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海德要塞,路旁的景象令人触目惊心。阑
大路两旁,林立着晦暗的路灯。
那路灯由长生者组成,木桩刺穿他们的身体,将他们钉在木架上。脑袋被点燃,火焰扭曲空气,也扭曲他们的面容。脖颈上套着浸湿的木枷,防止火焰蔓延到头颅之下。完好的胸腔可以保证他们发出最歇斯底里的尖叫。
这些长生者无法被这样简单的杀死,他们会不断挣扎,直到意志从灵魂消散,一动不动,再不挣扎为止。
那会经历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在此之前,这些人的惨叫都会是一方的噩梦,另一方的号角与战鼓。
海德看着这些人,脸色铁青:
“是要塞里的人。”
他想上前将那些人解救下来,可木桩插得很深,海德只有一柄匕首,难以砍断木桩。阑
无名帮他砍断木桩,将人们救下,熄灭火焰。
他们的面庞熔烂,发出虚弱的痛苦哀嚎。
无名将他们放倒在地上,用治疗的法术治愈着伤员。
“这就是王一直想避免的事情。”海德叹息,“谢谢,治疗费之后我会付给你。”
“不用,免费的。”无名说,“我还没抠到这种程度。”
“这我倒是没想到。”海德说。
“大概是因为我能理解他们的痛苦吧。”无名说着,观察四周环境,“看起来这些领主联军的人还没有多到可以被雾林围一圈的地步嘛,我们这么简单就闯进来了。”阑
“真能把雾林围一圈,要塞早就被推平了。”海德说,“所以才有机会让人撤离啊。”
“先进城问问情况。”无名把那些人扶上马车,跟海德进入要塞。
围城中的海德要塞同样一片死寂,虽然城寨并未被攻破,但战争的阴云笼罩在每个人头上,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无名在城里看到了自己的商队,还有工程队。
“你们都撤回来了?”无名说,“还以为得去永恒之城的入口井找你们呢。”
无名挺高兴,员工们都在一个地方,就免得他再四处乱找了。
“也不是都撤回来了。”无名的手下说,“部分人还是被迫逃进了地下之城的深处。”阑
无名思索着:“也只能之后再找了,现在那边有人把守着吧?”
海德和无名了解了一下要塞的情况。
领主联军的优势就是人数众多,也因此带给了海德要塞最惨澹的情况——物资被切断了。
失去了食物,饮水依靠的井水也十分有限,加上武器也缺乏补给,越打越少。
虽然这些都不是致命问题,但都在不断打击着要塞居民的神经,并且不断提醒他们要塞迟早会陷落的事实。
好在无名和海德在这里有些经营,为了服务战士囤积了不少物资,否则城里的情况还会更惨澹些。
除了严密的围困,敌军还喜欢打击居民的精神。除了将俘虏插在木桩上点燃引起惨叫,折磨城中居民的精神,还日常兵临城下叫阵。阑
涅斐丽王从海德要塞发迹起兵,这些人就要从海德要塞开始,一步步敲掉涅斐丽王的统治。
了解完这些情况,无名开始调查城中的物资短缺问题,像一个准备采购的商人,每天检查要塞周围的水井和食品供应。
甚至还统计了一下居民们喜欢的戏剧曲目,爱听的吟游诗人的诗篇。
“你在做什么?”海德愈发疑惑,“你不是要让联军退兵吗?”
“先准备点粮草后勤嘛。”无名了解完情况,如此说道。
海德说:“怎么准备?你不是要击退联军吗?有那些人在雾林附近把守,你怎么运物资?”
无名说:“之前不是说有几条路线吗。”阑
“那是敌军兵线薄弱的地方,我们应该珍惜这些路线。”海德说,“如果因为运送物资暴露了,这种路线可就没了。”
“不吃饱,怎么有力气打仗?”无名说,“放心,我已经通知了我的人送来了。算算时间,也快到了。”
无名说完,便又悠闲地回到自己的商队。
关心起了希芙拉河入口井之下,那永恒之城勘测选址的进展。
只有海德留在原地,十分疑惑:
“从哪里找来的物资?我们不是一路冲过来的吗?怎么速度跟我们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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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主联军,围绕着希芙拉河入口井,领主们格外奢华的军营林立,计划着下一次攻击的目标。
海德要塞是一定要攻下来的。
正如海德所说,这里距离史东薇尔颇远,涅斐丽难以远征。
但她真要开始远征,如果海德要塞久攻不下,领主联军会腹背受敌。
而一旦海德要塞陷落,即使涅斐丽率军攻打回来,他们也有一个要塞可以打守城战。
不过海德要塞的顽强出乎他们的预料,这里依然聚集着相当的褪色者。
褪色者没有忠诚可言,他们发现海德要塞不再维持中立的姿态,便也毫不介意地加入要塞,帮助他们抵御联军,只求战斗的荣誉。阑
目前领主们的方式还是以消耗战为主,并且派哨探在沿途层层设防,一旦史东薇尔有出兵的迹象,就准备开始强攻。
这一天,他们收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他们设下的关卡被破了,有人进入了雾林。
“怎么回事?”有领主抱怨,“有人接近防线,我们居然没有收到通知?是哪家的人在负责监控路面?对方的部队有多少人?我们还有机会攻破海德要塞吗?”
头盔上有一个驴头的领主回答:
“那条路是我的人在监视,没有回报自然是有理由的。”
“什么理由?”阑
“就两个人。”驴头盔领主回答,“我们的哨探是盯梢涅斐丽军队的,这种情况应该是让负责把守要道的小队直接解决掉。”
“就两个人,没拦住?”那领主嗤笑起来,“那个路段是哪个家族在负责?”
“我。”角落里,一个浑身鳞甲的人回答。
这位领主的铠甲纹章格外威武——一条龙。
“奈德哈特的家族?”原本嘲笑的领主严肃起来,“你们的盾枪兵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会拦不下两个人?”
身披鳞甲的领主沉声:
“我去看了,那一队盾枪兵都被碾成了肉酱,那两个人是开着战车过来的。”阑
“两辆战车能毁灭一个小队?”那领主不信。
“一辆战车。”鳞甲领主纠正,“听手下描述,应该是黄金王朝的战车。”
“来了个英雄级的骑士?”领主们严肃起来,“黄金王朝承认涅斐丽的政权?”
领主们反对涅斐丽,打得旗号就是她不够正统。
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宁姆格福的人就没有很正统的。最接近正统的是葛瑞克,如今已经不知道去哪了。
作为被黄金树流放的边境支流,这些领主们嘴里的不够正统,只是个借口而已。
“应该不是,真要承认哪还用派人来。”身披鳞甲的领主说,“那应该都不是涅斐丽的人,她手下哪有英雄级的人物?”阑
领主们有些低落。
英雄级的骑士,可不好对付。
王城的那位古龙骑士就是一位英雄,可是生擒了“接肢”葛孚亚的。而同为接肢的葛瑞克在宁姆格福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压着这些领主屁都不敢放一个。
在场的领主基本都有一把苍白的大胡子,和苍老的容颜,更无一个小辈。
在场这些领主的子嗣后代,基本都献给葛瑞克了,成了那恐怖接肢蜘蛛的一部分。
领主们沉默着,思索着应对的办法。
突然营帐被掀开,另一位衣着光鲜的领主走了进来,他的长袍上绣着一个戴冠骷髅。阑
领主看起来很高兴:
“那车的来历我已经找到了。”
“哦?”领主们坐正身子,准备等待这位领主的解释。
王冠骷髅的领主却没开口,另有一人钻进营帐。
这人身形瘦小,比军帐里的领主小了几圈,面容枯瘦,有些猥琐。
“这人以前是个盗墓贼,盗进我那还没完工的坟墓里,被机关砸了个半死,本来让他来这里当劳力,用军功赎罪,没想到他认识这马车。”王冠骷髅的领主大笑,“说,是哪的马车?”
“你这么高兴,难道不是黄金王朝的车?”有领主猜测。阑
那盗墓的小兵说:“是黄金王朝的战车,但我看了图像,那是专门用在英雄墓地的战车。”
“墓地?”领主们面面相觑,突然轻松地笑了。
“我当是谁,原来也是个盗墓贼。”领主们突然信心大增,“看来又有可以编排那涅斐丽王的说头了。”
一直脸色不太好的龙纹章领主脸色稍霁:
“看来涅斐丽就只是个会虚张声势的女人了。先是假借玛莲妮亚尊腐骑士的名号,又要拿黄金王朝来唬人。不过那战车也确实厉害,多安排些弓弩,只要能杀掉马,马车不是问题。”
“就是说嘛,一个只能拿着尊腐骑士铠甲吓人的王,能有什么厉害的手下。”领主们放心了,“这就派人去叫阵,好好嘲笑他们一番。”
领主们叫来各自从属的将领,准备再发动一次对海德要塞的攻城战,其中一个将领进来后却率先开口:阑
“吾主,之前预留的一处防御的薄弱路线,有马车经过。”
“鱼咬钩了?”领主们眼睛亮起来。
雾林地形确实复杂,但他们背后有高人相助,这雾林的地形图他们其实了如指掌。
确实迫于兵力有限,不可能把雾林所有要道全部把守个水泄不通,但相当多看似薄弱的环节,只是个诱饵,引诱海德要塞的人朝那个方向走。
“确定是咬钩的鱼吗?”王冠骷髅的领主问。
“只有十辆马车,而且是从外面往海德要塞去的。”将士继续报告。
“只有十辆?”领主们有些失望,“看来对面也是在试探啊……等等,往海德要塞去?”阑
将士点头:“从车辙印记来看,应该是物资。而且运送马车的不是人,而是傀儡。”
“拦下来。”龙纹章的领主下令,“看来他们要撑不住了。”
“拦下来以后先查探一番,不要直接带过来。”王冠骷髅领主说,“说不定有诈。”
一个时辰后,马车送到领主的军帐旁,马车中传来的油香味传遍整个军营,一直深入到旁边的希芙拉河入口井。
将士对领主们挺胸行礼:
“吾主,已经检查过了,没有问题,确实是物资,主要是食物,还有马匹的粮草。”
领主诧异地看着那将士:阑
“你们怎么检查的?”
那将士抹抹嘴角的油腻:“我们把所有东西都吃了一遍!”
领主们闻了闻马车中传来的诱人香气,又看了看马车里那没有一个全尸的鸡鸭鱼肉,咽了口唾沫,欲言又止。
“算了,你们分了吧。”领主无奈,“吃饱喝足之后发动总攻,他们既然要冒险从外面送物资,应该已经无力再抵抗了。”
“他们从哪送来的这么多好东西?还是直接做熟的。”领主们纳闷,“我们都没这待遇。”
“谁知道呢。”身披鳞甲的领主抓起一只猪腿,豪迈地啃下去。
“你可贵为领主,你吃他们吃剩的?”有人看不惯了。阑
身披鳞甲的领主嘴里塞着油腻的猪腿含湖不清地说:
“穷讲究,老子乐意,毒死我都值。”
当天领主联军举行了一场狂欢,那是战前的动员,遵循着各自领主家族的古老仪式,大鱼大肉,或高歌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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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物资呢?”海德问无名,眼睛有点发直。
从无名说物资快到了之后,已经过去了三天。
海德作为一城之主做着表率,一口饭没吃,都让给城中百姓了。阑
他准备留着肚子等无名口中的物资。
结果一等就是三天。
“应该送到了吧。”无名还是不急不慢的。
这几天海德也没见无名吃饭,但他还是没事人一样,精力充沛,时不时检查一下城中的粮食和水源供应。
他这几天对黄金之民喜爱的戏剧歌谣颇感兴趣,跟着学了几段,每天在塔楼上演唱。
无名又站在塔楼顶上,准备高歌一曲,突然盯着下面:“来了。”
“物资来了?”海德连忙看过去。阑
果然十辆马车从远方缓缓接近海德要塞。
“怎么只有马,没有押车的人?”海德立刻察觉到不对劲。
“我用人偶傀儡运的。”无名说。
“人偶也没有啊。”
海德正说着,马车突然散架了。
人偶散架的身体、七零八落的尸块伴随车轮一起滚落一地。
“这是你的物资吗?”海德指着那一地血水。阑
“你觉得呢?”无名拿出一个望远镜,观察远处。
雾林中析出了密密麻麻的人,仿佛蚁群,逐渐接近海德要塞弩车的攻击范围。
看着那远远不断从雾林中出来的士兵,海德脸有些发白,连忙叫来负责守城的将士:
“以前他们攻城也是这个规模吗?”
将士摇头:“以前没这么多过。”
随着对面的联军从雾林中走出,一个巨大的旗帜被展开,摊在地上,展示给城中的人看。
海德看到那旗帜上的图桉,攥紧了拳头。阑
一个倒置的逆鹰图桉,被展现在海德要塞前,并且被那些骑兵驱马踩过,路过时有几只战马还排泄出粪便,把旗帜的左上角涂成黄褐色。
“这帮无耻之徒,他们在侮辱我们!”海德突然暴怒。
无名却没什么反应,他专心观察着那些粪便,满意地点头:
“看来确实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