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如墨。
但此时的中都江北行宫。
大明天子朱道桦依旧坐在自己的御书房内沉思。
他是个受到过完整的“阶级史观”的现代中国人。
所以他的思维方式其实已经有些固化了。
作为皇帝,他在分析问题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套上后世的那一套“阶级史观”的方法论去套用,化用。
但是现在对于朱皇帝而言。
他知道后世会出现什么情况。
会有一段风起云涌,红旗插了半个地球的时代出现。
但最终。
这个运动的高潮终究是结束了。
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大英帝国,米国,欧洲等国的工人阶级没有揭竿而起,没有打破套在自己身上的枷锁,没有建立属于工人的祖国呢?
朱皇帝想起了伟人的三个世界的划分。
为什么第一世界的那些资本主义国家没有和那个工人祖国一样解体,消失了呢?
也许是因为第一世界的工人们的生活水平远超过第三世界的人们吧。
但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是什么?
第一世界的国家,掌握着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的资源,包括技术资源和对世界各种基础规则的掌控。
这就意味着。
他们可以通过各种手段,从第三世界的国家进行收割,虽然大部分收割的财富,都属于上层资本家,但毫无疑问的是,和第三世界的底层比起来,第一世界底层的人们生活条件也是因此大大的改善的。
也就是说
这些国家维持富裕优渥的生活,维持的高福利,其实也是建立在剥削的基础上。
但大部分却并不是对本国底层的剥削。
而是
对别的国家的剥削,通过各种手段对别的国家进行资源上的收割!
很显然。
在第一世界的工人们,他们其实并不是处在完全充分的劳动力竞争市场上的——他们的工资是如此的高,以至于如果他们真的处在充分竞争的劳动力市场上去竞争的话,他们必然竞争不过第三世界的工人!
但在未来。
这些第一世界国家的工人,显然是处在.竞争之外!
比如说大英帝国。
大英帝国的人们通过不懈努力和斗争,同时大英资本家们忌惮东方阵营的舆论宣传攻势,被迫给工人提高了待遇,让大英的工人并不是处在完全充分竞争的劳动力市场之中。
虽然这带来的直接结果就是大英帝国不再是世界工业中心,也不再是世界帝国。
随后的米国和苏国也差不多是这种情况。
虽然两国走的是两条截然不同的发展道路。
但相似的是。
两国的底层劳动力都处在“竞争之外”。
但是这带来的很快就是苏国解体和米国丢掉了第一工业国的名头。
原本贫穷落后的中华,却因为低成本高素质的劳动力成为了新的世界工厂。
虽然还没有登上世界霸主的宝座。
但是按照历史规律。
第一工业国。
往往也距离第一强国并不遥远了。
大英帝国如此,米国如此。
这可真的是两难啊。
按照朱皇帝的想法,要维持第一工业国的地位。
首先要尽可能的压低人力成本,同时还要培养更多高素质的人才。
这本身就是悖论:既要人力成本低廉,又要人口素质高。
当然了,也不是不能做到。
问题在于
别说是现在了,就算是后世,培养一个人才的成本都是很高的。
后世培养一名大学生的成本至少要几十万——这不仅仅是家庭付出的金钱,还包括财政的补贴。
生产一个大学毕业的无产者可能需要上百万甚至更多!
而且这个无产者很可能被迫以低于成本价出售自己的劳动力,这个成本当然是包括住宿、医疗、养老、繁殖和养育后代即生产新的无产者所需要的一切开支——对了。一对无产者夫妇至少要生产两个小无产者才能保证无产者这个物种在将来不会变成大熊猫或华南虎。
换句话说。
为了让打工人这个群体能维持下去。
资本家至少要让一堆无产者夫妇住得起一套供四个人居住的住房——不管是买的还是租的。
同时一对无产者夫妇的工资所得,还要支持他们培育两个孩子到大学部毕业的费用,同时还要保证这一对无产者夫妇不被饿死和不被冻死,同时也可以支付起医疗费用。
这可真的太难了。
难怪后世生育率越来越低呢。
而生育率越低。
就意味着无产者的生产不能持续。
这就迫使资本出逃——去生育率高,同时人力成本更低的地方。
然后产业空心化的问题就接踵而至。
这一套循环下来。
哪里还会有永远的霸主啊。
朱皇帝叹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
门口吱嘎一声打了开来。
罗皇后抱着毯子走了进来。
“怎么还不睡觉呢?这段时间总是在外面跑,好不容易回到中都,怎么不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和朱皇帝杞人忧天不同。
大部分人都认为现在的大明朝可以说是蒸蒸日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值得担忧的事情。
朱皇帝扭过头来,对这个已经三十多岁但依旧风韵犹存的额熟妇人笑了笑,叹了一口气说道:“睡不着啊,这一趟在伤害,看了许多,想了许多,听了许多.但这大明的未来,恐怕不像是朕设想的那么美好,有些事情,要防滑于未然才好啊。”
“您还在担心洪门的事情?洪门确实很难处理,他们和朝中勋贵的关系.”
“不不不,不是这个,这都是疥癣之疾,洪门和勋贵的关系也就是这一代,勋贵二代们那里还会去和这种底层帮派维持关系。”朱皇帝摇头说道。
勋贵和黑社会,天然就是两个阶级。
这一代过去了。
勋贵二代和黑社会二代们,社会阶级天差地别,能有什么交集?
所以朱皇帝根本不担心这个。
“帮会在哪个国家都有的,整顿也整顿不了。若是青红两帮有什么不法行为,自有有司过问,朕犯不着非要和他们过不去。事实上,朕对于天地会的老兄弟已经够照顾的了,赌场、妓院、码头、出租马车等几个行当给他们发财,够了,他们也应该知足了!”
“所以,帮会的组织,不得进入除了上诉这些行当之外的其他行当。朕也不是限制他们投资别的行当,但是朕不允许他们以帮会的形式进入!”
“他们若是和寻常老板一样去开厂,朕不会管,但是他们不能在工人之间建立堂口!更不能带着工人和老板去作对!”
朱皇帝站了起来。
将自己这两天所思所想都说了出来。
他知道。
自己必须要限制帮会活动,尤其是这种可以组织起工人和资本家们作对的帮会。
除此之外。
他还要通过一部。
其一,要以法律形式规定最低工资、最高工作时长、最低假期等。
其二,要限制工人的组织出现,以及要对一些破坏生产资料的行为进行法律上的禁止。
当然了。
如果工人阶级要获得更多的自由。
那他们应该自己去争取!
朱皇帝是资产阶级的皇帝。
他是不会把这些自由恩赐给他们的。
朱皇帝想了几天,终于承认自己不是神。
几百年后的事情,他管不了。
但是可以管眼前。
眼前,他需要把中华建设成为处在竞争之外的帝国主义和世界霸主!、
收割全世界的资源,尽可能让全国的底层能比别的国家生活得更好。
这,才是维持朱氏王朝长久统治的根本。
经济,永远是第一位的。
想通了这一点的朱皇帝颇有些豁然开朗的意思。
“另外,朕要让大明垄断更多的权力,技术,资源,财富,而且还要尽可能的打压那些潜在的对手。朕太知道不列颠和美利坚人都翻了身错误了,所以朕不会让大明犯下同样的错误,朕不会小瞧任何一个对手!”
很显然。
在朱皇帝准备打压的黑名单上。
增加了一个新的竞争对手。
那个人口多得让人头皮发麻的国家。
这个国家,绝对不能统一。
不能让他们像是后世中华一样建立起工业化。
这可真的不太容易啊。
就在朱皇帝忙于内政的时候。
中东欧地区已经打成了一锅粥了。
奥斯曼帝国在巴尔干半岛抵住了沙俄的攻势。
俄罗斯帝国在巴尔干半岛损兵折将。
在高加索战场,他们同样后继乏力。
因为奥斯曼帝国学会了明军的先进打法:铁丝网蹲坑流。
虽然奥斯曼帝国没有装备多少线膛枪,但是铁丝网是管够的——这几年大明钢铁产量节节攀升,现在正处在有些产能过剩的节点上。
因此来自西方的市场很快给了大明钢铁产业新一轮的刺激。
奥斯曼帝国购买了大量的铁丝网,在巴尔干半岛和高加索地区挖掘了大量的堑壕。
面对铁丝网加堑壕的组合。
俄罗斯射击军死亡惨重,也很难再把战线向前推进哪怕一公里!
俄国陆军元帅库图佐夫率领的十几万大军难以寸进。
随后奥斯曼帝国组织了十万大军的援军前来,迫使俄国大军退守要塞堑壕——俄罗斯人也有样学样,挖了战壕,拉起了铁丝网。
结果
奥斯曼帝国的进攻也以惨败而告终。
整个巴尔干半岛的战局,陷入到了焦灼之中。
战争打到这个份上。
双方都已经知道。
双方都是进攻无力,防守有余。
在过去的几次战役中,都是进攻方惨败,防守方获胜。
很显然。
铁丝网、壕沟、线膛枪、高爆炸药给战争带来的变化是大大有利于防守,而不是进攻!
铁丝网和堑壕组成的防线,以现在的进攻手段根本就难以突破。
强行进攻。
就是拿人命去填。
进攻一方在铁丝网和堑壕面前,几乎是束手无策!
不过很显然。
由于俄罗斯人在战争前期取得的优势,他们占领了不少奥斯曼帝国在巴尔干半岛和高加索地区的地盘。
如果战争以双方战线的位置结束。
俄罗斯人无疑是赢家。
他们得到了更多的土地。
这样的结果。
沙俄很显然是乐意的。
所以他们留下了几万用来填充堑壕的兵力,把大部分兵力都抽调了回来,准备对西方的波兰动手了。
莫斯科。
克林姆林宫内。
刚刚返回莫斯科的沙俄陆军元帅库米哈伊尔.库图佐夫在向沙皇彼得罗维奇的报告的时候,就提到了现在战争的整体变化。
“陛下,现在很显然,如今的战争模式是极大的利于防守的。”
库图佐夫说道。
“我们在巴尔干半岛和高加索地区留下几万人,就足以阻挡奥斯曼人二十多万大军的进攻!反过来,我们如果想要突破对方的防线,也必须要付出几十万人死伤的代价,这几乎死我们不可能承受的代价!”
“这意味着什么呢?我的元帅?”
彼得罗维奇问道。
“很显然,这场战争打不下去了,我们不能和奥斯曼人在这两个地方徒劳的消耗人命。
“那么,我们需要和对方议和?”沙皇问道。
“不是议和,是迫使他们他们谈判,我们可以在谈判中要求奥斯曼割让摩尔达威亚公国、瓦拉几亚公国。”
“这怎么可能呢?”
“是的,我的陛下,这当然不可能,所以.我们可以退而求其次,让他们割让我们的占领区,双方国界线以军事占领区为界。”
“这倒是可能的。和他们议和之后呢?我们丢掉了东西伯利亚,如果只是在巴尔干半岛和高加索地区得到这么一点点地盘,恐怕是很难交代得过去的。”
彼得罗维奇说道。
作为通过宫廷政变上台,同时还把沙俄的东方领土卖掉了一大半的沙皇。
彼得罗维奇必须要在战场上建立自己的威信。
否则,莫斯科的那写贵族们恐怕随时可能会拥立一名新的沙皇,这都是沙俄的传统了.
“是的,我们可以把目光放在西方。”
“西方?是谁呢,是普鲁士还是哈布斯堡的笨蛋们?”
“当然是哈布斯堡,他们的皇帝是个傻瓜,据我所知,他们的军队到现在面对新的军事变革都没有任何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