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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许路,安德坊的张宝,是我远房的叔叔。”
院子里,许路面对江都城的缁衣捕快,不知道是第几次重复这一段说辞。
“我因为家里出了一些变故,所以来江都城投靠我叔叔,目前就是住在我叔叔张宝的家里。”
“等等。”
李跃忠打断了许路的话,他是江都城的捕头,身材魁梧,样貌方正,不怒自威。
“你是张宝的侄子,为什么姓许?”
他看着许路,开口问道。
“我们是出了五服的亲戚,我这一支祖上,是赘婿。”
许路胸有成竹,开口说道。
“继续说。”
李跃忠脸带思索之色,说道。
“我家原本住在七侠镇,家里开了一家名叫保安堂的药铺,聊以为生。”
许路继续说道。
“七侠镇?”
李跃忠皱起眉头,“七侠镇隶属于哪个州府?为何我从未听过?”
“我也不知道。”
许路年少无知一般,开口说道,“我从小就生活在七侠镇,这是第一次随父母离开,结果路上就遇到了山匪,我爹娘都遇害了,只留下我一个人……”
想到前世的父母,或许永无再见之日了,他的心头,就涌起一片哀伤。
李跃忠见许路哀伤的表情不似作伪,语气倒是柔和了许多。
在他们这个年代,很多人,一辈子活动的范围可能也只有方圆几十里,只知村镇,不知州府,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你爹娘叫什么名字?”
李跃忠习惯性地问道。
“我爹叫许仙,字汉文,我娘姓白,叫白素贞。”
许路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没有电脑联网的年代,想要调查户籍,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们想要查证许路的身份,首先要找到七侠镇……
许路明白,他的身份,始终都是一个隐患,这一次,正好借机洗白。
至于能不能顺利过关,许路心中也没有太大的把握,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试一试了。
他也在赌,赌的是张石头渤海侯府护卫的身份能有一些作用。
“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要杀人?”
李跃忠不置可否,眼神犀利地看着许路,喝道。
“这位大人,我们本来没有打算杀人的。”
许路认真地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怀疑老秀才他是叛逆,所以想要趁着天黑,潜入他家里调查。
我知道这是我们不对,我们愿意认罪。
我们也没想到,老秀才他发现了我们,还要杀人灭口,我们不得已只能反抗自保,结果不小心杀死了他……”
“不小心?”
李跃忠冷哼道,“石灰迷眼,青矾伤身,二十七刀夺命,我看你们是早有预谋吧!”
李跃忠声若惊雷,让许路身体一颤。
“大人,老秀才他可能是叛逆啊,我们哪能不做一点准备啊。”
许路叫屈道。
他心里也在腹诽,张石头这家伙,都是力士候选了,心理素质竟然这么差,把人砍死了就完了呗,竟然砍了二十七刀之多……
李跃忠表情严肃,继续询问。
他问得很仔细,饶是许路早有准备,也被问得满头是汗。
“他是不是叛逆,我们会调查清楚。
如果他是叛逆,你们就立了大功了。
如果不是,哼,你们就是故意杀人……”
李跃忠吓唬了许路一句,然后把许路赶到一边,他则是带着其他捕快,继续搜查老秀才的家里。
这个时候,一個身穿白色道袍的青年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何庆天官!”
李跃忠连忙上前,拱手道,“与叛逆有关?”
事涉叛逆,天宫必定会插手,这天官何庆,就是天宫派过来负责此事的人。
天官何庆表情严肃地点点头。
“李捕头,我在他房间里发现了赤奋若九代秘宝。”
天官何庆开口说道,“他与昨夜从我手上逃脱的叛逆有关,已经毋庸置疑。
秘宝我带走了,其他事情你来处理。”
天官何庆一边说着,一边迈步向前,走出两步,他脚下一顿,回头道,“处理干净一点。”
“天官留步!”
李跃忠眉头微微一皱,低声道。
他快走两步,来到天官何庆身边,低声耳语几句。
“渤海侯府的力士候选?”
天官何庆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既是力士候选,那就是自己人,留下即可,嘱咐他不要乱说话。”
……
许路和张石头,并不知道他们刚刚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
许路终究还是把事情想得简单了。
天宫规矩,凡是未经允许接触秘宝之人,都要死。
这一次,如果不是有张石头一起,许路杀死叛逆老秀才,非但拿不到功劳,反而会被灭口。
看到天官何庆从院落里走出来,张石头连忙恭敬地躬身。
许路也低下头去,用眼角的余光偷瞄了几眼。
注意到天官何庆手上的东西,许路心里一阵抽搐。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秘宝虽好,但它已经见了光,留不得了。”
许路心中自我安慰。
之前张石头拦门的时候,许路已经抓住机会,把那件秘宝,藏进了老秀才的房间内。
一是为了栽赃。他虽然知道老秀才和叛逆有关,但老秀才家里,未必会有证明他叛逆身份的物证。
第二,也是因为许路听卢童恩提过,启动秘宝,会被天宫的人发现。
之前他启动过这件秘宝,就引来了天官和力士,如果不是卢童恩把人引走了,后果不堪设想。
既然天宫已经知道了这件秘宝的存在,那他们肯定会一直追查,它留在手里,就是一个隐患。
如果这次天宫查到了它,那关于这件秘宝的事情,应该就能告一段落了。
“这秘宝,是苏易留下的,经此一事,我与苏易,也算是彻底斩断了联系。
从今以后,我就是许路。”
许路心中喃喃自语。
“你们两个可以回家了。”
李跃忠走出老秀才家的大门,对着等在外面的许路和张石头说道,“张石头,你明天照常回天宫受训。
至于你,最近不要随便离开安德坊,我会调查清楚你的身份,你最好没有撒谎。”
“大人,我们的赏银,去哪里领?”
张石头大声道。
李跃忠脚步一顿,重新回过头来,看了张石头一会儿,缓缓地开口道,“放心,是伱的,就少不了你。
等我们查证清楚,会有人通知你去领赏。”
张石头还想说什么,许路已经拉起他快步离开。
“小路,你为什么不让我问清楚啊?
我还没问他,我们的赏银有多少呢!”
张石头有些不情愿地嘟囔道。
许路掩面而走,“不用问,我保证你拿到手的银子不会少于五十两!”
“那好吧。”
张石头嘟囔道,“小路,老秀才竟然真的是叛逆,可真有你的!”
他脸上露出兴奋之色,之前杀人之后的恐惧,已经比兴奋冲散。
“感情我之前跟你说的,你都没往心里去?”
许路没好气地说道。
“不是,我都记住了,刚刚那些捕快问我的时候,我可一字不落地全都说出来了。”
张石头辩解道。
“记住了就好,等天亮了以后,回天宫之前,你去一趟渤海侯府,把今晚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渤海侯。”
“有必要吗?”
张石头疑惑道,“那些捕快肯定会上报的,到时候,侯爷一定能知道。”
“听我的没错。”
许路也没法跟张石头解释太多政治智慧,毕竟他自己也是个半吊子。
“好吧,我明天就跟侯爷说。”
张石头说道,“小路,安德坊竟然藏着叛逆,这太危险了,我一定要尽快在平康坊买房子,平康坊和城主府距离更近,那里比安德坊安全多了!”
“你一定会如愿的。”
许路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他手里的银子,加上这次可能的赏银,应该够给张家买一个小院。
如果这一次他的身份能过关,那他也可以考虑在江都城住下来,买房子没必要,他以后肯定是要修炼秘法的,不一定在江都城待多久,但是可以租一个条件好一点的。
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的身份要过关。
……
江都城,城主府。
江都城历年的案件卷宗、往来公文、户籍资料……全都收藏在一栋足有五层的小楼之中。
静谧无声的房间内,忽然,一本书册无风而动。
片刻之后,书册其中一页上的字迹,竟然像是活过来一般,黑色的线条流动,逐渐变化成新的文字。
如果此时有能看懂这些文字的人在场,就一定能看出来,那书册上出现的文字,赫然是一段户籍资料。
“一户,许仙,字汉文。
宿州府方山县七侠镇民户。
计家三。
男子两口:成丁一口,本身年三十六岁;不成丁一口,男许路,年十六岁。
妇女一口:妻白素贞,年三十三岁。
事产:经营保和堂药铺为业,有屋一十二间,田一百七十亩三分五毫。”
微风拂动,书册重新合拢,楼内重新恢复了平静,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