家里的几个女生和那些女孩说话,听得蓝莓几人又气又心疼,不停地抹着眼泪。
沈瑞挨着席砚坐在后面,想起他今日异乎寻常的反应,心里不免有些猜测,难道席砚曾经见过甚至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吗?
沈瑞不敢多想,眼睛屡屡瞥向席砚,几次欲说还休,却还是开不了口。
这么打眼的表现,席砚不可能没注意到,但他没有任何反应,对此,沈瑞更加确定他现在并不想提及这些事。
后半夜时,屋里的人多少感到疲倦,眼皮子无意识地耷拉下来,说话声渐渐歇去,屋外的夜色逐渐散开,露出黎明的晨光。
“咚咚——”
干脆的敲门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响亮,拨乱了一屋子人敏感的神经。
安澜瞬息间调整好状态,将耳朵贴在门上,小心翼翼地应对门外的声响。
难得也有人未受这紧张的气氛影响。
“谁啊?”
听到敲门声,席砚立刻清醒,却没有立即睁眼,将头从沈瑞身上抬起,适应了光亮,然后才慵懒地睁开眼。
一偏头,对上沈瑞充满红血丝的眼睛,再看他青黑的眼眶,便知他是守了自己一夜。
“怎么不好好休息啊,你这样我是会心疼的。”
沈瑞觉得席砚是越来越把他当自己人了,竟然也会主动调侃自己了。但对于席砚的调笑,沈瑞一肚子的气:“你好意思说,昨晚你二话不说就倒我肩上睡着了,怎么戳你都戳不醒。连你都睡着了,我还敢睡吗,万一出什么意外,我们不得全部凉凉。”
“你想多了,我都敢睡着了,应该是不会有意外。”
听了席砚的解释,沈瑞没觉得多高兴。
反正,他的意思,不就是自己还是没办法保护他呗。
这种自己帮不了他什么忙的感觉可真不妙。
纠结的沈瑞完全忘记了,之前确定合作的时候,他还担心席砚利用自己来着,这会儿终于思索起自己有没有用处了。
这边沈瑞东想西想,那边玩家们却是对门外的声响格外紧张。
撇去不需要担心的席砚两人,待其他人都做出防备之态后,安澜才小心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一位老人。
安澜与老人面面相觑,总觉得他有些眼熟,好半天才想起来,这不正是副本开始时的引导npc吗?
最近发生的事太密了,一天没见,便觉得上次见他已经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了。
“是你啊,快进来。”
稍微安心了一些,安澜将老人引进屋子,陈姐早在开门时就将副本里的人带进了里间。
沈瑞记起,他们似乎每天都能向老人询问一个问题来着。
昨天他没在这里,不知道其他人问了些什么。
但现在他们就要完成副本了,老人的回答也不重要了,不知道他这会儿来有什么意义。
“我来给大家最后一个回答。”
老人颤颤巍巍的手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古旧的记事本,没有递给面前的安澜,而是穿过人群,找到了最后面的席砚,将记事本递给了他,如释重负地叹道:“年轻人,多谢你帮我们小南村铲除了祸害,这个东西就留给你了,希望对你有用。”
说完,老人便在原地消失不见。
在场的玩家不是没有动心,但东西交到了席砚手里,没人敢去抢。
沈瑞没想过抢席砚的东西,他想的是,这次副本席砚出力最多,老人大概也是因为这个才将重要的信息交给他的。
在众人凝视下,席砚不紧不慢地收起本子,然后对沈瑞招手。
“叫我?”
沈瑞不太确定地过去,果然席砚这才又把本子拿出来,两人一起看。
这是地方志的其中一册,从大约一百年前记起,记载着小南村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情。
里面有两个值得注意的地方,一是关于太阳神的定义,二是提到了汪氏是外姓。
大概是八十年前,村里又信奉起古老的太阳神,执笔人唯一在此处带入了主观情绪,将太阳神定为邪神。
“邪教之风极盛,然地之积困,民之向也。盖外性所迁,其心异也。方知汪之非王,彼神非神,故祸也。”
联系前后,沈瑞推测出,小南村本姓其实是王姓。几十年前,地缘宗亲的概念还很浓厚,汪氏族人却在这几十年里,成为了小南村的村长,便是因为当年小南村十分贫穷,汪氏借此机会宣扬太阳神,收拢了不少人心。
时过境迁,没想到这样的事情竟然再次发生,汪石云又一次以太眼神为借口,残害小南村人。
后部分的村志明显带着强烈的主观色彩,严格意义上失去了它该有的价值,却让玩家们看到了小南村本村人的价值导向。
执笔人记录了汪氏是如何取得人心,将原来的村长挤下去,又逐渐统治了整个村子。
当时本村人居多,汪氏的统治多少有些收敛,等那几年灾荒过去,太阳神的信仰渐渐停歇,记录的人得以将这样一本村志保留到今天。
村志停笔于十五年前,那时候村子几乎没有什么王姓的人了。
最后一家姓王的,儿子外出打工,留下年迈的老人带着孙女一起生活。
孙女被欺辱的那天,村志写到一半,书页未合。
老头子拖着衰弱的身子想去找人理论,被被滚石般砸下的拳头打到吐血,最后一口血洒在尚未合起的纸页上,上面写着:
“彼闻邪教复盛,如蝗虫之将覆,方知昔时汪虎之眈,间未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