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来说,你是个罪人,想赎罪,但是没有渠道,所以想靠这个方法给别人卖命,争取宽大处理。”
无名总结艾隆梅尔交代的情报,
“然后你因为不想对白金一族出手,所以选择了对我出手,是不是这个意思?”
艾隆梅尔点点头。
无名叹息着,屁股从铁棘背上起来:“你看着我,我是什么人?”
艾隆梅尔从地上爬起,看着无名,和他背后的火焰,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迟疑道:“商人?”
“没错,商人。”无名说,“而且史东薇尔的建设工作,我出了很大的力气,可以说没有我,就没有史东薇尔这么快的恢复和发展。”
艾隆梅尔看着周围的火海,点点头:“我信了。”
无名一拍胸甲,发出金属碰撞声,康慨陈词:
“这说明什么?说明我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是个善良的好人!”
无名指指火场外面:“那些白金之子,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们也不是坏人。可你呢,你的选择就是在白金之子和我之间选一个去下手。”
无名恶狠狠指着铁棘:
“好人就该让人拿刺剑怼着?”
他又扑上去把艾隆梅尔按倒,挥起马鞭狠狠抽打:
“你赎罪的方法就是不断犯罪?愚蠢至极!赌徒心理!”
“我能怎么办?”艾隆梅尔在泥土中挣扎,“难道还有其他办法可以消除罪孽吗?”
无名停下手里的马鞭:“巧了,还真有。”
艾隆梅尔也停止了挣扎,勐然看过去:
“什么办法?”
“你听说过结缘教堂吗?”无名问。
“有点印象。”艾隆梅尔说。
“结缘教堂的米利耶神父,兼管赎罪,只要用星星泪滴沐浴身体,过往的罪孽就能一笔勾销。”无名说,“黄金王朝入侵卡利亚这事比你的大吧?洗个澡照样屁事没有了。”
“星星泪滴……”艾隆梅尔念叨一遍,于是转身向火海走去,“我懂了。”
“等等等等,你懂什么了?”无名赶紧拦下他。
“找星星泪滴。”艾隆梅尔说。
“你怎么跟某些褪色者一样。”无名嫌弃道,“以为我跟你发布任务呢是吧?去哪里收集几只。”
“不是这样吗?”艾隆梅尔说,“我老板就这样。”
“你老板也太没人性了。”无名摇头叹息,“别去找星星泪滴了,找不到的。据我所知,这玩意儿整个交界地不超过十个,要么收藏在半神级势力的宫廷里当宝贝,要么就得考古挖掘。”
“你有别的办法?”艾隆梅尔问。
“有,赎罪而已,为什么非要用星星泪滴呢。”无名煞有介事地说,“你有福了我跟你讲,你有幸成为我赎罪业务的第一个客户。”
“你?”艾隆梅尔铁棘下的眼神满是狐疑。
“怎么?我不能赎罪?”无名站起身,微微伸展双臂,“我不像个神父?”
艾隆梅尔看着无名的铁甲,腰间的长剑,背后的盾牌:
“你真能给我赎罪?”
“没问题。”无名给艾隆梅尔保证,“我们商人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诚信经营。”
“你不是说自己是神父吗?”
“不是一个意思吗?”无名说。
艾隆梅尔想了想:
“代价是什么?”
“当然不会给你免费赎罪,赎罪如果那么轻松,罪人就不会反省了。”无名说着,给艾隆梅尔简单说了一下赎罪的价格,讲的都是和米利耶说的那一套。
“量化罪孽,很合理。”艾隆梅尔说,“具体怎么量化?”
无名说:“这个嘛,要根据你的能力,和犯下的罪孽综合评价。你有什么特长先说说。”
“我来自欧赫,擅长操控气。”艾隆梅尔说,“你也见识过。”
“还有呢?”无名问。
“我只会这个,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艾隆梅尔垂头,“或许我可以给你当保镖,抵我的罪孽。”
“你觉得我需要你给我当保镖吗?”无名不感兴趣,“你要明白,你本身的能力大小只是一个方面,你还要考虑市场供求。如果市场不需要你的能力,那你就是再厉害,也没有价值。”
“我帮你杀人?”艾隆梅尔说。
“怎么满脑子都是杀杀杀。”无名说,“你得跳脱思想的局限。”
无名捏着下巴,盘算思考片刻,打了个响指:
“有了,我给你想到个活儿,应该很适合你。”
无名对艾隆梅尔招招手:
“你且附耳过来。”
听无名说完,艾隆梅尔陷入沉思:
“你真的是让我赎罪,不是骗我钱?”
“绝对不是。”无名打包票。
艾隆梅尔纠结片刻,决定信无名一次。
正要转身离开,又被无名叫住。
“问你个事,你为什么要狩猎商人和老师?”无名问。
“我不能透露我的任务。”艾隆梅尔不想回答。
他不回答的原因也很简单——两头下注。他还是不想得罪百智。
现在不去执行百智的任务,只能算渎职摸鱼,要是主动把自己了解的百智的情报交代出来,那就是背叛了。
无名说:“我不是让你告诉我你老板是谁,只是让你透露铃珠的作用。”
铃珠猎人想了想:
“具体我也不清楚,但听说,铃珠可以变出那个人生前拥有的知识与物品。”
“炼成技术?”无名问。
“我不懂这些。”
“好吧,你加油干,争取早日赎罪。”无名说,“你成功了,我好拿你当正面例子去宣传呢。”
艾隆梅尔取下盾牌,低空掠过火焰,离开史东薇尔。
无名也拍拍手,四周的火焰都汇流进他的掌心,消失不见。
然后没事人一样走向米莉森:
“搞定了——幼,涅斐丽王也在啊。”
“你把我的城烧成这样,我当然得在。”涅斐丽说,“到底怎么回事啊?”
米莉森也看过去,不知道为何那铃珠猎人被放跑了。
“哦没事,我感化了他,让他将功补过赎罪呢。”无名说,“让他帮我建设。”
“不是,赎罪那他怎么跑了,我的损失呢?”涅斐丽纳闷。
“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无名承诺。
“老师,他为何要攻击你?”米莉森问,“还在城中释放腐败。”
“哦,那位以前是铃珠猎人,专杀老师和商人,跟我多有冲突,我们以前就认识。他以前那条腿,就是我给整断的。”无名说,“腐败我就不清楚了,以前他拿着另一把武器,被我抢了。”
“不说这些。”无名凑到涅斐丽跟前,“帮我准备一件房,要够隐蔽够安全够豪华。”
“你要干嘛?”涅斐丽不解。
“有贵客。”无名神秘兮兮地说。
“难道是?”涅斐丽眼睛一亮,她想到了无名之前答应她的事情。
尤其是结合宁姆格福各地领主都在搞事的当下,这就更是雪中送炭了。
“正是。”无名心领神会地点头。
“我这就去安排。”涅斐丽离开。
只有米莉森听得一脸懵:
“什么事情啊?”
“一些商业上的合作而已。”无名看着四散在米莉森四周的菜叶和破碎的鸡蛋,“这是怎么回事?”
他熟稔地弯腰捡起那些烂菜叶和臭鸡蛋:“多浪费啊。”
“城里的人,不是很喜欢看到火焰和腐败。”米莉森说。
“那我可要在城里点把火,坐等收菜了。”无名捡得不亦乐乎,像个种地的老农,正在频频弯腰插秧。
米莉森看无名捡得辛苦,也跟着过去帮忙。
无名问米莉森:“听说你帮了白金之子很多忙?还学了接肢?”
“是的,我想像老师一样,帮助他们。”米莉森说,“这是太阳的教义不是吗?”
无名很欣慰:“不错,你听进去了。”
米莉森说:“但是给白金一族接肢的计划始终有很多困难。他们体质特殊,找不到合适的肢体。寻常的肢体和他们的血液会发生排斥,对白金之子来说反而是剧毒。”
“不能直接治疗吗?”无名问,“我教给你的治疗方法呢,有用吗?”
“一样,对他们来说同样有害。”米莉森说,“听说有些魔法师就会用白金之子的血液制成道具,专门用来妨碍恩惠与赐福。他们的血对黄金之民来说有毒。”
无名捡着菜叶,喃喃道:
“听起来和湖区那边的王室幽魂倒是挺像呢,治疗的祷告对王室幽魂来说也是剧毒。”
“您说什么?”米莉森勐然看向无名。
“王室幽魂嘛,你没见过吗?”无名说,“就是手脚贼多,跟腐败卷属似的,脑袋上还戴着王冠。”
“他们的性质和白金之子类似?”米莉森追问。
“是啊,一位研究黄金律法的人告诉我的。”无名说,“那家伙还欠我钱呢,居然跑了,你要是看到可千万不要放过他,穿着黄金白银交织的铠甲——诶你怎么也跑了?”
米莉森把捡的菜叶堆到一旁,急匆匆离开:“我去找一下长老。”
“个倒霉孩子,倒是帮我装个袋啊。”无名摇着头,找到个麻袋,把地上的一片狼藉都装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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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缇娜坐在轮椅上,和接肢的恶犬对视着。
每次她试图将手伸向恶犬,都会迎来一阵狂吠。
虽然恶犬的嘴巴已经被笼子箍住了,还是能感受到呜呜的声音,和齿缝中流出的涎液。
“我知道你不开心。”勒缇娜取出一个鸡腿,“任谁被变成了狗也不会开心。以前听艾尔帕斯老先生讲故事,那些变成其他生物的王子公主,总要解开魔咒,变回人身。”
她把鸡腿排到盘子上,又取出一块蟹黄:“但是把你变成这样的毕竟不是我,我是想帮你的——你看你喜欢吃哪个?”
恶犬依然瞪着勒缇娜。
勒缇娜面对那可怕的眼神,没有半点害怕:“你也知道,我们是白金之子,短命又有罪的种族。”
勒缇娜也不管恶犬挣扎,上前搂住恶犬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语:
“为了延续种族,我们习惯凡事都以集体的利益为准,所以哪怕我不想要你,但艾尔帕斯老先生要求如此,我也只好接受你。也是将集体的利益放在自己之前,我们也不会畏惧死亡。”
她把手伸向恶犬嘴上的嘴套:
“我要摘开你的束缚了,你喜欢哪个就吃哪个,知道你喜欢的,以后我好买给你。如果你觉得我好吃,也请自便。”
勒缇娜的最后一句话让恶犬有些迟疑和迷惑,趁着他恍忽的时间,勒缇娜把嘴套摘下来。
她说:“提醒你一下,我们的血对于你来说大概率有毒,而且杀死我,你也不可能活着离开。我知道你很气,但你先别急,先冷静地想想我的话,再做选择。”
说着勒缇娜费劲地从恶犬身边离开,来到他对面,与恶犬对视着。
双方对视良久,恶犬终于收敛了唇间的利牙,低头看向那些吃食。
他调了一盘菜,费劲地伸出双手,捧着吃起来。
看得出来,他还在竭力维持着人类的习惯,但非人的身体结构令他吃起饭来很痛苦。
“你喜欢吃羊肉呀。”勒缇娜笑着,两手撑地,把自己挪向恶犬。
接肢恶犬立刻抬头,警惕戒备地盯着勒缇娜。
“我看你吃着不方便,我喂你吧。”勒缇娜坦然回答,依然毫不设防地拉近和恶犬的距离。
恶犬有些抗拒,抱着盘子护食。
“用这种姿态吃饭,反而会让你忘记自己曾经为人的姿态哦。”勒缇娜说,“我们白金一族在腿脚不灵便以后,也会选择骑着狼。艾尔帕斯老先生说,只有保持着曾经站立时的高度与灵敏,我们才不至于忘记健康的时光,沉沦于残废的状态。”
恶犬听了,有些迟疑,最终还是交出了盘子。
“不得不说,跟你交流比跟罗伯交流方便多了。”勒缇娜拿起盘子和汤匙,把吃食送到恶犬嘴边。
“我听说人在悲惨时,看到别人的悲惨遭遇,就会好受一些,我跟你讲讲我们的遭遇——”勒缇娜自顾自跟恶犬聊着天,
“比如我们天生带着玷污的特质,走到哪都人人喊打,最后不得不搬到毒池粪坑里。你被做实验,只能跟狗一样走路,我们则是注定到了一定年龄两腿就会消失。也经常被做实验,把榨干血液、被剥皮,我给你采购这些吃食的时候,就有几个人朝我丢石子呢。”
勒缇娜拨开锁子甲,撩开头发,露出刚刚被石子击打留下的伤痕,额角上渗出苍白的血液。
恶犬静静听着,思绪飘荡进地下。
勒缇娜的讲述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教义,想起咒血的起源。
伟大的血君王,曾经的遭遇与这些白金之子如出一辙。
想到这,恶犬眼中的敌意收敛了些。
他开始安静地埋头吃饭,补充体力。
看恶犬老实了,勒缇娜高兴地搂着他的脖子:
“乖乖乖,姐姐亲亲。”
勒缇娜用脸蹭着那畸形可怖的身躯。
我不是狗!
恶犬有些应激的,又龇牙咧嘴,冲勒缇娜威胁似得咬过去。
他当然控制好了力道,这只是一种示威性的行为。
正如勒缇娜所说,他真伤了勒缇娜,自己也不会好过。
带着这种想法,恶犬的利齿碰到勒缇娜的胳膊。
勒缇娜的胳膊被绞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