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畸形怪物一口把阿史米吞了过去,蛇人在那倒锥形的内壁中急速旋转,脑袋都被甩得老长,从那圆筒里露出一节脑袋,随着圆筒转得飞起。
“啊……”豪言壮语之后立刻出状况,无名也有点尴尬,“这玩意儿智商不高,看来是没理解我的意思。”
“现在——怎么——办。”阿史米的声音随着脑袋距离无名的远近忽大忽小。
“你先出来,我们再丢衣服进去。”
“我是——史塔克。”阿史米说。
蛇人的柔软身体被那旋转的利齿割得皮开肉绽,血流如注。利齿死死绞在血肉中,将肉体撕裂,而扯下一块肉后,又会很快勾住其他的肉体,直到猎物彻底化为肉泥。
“你变回来不就成了吗。”无名无奈。
“我热。”阿史米的回答简洁利落。
无名没辙了:“我给你降温行了吧?”
他从兜里掏出块辉石,向周围释放着寒气和冻雾。
阿史米感受到外面降温,柔软的蛇人身体立刻变得更加柔软,一直软成一滩柔韧的烂泥,在旋转的倒锥形中被离心力甩出,沿着外延,落在了无名释放的冻雾中。
舒服得阿史米不想再凝聚起来。
无名踩踩阿史米:
“赶紧起来,帮我把衣服丢进去。”
说着火急火燎地抱着一团团的衣服。
阿史米不起来,懒趴趴地说:“那东西里面那么锋利,衣服不会刮花吗?”
“啊……”无名愣住了,“还真是诶。”
被无名忽视的致命问题暴露出来,两人一时有点沉默。
无名的沉默是陷入了沉思,阿史米大约是被无名的不靠谱整无语了。
阿史米沉吟片刻:
“其实我有一个办法——”
“我有一个办法!”无名打断阿史米。
他兴奋得抱起衣服,丢给阿史米。
“我还没起来呢啊。”阿史米被层层衣物包裹在下面,渗出一点银色泪滴。
“你用身体保护住这些衣服,再进去洗,不就可以让它们免于受到利齿的割伤了。”无名说着,就把衣服和阿史米一同丢进了那圆筒中,“不会洗衣服,你还不会吞噬衣服吗。”
无名名带着托孤般的郑重说道:
“脏衣服,就交给你了。”
在旋转中银色的泪滴均匀包裹在衣物上,粘稠坚韧的液体填充在衣物和圆筒之间,伴随着高速的旋转,衣服上的污渍开始急速消散。
无名看着步入正轨的洗衣流程,满意地点点头。
“对了,你刚刚说有什么办法来着?”无名问。
阿史米没有回答,她已经没有回答的余力了。
阿史米的想法是,直接由她变成这个怪物,然后去掉利齿。如此她就可以帮忙洗衣服了。
但无名显然比她更具为王的魄力——更加独断专行。
彷身泪滴只好分心百用,利用自己的身体开始给微调衣服的角度,同时将身体的一部分包裹在利齿中,减轻伤害。
巨大的怪兽将所有衣服一并吞下,一件件洗好的衣物从那吸盘一样的触手中喷吐出来。
原本稳操胜券的熔炉骑士看到无名这边的动静,也愈发卖力起来,手上的大剑转得更快。
熔炉骑士老牌劲旅,底力强劲。
无名怪物身宽体胖,后发先至。
一件又一件、一身接一身,看着两边剩余脏衣服的数量愈发减少,气氛愈发凝重紧张。
两边几乎都只剩下两三件衣物。
三件、两件、一件……
“完成!”阿史米连同几件衣服一同被那怪物喷出来,一边凝聚成型一边高喊着任务的完成。
无名紧张地盯着熔炉骑士,看到那最后一件衣服也被拍在岩石上。
同时完成。
“真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啊,热血沸腾起来了。”无名兴奋地凝视熔炉骑士。
阿史米侧目:“不要说的好像是你在努力干活儿一样。”
无名对熔炉骑士说:“我是不会承认,是我们输了的。”
无名明白,熔炉骑士也不会认输。
“既然速度不相上下,那就要看看清洁程度了。”无名说,“来比较一下吧。”
两位骑士迈着沉重步伐,逐渐逼近,手里都拽着一箩筐衣服。
熔炉骑士经验丰富,衣物柔顺洁净,肥而不腻。
反观无名这边的衣物……似乎更加褶皱,没有手工拍打的细腻感。
只一眼,就能看出两边衣服的差异。
熔炉骑士自信地看向无名,似乎胜负已定。
仿佛在说,“粗暴的机器,怎比得上我这久经锻炼的双手。”
“不要太早得出结论。”无名不急不慢地将自己这边的衣服轻轻一抖,就将衣服延展开。
时间仿佛放慢速度,衣服顺滑地展开,仿佛一朵逐渐绽放的夜莲。
无名摸着那柔顺的面料:
“我们这里,也是有人工的匠心的。”
阿史米听到无名这么说,捂住心口,感觉头有点晕。
“怎么了?”无名回头关切道。
“匠心有点疼。”阿史米蹙眉。
无名随手把一件衣服披到她身上,关切道:
“你把心脏挖出来不就不疼了。”
阿史米有气无力地拂了无名一眼:
“心脏可是我们的核心。”
“还以为你们可以随便变身,不死不灭呐。”无名说。
“没那么厉害。”阿史米说。
“需要我给你治疗一下吗?”无名说,“出故障了?”
“不用,好了。”阿史米摆手。
无名看回熔炉骑士,发现熔炉骑士盯着自己这边的衣服,眼神并未屈服。
“看来仅仅是柔顺上的些微差距,并不能让你服气啊。”无名笑笑,“那就……平手?”
熔炉骑士收回了目光,似乎同意了无名的提议。
“开玩笑的,我们这边的底牌还没完呢!”无名指着熔炉骑士,气势如虹。
熔炉骑士微微歪头,似乎有些疑惑。
衣服除了速度和柔顺,还能比什么?
“当然是比干净了。”无名说,“洗干净才是最重要的。”
熔炉骑士更加无法理解。
刚刚他就已经确认了,两边衣物的清洁程度相差无几,没什么差别。
无名说:“如果将肮脏的程度分为十,那么我们的衣服都已经将十变成了一,但一以下不是没有了。从十变一不难,难的是从一变成零点一,零点零一。”
无名就双方的衣服摆开,细究细节。
果然是阿史米这边的更加洁净。
熔炉骑士攥紧了手中的剑。
“看起来你还是不太服气。”无名说,“我们还有一个比拼的维度。”
无名将两边衣服挂起,指着衣服说:
“在我们肉眼难以看到的地方,其实并不是纯洁无瑕的,有极为微小的生物,在上面附着。这些也是不卫生的地方。那些生物以碎屑为食,可以不断蔓延生长,严重的甚至会威胁人的健康。”
无名说完这个理论,观察熔炉骑士的反应,发现熔炉骑士并不意外。
“不愧是熔炉骑士,对生物百相应该比我懂。”无名笑,“我也是听帕奇讲的。”
无名拍打着衣服:“大多数虫子在水中或者洗衣的皂水中就会死去,但已经有些顽强的虫子无法死去。而我们洗的衣服,没有这种小虫子!”
无名张开双臂,骄傲地如此宣称。
“我怎么不知道?”阿史米率先拆台,问出了熔炉骑士的疑惑,“既然看不出来,怎么确定的?”
“答桉就在你身上啊。”无名笑眯眯看着阿史米。
他三两步凑到阿史米跟前,两手搭在阿史米肩膀上,吓得阿史米身体液化,激起一阵涟漪。
温热的力量从无名掌心穿过身体,总让阿史米回忆起不美好的回忆。
“阿史米,给他整个活儿,变身。”无名说。
“变什么?”阿史米问。
“随便变点什么。”无名说。
阿史米于是身体变回一滩银液,在氤氲雾气中,随便变出一个麻花辫的黑发女孩。
“看到什么了吗?”无名问熔炉骑士。
熔炉骑士有些迟疑,不太确定。
“离近点,再变一次。”无名把阿史米推到熔炉骑士旁边。
阿史米如法炮制,这次变成一个金色长头褐色皮肤的女人。
在阿史米变成这个样子的瞬间,熔炉骑士微微后撤,提着剑警惕地看着她。
“看来你感受到了。”无名说,“没错,她每次变身,身周都有像水银一样的细小微粒,会伤害到周围的生物。”
无名说:“对于我们这些庞大的生物来说,一点点侵蚀伤害无关痛痒。但对那些微小的生物来说,却是灭顶之灾。而阿史米刚刚不断在里面进行变身,并且包裹住衣物。而且那是阿史米的身体,她用自己水银的剧毒杀死那些小生物,可以彻底回收,不会再毒害穿衣者。”
“没错!”无名抽出长剑,剑指熔炉,“我们用上了银泪滴消毒法!论干净程度,论健康程度,都是我们的完胜!”
沉重的大剑和角盾跌落在地上,熔炉骑士无声地跪倒,双手撑地,终于是彻底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无名无声地高举双手,彰显自己的胜利。
随后他走到熔炉面前,将长剑连带剑鞘插到地上:
“好了,该兑现你的诺言了,骑士。”
熔炉骑士收好了衣服,给无名指明了方向。
拉卡德的位置,就在火山的正中心。
“哦,火山口的位置吗?”无名随着熔炉骑士的手指方向,看向途中的茫茫岩浆,“不愧是半神,坐镇中庭,确实是符合一个碎片君主的位置。”
“走吧。”无名拎起阿史米,跟熔炉挥手作别。
“这怎么走啊,没看到有路啊。”阿史米说,“只有熔岩河。”
“世界上本没有路,你走的地方,就是路。”无名指着岩浆,“就走岩浆。”
“啊啊,不想去。”阿史米扣着地上的岩石缝隙,却无力抵抗无名的力量。
迫不得已,阿史米变成了蛇人,跟着无名潜入了熔岩中。
如果有坚硬的石块,他们还能偶尔浮出表面,但越靠近火山口,熔岩便再无法保持实体状态,两人也下沉得越来越深。
“这真能找到吗?”阿史米问。
她的声音从体内的空腔中传出,并没有受到熔岩的影响。
“没问题,总会找到的。”无名信心满满,声音同样是在体内深处回响。
“你在平原上都能迷路,这在水里,上下前后左右,六个方向,你确定不会迷路?”阿史米问。
无名沉默了一会儿:
“应该不会吧?走下去就有结论了。”
无名和阿史米又在熔岩里游了有大半天。
“现在得出结论了吗?”阿史米问。
无名给出结论:
“我有预感,我们马上就有露头之日了。”
无名能感觉到,脚下出现了坚硬的石块,头顶的压力也减轻了,这说明快露头了。
无名和阿史米快走几步,果然从熔岩中走了出来。
“我说什么来着?”无名说,“让我看看这里是哪里,拉卡德呢?”
无名四下看看,周围几乎全是岩浆,偶有些铁笼子,但并未看到有碎片君主的影子。
无名又低头看了看,发现一双眼睛正在跟他对视。
“你好,你是拉卡德吗?”无名温和地问下面那双眼睛。
“这明明是土龙。”阿史米低头看,“半神怎么可能长这个德行。”
下方一头巨大的土龙匍匐在熔岩中,随着无名和阿史米的踩踏从岩浆里浮出来,正带着一股怨气看着无名。
“看起来土龙不太高兴啊。”无名说。
“人家睡着觉被吵醒了,能高兴吗。”阿史米说。
阿史米话音未落,土龙勐然仰头,把无名和阿史米顶飞,张开满是参差牙齿的熔岩巨口,对下落的两人发出咆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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熔岩土龙的嘴巴被长刀穿刺,一只眼睛已经瞎了,正在流出脓黄色的液体。
熔岩土龙的背上,带着鳞片的强健腿部用带爪的脚勾住熔岩土龙的鳞片,在背上飞驰奔走。
带着斗笠遮蔽住脸部的武士挥舞晾衣杆般的长刀,将土龙的鳞片层层割开,随后一刀插进土龙体内,一边在身上跑一边割出伤口,放出龙血。
斗笠下,凶戾的鳞甲间显出一双黄金竖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