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来的时候统带着医院军几千人马,东归的时候则带着一支盐队。虽然相隔不久,可武怀玉和大家的心态却天壤之别,那时他被赶鸭子上架,满心的不安,而如今却已经功成名就。
一路上虽然满是战后的萧瑟,也不影响他们那兴奋得意心情。
秦州伏羌,这处原本的陇右行营大本营,现在冷清了许多,柴绍率领一万五千人马东归,余下的几千人马也分驻各处。
连野战医院也已经东去,曾经这里的上千号病儿,现在也基本上或恢复出院,或转归地方疗养。
怀玉与程处默他们故地重游,也是不胜唏嘘。
再回到之前居住了段时间的小院,那里还有一小伙重伤兵在这,卢怀让安排了几个民夫在照顾着,连他的那个小菜圃也打理的不错。
有的辣椒已经开出了白色的小花苞,土豆、西红杮、玉米、花生苗也长的郁郁葱葱。
看着这些小宝贝还安好,怀玉很激动。
找来木板钉制了不少木箱,装上土还特意掺了些粪肥、灶灰,把菜圃里的这些菜连土一起移栽进木箱里,他打算把这些全用马车运回长安去。
“几样蔬菜而已,用的着这么金贵么,回长安再种就好了。”程处默有些好奇怀玉的这般动作。
怀玉亲力亲为,小心翼翼的移栽,“这些可都是宝贝,千金不换的宝贝。”
“啥灵芝仙草,还千金不换?”
“现在跟你说你也不太明白,这些东西可不仅仅是菜,它们还能成为主粮,而且还不挑地,现在最耐旱不挑地的粟、黍,种在田间地头或是山坡、旱地,亩收不足石,但种土豆、玉米,却能数倍甚至十倍产量,石头缝里的玉米都能产四五石,而土豆更能产上两三千斤·····”
程处默张大着嘴巴。
“你说这些能当主粮吃?”
“嗯,玉米可鲜食,但晒干后也可磨面。土豆成熟后是吃地下茎块,跟芋头山药一样,直接蒸煮吃都行,也可晒干或磨粉,做成土豆粉条吃也行·····”
“不可能,世上不可能有这样的东西,南方的稻北方的麦,还有粟黍糜子荞麦燕麦,就算最好的水浇地,肥力充足,精心伺弄,我也没听说亩产能过三石以上,还五石十石?”
“所以才说这是宝贝,千金不换。”
程处默看怀玉这般认真的表情,也将信将疑,跟武怀玉相处时间不短,也见识过太多他的神奇之处,当下看着那些嫩苗,也不由的敬畏起来。
他舔舔嘴唇,“如果这些土豆玉米真能做主粮还有你说的这般耐旱好适应,南北方都能种产量还这么高,那真是···真是·····”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这真是天降祥瑞。”
“不是天降,是我师父当年游历天下,到处寻访,从海商手里千辛万苦弄来的,还经过了多年的培育,”
“是是是,你师傅真是神人·······”
这番对话的后果就是程处默现在真把这些当成了宝,他亲自带着程家部曲,开始寸步不离的守护着这些木箱土盆里的‘绿宝贝’们,不让任何人靠近,更不许触碰一下。
“这些是祥瑞,是要进献太子的。”
他甚至让木匠给运送的马车上加了個蓬顶,生怕风吹坏了太阳晒蔫了。怀玉在终南山种了五年粮食蔬菜,哪不知道其实这些东西生命力很顽强,根本无须过于担心。ωω
但还是随程处默去了。
离开伏羌的时候,怀玉还带上了城里的一些伤残士兵、义征子弟们,他们请求跟着怀玉的队伍一起返回关中,路上也有个照应。
怀玉还带上了一些奴隶,总共十二口,李世民前后两次赏赐他陇右军功给的,卢怀让让他在伏羌的官奴隶里挑,特事特办,大开方便之门。
之前怀玉在盐井寨也买了些奴婢,还接收了几户弃籍逃户的灾民,但都留在了那里。
这次也就挑了些较年轻健壮的奴隶,不过他只挑了两个突厥战俘,是两个突厥少年郎,约摸十五六年纪,带回去放羊养马,其余的则挑的是熟羌、熟獠,也是会汉话甚至会耕地的,带回关中以后种地。
相比起行军时一天六十里,东归的时候他们每天反而能走八九十里,主要还是不须要午后便开始安营扎寨,他们这队人马每天天明出发,可以一直走到黄昏之时。
一般都是进城镇过夜,或是在官道的驿馆边住宿。从鄣县到陇县约七百余里,一路到秦州都是沿渭河河谷而行,而过了秦州到达陇山时,却改向北经陇关翻越陇山。
在陇关,怀玉他们看到了越来越多的兵马。
陇右行营野战医院此时就设在陇关,柴哲威现在主管着野战医院,这家伙看到怀玉时仍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因柴绍之功,柴哲威如今也勋加九转大将军,却已阶授五品朝散大夫,得意的很。
“恭喜武二郎得封县男。”柴哲威居高临下道。
“也恭喜柴大郎加官晋阶。”
柴哲威不客气的直接问他,“最近可有三娘消息?”
“我一直在陇右,确实不知。”
柴哲威听完,失望的离开了。
“这家伙,全凭父荫,居然也有九转勋、五品阶在身,打仗的时候拼命往后缩,这论功授勋的时候却又冒出来了。”程处默对着他的背影不屑的吐了口口水。
柴哲威有个好爹好娘,不过话说回来,谁不也希望封妻荫子,就如柴绍这勋早就登顶上柱国了,再立功勋,朝廷制度本就是转授子弟的,柴哲威是嫡长子,给他也是理所当然。
“让他缩在后面当个纨绔二代吧,咱们冲在前面建功立业当功勋一代!”
“这说话好,我喜欢。”程处默哈哈大笑。
经陇关翻越陇山后,便进入了陇州河谷,他们一行也变的小心谨慎起来,虽然这里到处是大唐兵马,可突颉利突利的大军就是由泾州转入陇州北的华亭,由那里突入平原。
现在陇州城还在,可突厥十万大军也已经冲入了关中大平原,根本拦不住了。
在陇州城,怀玉见到了薛万彻,他现在是陇州刺史,还因斩将夺旗之功,由武安县公晋武安郡公。
面对着怀玉处默他们,薛万彻还挺热情的,“大总管已经率部进驻岐州了,颉利那狼崽子跑的很快,带十万人马已经到武功了。”
武功,那已经是雍州境内,出了歧州。
柴绍他们紧赶慢赶也还是慢了一步,樊兴虽进驻了豳州,可颉利却率大军回马一枪,于华亭入陇州,顺汧河而下进入了关中大平原。
柴绍领陇右精锐赶到,也于事无补了,在这种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他也只能守陇、岐州县城,却根本拦不住突厥大军。
十万突厥军在平原上呼啸,他们不攻坚城,只掠乡野,一路抢掠着东进,现在已经集结在武功一带。
其东面便是驻于咸阳一带的秦琼武士彟冯立谢叔方诸将,其东北方向则是尉迟恭长孙无忌李君羡他们驻于泾阳一带的人马。
柴绍很谨慎,没在关中大平原上浪战,而是小心翼翼的跟着突厥军,利用陇岐诸城蛙跳前进监视突厥军,寻找着战机。
“突厥十万大军在武功,那我们岂不是回不去长安了?”同回长安的汪达道。
“咱们不带着商队,轻骑绕路,走渭河南岸应当是没问题的,一些抄掠的突厥游骑,能奈何我们么?”
面对着已经杀入关中平原的十万大军,不论是武怀义还是程处默,甚至是马周这样的书生,没有一个畏惧的。
他们甚至想要深入虎穴,去颉利现在金狼旗所在京西武功走一遭。
对这些胆大的家伙怀玉很服气,但他绝不赞成。
现在陇关、陇州一直到汧阳,也就是汧河河谷这一路,相对狭窄的地区,暂时都是由薛万彻的人马控制着,突厥骑兵并没有在这片狭窄地带逗留。
他们如今已经跑到关中大平原上,颉利可汗驻武功,突利可汗则驻于醴泉一带,其它的俟斤、特勤各统人马,正在京西平原劫掠。
突厥不擅攻城拔坚,而现在唐军也不轻易跟他们在平原野战,双方都很谨慎小心,大战一触即发。
这个时候颉利岂会没防备,估计武功大汗金帐附近二十里都靠近不了。
“咱们还是赶紧回长安,别节外生枝了。”怀玉现在心里挂念着三原家中的老武。
薛万彻倒挺羡慕他们的,“大总管有令,我现在镇守陇州不得离开,急死个人。”
柴绍的安排比较谨慎,突厥人从华亭冲进陇州,再杀奔关中平原后,柴绍虽迟来一步,却没马上去追咬突厥大军,而是专心先把陇州境内的突厥兵赶走,然后收复华亭,并派兵加固华亭和陇关这两个口子。
先把突厥人退路给堵上,再步步为营跟进。
别看现在突厥人在关中大平原上撒野,但实际上他们来时的路已经被堵了。
当然,以突厥十万骑兵的强横兵力,只要不能正面击败他们,他们真要离开,有的是返回的路线,说不定还能直接杀到河东北返。
眼下七月底了,距离长安还有五百里。
“在这休息一晚,明早轻骑快马返回长安。”怀玉说服了他们想要去武功探虎穴的大胆想法,当天晚上便在陇州休息一夜,第二天一早,扔下奴隶等,各自只带了几骑部曲,便一人三马直奔长安。
沿汧河直抵歧州虢县,他们渡过渭河,远离渭河疾驰,一路上遇到不少游荡的突厥兵,也都没纠缠,直接远远甩开,埋头赶路。
两天两夜疾行,八月初一的清晨,他们终于抵达长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