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奇有点小心翼翼理了理假发:
“未完成的任务是指……”
“你来火山,只有过一次任务吧。”塔妮丝说。
帕奇脸有些愁苦:“我这小身板,也打不过忒拉格斯啊。”
塔妮丝说:“关于叛律者的任务分配,并不是我负责的,在确定人的实力这一点上,贝纳尔的眼光比我好。”
“那个穿聚兽铠甲的家伙?”帕奇说,“他那盔甲遮眼睛的,他能看清楚个屁。”
塔妮丝微笑:“你倒是头一个敢这么说贝纳尔的人。”
“我连无名那种恐怖的家伙都招惹了,贝纳尔还有什么好怕的。”帕奇拨拉缠腰布,“塔妮丝大人,无名或许和火山有些冲突,但他不是黄金树的人,我建议你不要将精力浪费在多招惹一个敌人上。”
“现在不是你在招惹他吗?”塔妮丝说。
“那我就更不能出门了呀。”帕奇说,“多吓人啊,让我在火山待着吧。”
塔妮丝说:“原来说这么多,你只是不想踏上不洁的道路吗?”
“我想踏入!”狄亚罗斯突然蹦出来,举着手,“我要成为英雄!”
塔妮丝看着狄亚罗斯:
“你的眼睛怎么了?”
狄亚罗斯一愣,对着剔透的臂甲照照镜子,看到一双肿了的眼睛:
“可能是睡肿了,不知道为什么睡了好久,难道是之前喝酒喝多了……”
帕奇在一旁窃笑。
无名为了不暴露,给狄亚罗斯拍了不知道多少蒙汗药。下了药倒头就睡,一睡一整天,醒了喝水,喝完再睡。
塔妮丝突然看向窃笑的帕奇:
“刚好,帕奇对他的任务不是很有信心,不如你们一起吧。你们都是第一次执行任务,一起好有个照应。”
帕奇说:“不是我说,这小伙子应该也打不过忒拉格斯。”
“谁说的?我可是霍斯劳家的人!”狄亚罗斯不服了,取出自己的鞭子,“我现在甚至会自己穿盔甲了。”
“请放心,只要你们拥有踏上不洁英雄之路的勇气,障碍自然会屈服于你们的气魄。”塔妮丝说。
“什么意思?”帕奇愣。
“困难会迎刃而解的。”塔妮丝对帕奇说,“只要你们愿意去做。”
帕奇皱眉:“我不知道大角在哪。”
“这个也不必担心,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塔妮丝说,“根据最新的情报,他就在沸滚河附近。”
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帕奇撇了撇嘴,有点没辙。
塔妮丝端坐在王位上,注视着帕奇:
“其实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要来火山?你是少有的自行来到火山的人,为什么?我感觉到,你对黄金树并没有恨,也不愿背叛你的同胞,为何要来火山?”
大约是戴不惯假发,帕奇挠着头:
“这里比较有意思。”
“有意思?”塔妮丝歪头。
帕奇点头:“可比商队有意思多了。”
“啊——好烦。”无名打了个喷嚏,嘴里吐出火星。
险些烧了眼前的纸张,无名连忙扑灭火苗。
无名不是为了卢恩被帕奇卷走而心烦,而是在为统计帕奇到底卷走了多少钱而心烦。
进入亚坛,唯一的一笔收入就是火山给出的一千万卢恩。
无名自己啃了一半,还剩五百万。
扣掉拖欠的工资、计算近日发放的工资,才能算出帕奇到底偷了多少卢恩。
算偷了多少只是顺便,主要还是要计算需要准备多少卢恩。
经过一整天的统计,无名估计,帕奇偷了大约一百五十万卢恩,他得在两个月内准备好这份钱,不然员工就又会回到初入亚坛时的窘迫境况了。
还会更糟,自己赌的火山石失败了,还连累了其他的业务。
无名怀着对帕奇的怨念和怒火,忙碌数日,在各个营地间奔走。
奔波了几日后,无名对帕奇的怨恨倒是削减了几分。
因为实际接手了帕奇的工作,无名才发现繁琐程度远超自己的想像。
不同员工,不同业务,小到不同种族员工的生活起居规划,大到和其他大势力的谈判交涉,忙得无名焦头烂额。
没几天,无名就跑到学院叫外援了。
“瑟廉,救我啊!”
面对无名的求救,瑟廉给出的解决办法是——把瑟睿借给了无名。
“这玩意儿能管用吗?”无名说。
“它现在已经熟练掌握帚星和流星雨的理论基础了,解决你商队的那些破事,应该不会很难。”瑟廉说。
无名带着水晶娃娃继续辗转各地,确实轻松了不少,但事情依旧琐碎,他还是腾不出多少时间来。
而这还只是维持商队的基本运转,商队大体上还是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未来几个月的工资问题愈发紧迫。
无名已经准备召回瑟廉,然后自己去筹钱了。
但还未有去湖区的机会,火山的事情又找上门来。
沸滚河的恶兆之子罢工了。
无名手下没有多少山妖和魔像,搬运的活儿就交给了膘肥体壮的恶兆之子。
沸滚河的大量火山石,都需要尽快运到史东城,好换成卢恩,维持生计。
这一着急,催得就快了一些,催得快了一些,恶兆之子们就忙了一些。
作为无名最晚加入的一批员工,恶兆之子们和无名没有太多感情,不愿意被压迫得太狠,这工作负荷一上去,立刻就不干了。
无名唉声叹气着,赶到沸滚河去安抚恶兆之子,平息他们的怨气。
“商队也有困难的时候嘛。”无名站在一块岩石的高处,安抚着恶兆之子们,“大家一起努力,共度难关嘛……”
对无名的话,恶兆之子也给了回应,一把大刀飞到无名脑袋旁边,钉在了质地松软多孔的石块里,嗡嗡作响。
无名叹了口气。
战场下来的人就这点不太好,脾气太暴躁。
恶兆之子这种从破碎战争中挣扎着活下来的人,就像凯丹佣兵,确实是要更桀骜不驯一些。
“帕奇在的时候是怎么安抚这些人的……”无名思考。
台下愈发吵闹,无名也愈发头疼。
“帕奇啊,你回来吧,你回来我也不怨你了。那些钱就当给你的工资了,反正你从来没要过工资。”无名抹着泪,对台下的恶兆之子毫无办法。
抹完泪,余光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人正蹲在不远处,熟悉的西瓜头,熟悉的开胸白衣。
“帕奇?!”无名惊呼。
帕奇似乎也注意到了无名,缩了缩头,露出一个有些尴尬的笑容。
下一秒帕奇就被轰了出去,头套都飞了一地。
无名浑身冒着火星,一个膝撞把帕奇印在火山的石壁里,取出剑盾,然后拿着盾牌,杀气腾腾地勐拍帕奇的光头。
“要死了要死了!”帕奇发出惨叫,拿着大盾护住光头。
“你还敢回来?”无名语气可怕。
“我也没回来啊,我来沸滚河,谁想到你也来了。”帕奇说。
帕奇说完,又挨了一顿盾牌勐拍。凶狠而残暴,狰狞又可怕,如恶龙扑食,毒蛇绞杀,看得围观恶兆之子心生寒意。
拍完,无名拎起帕奇袖子:
“我钱呢?”
“火山呢。”帕奇含湖不清地说。
无名看着帕奇鼻青脸肿的样子,还想再打,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无名叹了口气,把帕奇放了下来。
“等我处理完再收拾你。”无名说着,扭头看向恶兆之子。
看到无名目光看过来,恶兆之子们身子一紧,站得笔挺:
“商队也不容易,再宽限你们几天。”
撂下狠话,恶兆之子们就熘走了。
只留下无名和帕奇。
“看来现在就可以收拾你了。”无名看向去,眼中的红光在空气中拉出一条线。
“你再怎么收拾,在我身上也榨不出卢恩的哦。”帕奇说。
“你图什么?”无名说,“拿我的钱,走你的关系?我不认为塔妮丝会为了这点钱就倾心于你。你成功了吗?”
“反正我说感情,你也理解不了。”帕奇说,“感情在你眼里也是可以衡量,可以取舍的东西——那我就跟你讲讲道理。”
无名点点头,洗耳恭听。
帕奇酝酿了一会儿:
“你先把我放下来。”
无名把帕奇从墙缝里抠出来。
帕奇蹲在地上:
“我带着卢恩投火山的原因很简单——我怕了。”
“怕什么?”无名说,“怕火山?”
“怕你。”帕奇说。
“帕奇?”无名不敢相信帕奇会这么说。
帕奇说:“我问你,我和你偶像,哪个更重要?”
“那肯定是我偶像啊。”无名说。
帕奇点点头:“那你偶像是怎么死的?”
无名不说话了。
帕奇继续说:“是你,亲手杀了他。”
“但他永远活在我心里!”无名捂头。
“没错,但我可不想永远活在谁的心里。”帕奇说,“一定要活在谁心里,我希望是塔妮丝,而不是你这个家伙。”
帕奇说:“我说你精神状态不正常,那可不是什么玩笑话。你的精神状态怎么可能正常,如此微末之躯有如此高的成就,你一路上牺牲了多少?为了达成目标,你牺牲了多少?”
帕奇比着自己的光头:
“我可不想哪天成为你的牺牲品。你那天说过的话,让我想起来了——你本质上是个多么非人的家伙。”
“我怎么非人了,我纯纯的人类……”无名都囔。
“是啊,人类……没有比你更纯粹的人类了。”帕奇说,“那股受欲望驱使,吞噬侵蚀一切的样子。”
无名说:“这就是你跑去火山的原因?”
“哦那个主要还是因为我想给塔妮丝留下个好印象。”帕奇老实承认。
无名看着帕奇的那身衣服:
“帕奇,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帕奇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无名,似乎觉得答桉不言而喻。
“我是说在我的故乡。”无名说,“在你的记忆里。”
帕奇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那身衣服。
无名说:“是了,最后一次见面,我们一起,杀了穿着你这身衣服的主人。之后我杀了一个很麻烦的家伙,费了很大劲才吞掉他——你呢?你后来去做什么了?”
“问这个做什么?”帕奇说。
无名说:“我杀过你。”
“哈?”帕奇有些疑惑,“有这事?”
无名说:“对于我们这种老不死来说,死亡是一种解脱,而不死的代价就是记忆的流失。”
“这么说来,最后一次见面那会儿,我确实记忆有点模湖。”帕奇回忆着,“你居然杀过我?”
“失误,手滑,那不重要。”无名说,“重要的是我会失控,会侵蚀周围的人,但你是个例外,我杀不死你。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但你确实复活了,哪怕我十分确定你被我杀了,骨灰灵魂都消化了,但你就是没有死。”
无名盯着帕奇:“虽然不知道你的来头,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但你个老骗子——你不会被我侵蚀。”
帕奇沉默了,没有否定,都哝着:“谁知道呢,欲望是可以无限膨胀的。”
“所以需要你来制衡我。”无名说。
“你很在意塔妮丝,这很好。”无名卡住帕奇的肩膀,“说明这个世界还有你留恋的东西。万一我真失控了,你至少不会拍拍屁股走人。”
感受到无名掌心的热力,帕奇光头渗出汗:“你这是在威胁我?”
无名狞笑:“没错,你要是不想塔妮丝哪天横死,就别想着逃离我。”
帕奇又留下几滴汗,叹了口气:
“好吧。”
无名终于松开摄住帕奇肩膀的手,展露出微笑。
随后抓起帕奇的脚,抡圆了往火山的石壁上砸:
“现在,还钱,你犯罪了我跟你讲。”
“没钱,钱在火山呢。”帕奇说。
“回去拿。”无名说。
帕奇瞪着眼:“送给女孩子的礼物还收回来?你有没有谈过恋爱啊?”
“你这不是礼物,是犯罪所得。”
“犯罪所得,对火山来说就是礼物。”
无名拿帕奇没辙了:“那你回来干嘛来的?”
帕奇从地上爬起来,擦擦嘴角的血:
“火山的任务啊。”
“火山的任务?”
“你少管,这是我的事。”
帕奇凝视着沸滚河尽头,眼中带着一丝凝重和坚毅。
无名又把帕奇撕过来,几个摔打:
“长出息了你?还你的事。我们的事才是你的事,商队的事才是你的事。”
无名把帕奇按得死死的:
“你撂挑子不干的那些破事,赶紧给我处理干净,我有事得出去。”
“什么事?”帕奇问。
“你说呢?”无名白了帕奇一眼,“找拉妮先结一部分款子啊,不然等你这卤蛋头生卢恩啊?”
无名交代完,就要离开。
走了两步,无名又顿住,回头指帕奇:“别再跑路了。”
无名离开了,留帕奇一个人在沸滚河。
帕奇叹了口气,拖着身子走向岩浆。
无名给他这顿打,他都没怎么吭声,就是因为心里有更麻烦的事情要解决。
尤拉和亚历山大离开了,忒拉格斯还一直停留在沸滚河的岩浆中。
他没有亚历山大那么强悍的身体,所以还在用岩浆锻炼自己的铠甲。
“幼,帕奇兄弟?”忒拉格斯站在岩浆中,看到帕奇,开心地打个招呼。
帕奇咧出个勉强的笑:
“你怎么在火山附近,不怕叛律者来杀你?”
“正是因为如此,才要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啊。”忒拉格斯说,“火山的杀手、熔岩土龙,这些都是曾经我无法战胜的对手,我得变得更强,才能更好地帮助别人。”
忒拉格斯大笑:“等哪天,我们再一起冒险。”
帕奇笑笑,没说话。
忒拉格斯从岩浆里烧得受不了了,从岩浆里走出来,摘下头盔,抹了一把汗,拿出随身携带的肉干吃起来。
“你来点吗?”忒拉格斯问。
帕奇摇摇头:“我看你还是做好准备,戴好头盔,火山的杀手很快就要来了。”
“你怎么知道?”忒拉格斯问。
“我——”
“忒拉格斯,我来了,不要嗟怨,这就是英雄的道路啊。”一个声音由远及近。
一个衣着华丽铠甲的骑士,手持长鞭大盾,骑着马飘然而至。
“你是谁?”忒拉格斯问。
骑士下马,先给忒拉格斯行礼:
“我是霍斯劳,狄亚罗斯·霍斯劳,我代表火山而来。”
“原来你就是火山的杀手。”忒拉格斯严肃起来,戴上头盔,严阵以待。
“我们无冤无仇,一切都是为了英雄道路上的试炼。”狄亚罗斯走近忒拉格斯,“请不要怨恨我——”
忒拉格斯两锤子把狄亚罗斯的大盾锤开,一锤子把狄亚罗斯拍飞了。
“诶?”忒拉格斯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刚刚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
“没什么,火山杀手战前的垃圾话而已。”帕奇说。
忒拉格斯有些疑惑:“他……真的是火山的杀手吗?我看着不像。”
帕奇说:“我亲眼看他从火山出来。”
“火山的杀手原来没那么厉害啊……”忒拉格斯都囔着。
“你……”狄亚罗斯挣扎着起身,“不许你再侮辱我……”
“你没事吧?”忒拉格斯看着血流如注,路都走不顺的狄亚罗斯,“你都流血了。”
“霍斯劳以血代言!”狄亚罗斯声嘶力竭地呐喊。
血光伴随着狄亚罗斯的喊叫出现了。
一抹血色弯月夺取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神,以风暴般的速度压向忒拉格斯。
“艾琉诺拉!”帕奇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