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莎黛女王和小闺女安妮薇身后的信徒越聚越多,短短半日时间已达五千余众。
其规模已远远超过前些日,彼时信徒最多时,也不过千余之数,如今却是翻了近五倍……
这几乎是咸阳城的所有胡商都来了!
五千余胡商,对于咸阳这座巨城来说,听来似乎有些少……但需要知道的是,这只是同一时间段,身处咸阳的胡商。
而胡商,是往来不绝的!
每月都有大量的胡商,贩运域外商货到来,每月也都有大量的胡商,贩走大秦商货离开!
如同活水循环流淌,这五千余胡商,是此时流淌在咸阳,并因为阅兵大比武赌局被坑惨,而滞留在咸阳的胡商……
有此为基,帕莎黛母女大势已成!
锦衣卫奏报即时传入宫中,嬴政看罢最新一封奏报后,心中彻底长舒一口气,称奇道:“这瓜怂,惯会做此等另辟蹊径之行事,端是无迹可寻。”
“朕甚至怀疑,西方诸国之使臣昨日会去找茬,便是他在幕后指使人,故意去报信怂恿……唔,该不会真是他幕后操控吧?”
最后这一句,既是自问,也是问旁边的扶苏。
扶苏上午在武学馆忙了一上午,此刻是刚走甬道回宫学政,此时被嬴政这一问,多少是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而且,昨日嬴政派赵高出宫问询情况,去问秦墨能否掌控局面,并让秦墨写个章程出来。
秦墨倒是让赵高帮忙转呈了奏疏,而且一下转呈了两份。
不过,只其中之一是关于帕莎黛母女的事情,还秉承了秦墨奏疏的一贯风格,大而笼统简而化之,有大略无细节。
简言之,说了跟没说差不多,只能从中看出一个意思:
也不知是怕计划赶不上变化,因而细节方面,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还是懒得费太多笔墨……
另一份奏疏倒是详实无比,从大略到细节事无巨细,写的面面俱到,但与诸国伐交之事,几乎没多大关系。
那是一份构建大秦医疗体系的奏疏,为华夏儿女的繁衍生息保驾护航……
所以,秦墨用一个倒霉的胡商信徒作伐,使咸阳城的胡商信徒,尽数起了逆反心理,决意投到帕莎黛母女麾下的事儿,扶苏还不知道呢。
这一问,真问懵他了!
嬴政看出了好大儿的懵逼,甩手把奏疏扔给他道:“你近日也莫在宫中学政了,学一辈子也不如下场亲手去做,去跟秦卿学学真本事吧……别总跟那个范老朽,学些不着边际的所谓帝王之术。”
扶苏探手接过奏疏,如蒙大赦揖手一拜:“喏。”
而后,迫不及待的快步向殿外而去。
嬴政大抵没料到好大儿会是这等欢喜反应,不由悻悻冷哼一声:“真是儿大不由爷……在朕身边,竟如此的不自在吗?”…
这后头一句,却又是自问,也又是问询旁人。
此时殿中除了几个侍者,便是赵高了,只他有接话的资格。
赵高很想说,确实有点不自在,也不敢自在,放眼这大秦帝国之生灵,放眼整个已知世界,恐怕也没甚么活物,能在您这始皇帝身边自在,便是胡亥那怂娃在您面前得宠,又何尝不是刻意讨巧卖乖的结果……
嗯,或许有那么一人,能稍微自在些,但却不是个热衷名利的,能整日在宫中陪着您!
当然想是这般想,赵高便是胆子长毛也不敢说出口,只是笑着安慰道:“陛下何必妄自菲薄,天下间的父子那个不是这般呢?”
“便如李相与幼子李志,李相爱子之情,世人皆知,家里穷……简朴成那般,李志高中榜二时,仍是欢喜的四下发钱为贺。”
“可李志呢,其纨绔时便不喜亲近李相,如今成了才仍是少于李相欢聚。”
“父与子之间相处,大抵便是如此了,也只有该着尽孝时,才能看到身为人子之情浓!”
这话倒是颇有见地。
嬴政诧异的看他一眼,而后颔首赞同,一边继续处理堆积的奏疏,一边道:“对了,学馆的夏收休沐也该结束了吧?胡亥、嫶嫚、惠嫚几个娃子,怎整日不见人影,也不来寻朕?”
赵高这次回答的顺溜:“诸公子公主们,总是跟着华阳长公主,去找华虞、华南两位公主玩耍,许是又去了。”
嬴政微微颔首不再多言,注意力渐渐集中到面前的奏疏,大殿中陷入安静,唯有翻阅奏疏的沙沙声不时响起,似有寂寥之意……
……
……
宫外,扶苏一边骑在马上前行,一边观看锦衣卫的奏报,看得是啧啧称奇。
落后一个马头的老范增,手里拿着放大镜,伸着脖子在旁瞧看,亦是赞叹道:“秦相虽年轻,但对人心之掌控,实是妙之毫巅。”
“徐徐递进,层层推进,最后将西方诸国使臣当刀使,以物极必反之理,使胡商信徒尽皆自入彀中而尚不自知,也使西方诸国使臣尽皆自入彀中而尚不自觉,妙哉!”
扶苏听着频频点头,最后一边拿出火柴将奏报焚毁,一边敬佩道:“先生看的透彻,扶苏受教矣。”
老范增惭愧摆手:“秦相做出结果,老朽方能看懂,若为敌手,便已落败,实不值一赞。”
昨日晚间,扶苏回去之后,向他讨教过,秦墨操控帕莎黛母女,面临的困境该如何解决。
他彼时站在秦墨的角度,倒是也给出了几个法子,能使帕莎黛母女扭转劣势,留住许多忠诚且虔诚的胡商信徒。
但,他唯独没想到,秦墨会用一个倒霉胡商作伐,使帕莎黛母女尽收胡商信徒之心。
属实让他大开眼界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已经到了秦墨的别墅门前,不需随行护卫们叫门,老公孙已打开大门相迎:“拜见太子殿下。”…
扶苏翻身下马,将马缰绳交给随行护卫,揖手道:“公孙宦令不必多礼,秦相可在家中?”
“在呢,诸位公子公主也都在府中玩耍,太子殿下快快请进。”
老公孙笑着迎了扶苏进门。
老范增不客气的迈步跟着进去,护卫们则在外照看马匹歇息。
扶苏和老范增是第一次来秦墨这新盖好的别墅,进门之后不停的上下左右打量,只觉甚是温馨宜居,可比那中看不中用的官造大宅好多了。
“好所在啊,比之当初的田园茅舍,别有一番滋味,秦相果然是个惯会享受的。”
扶苏忍不住赞叹出声道。
老范增更嘿然道:“有此小楼,颐养天年,乃为人生乐事也~!”
两人说着,已跟随老公孙穿过别墅厅堂,走小门进入后院。
然后,两人的赞叹,瞬间化为了羡慕嫉妒恨。
今天天气尤其的炎热,所以后院温泉池里引入的温泉水,在半道已经经过散热降温,变得甚是清凉。
头顶的玻璃顶上,也扯了一层粗织麻布的遮阳棚,院子四角还放着硝石水盆吸热,不大的后院里,清凉如同晚秋。
从炎热的外间,进入这小院,顿时让人有种浑身毛孔都张开的舒爽感!
此时,元嫚和一众年长的公主,虞姬和吕小妹,正一人一张舒适的躺椅,躺在温泉池旁,端着冰沙吃的嗨皮。
嗯,帕莎黛母女身边的金面女骑士,除了几个要经常与胡商信徒打交道的还是胡姬,余下的全换了,换成元嫚提供的宫中女官了,皆剑术手段了得,虞姬和吕小妹早就光荣下岗啦!
另外……温泉池里,则泡着秦墨和一众公子,以及年幼的小公主,还有公孙家的俩娃子。
秦墨还在和怂娃胡亥对弈,两人身前的水面上,飘着一张棋盘,上面的黑白棋子错落有致,以某种老范增也看不懂的方式排列。
这场面,简直不要太悠闲享受!
相比较而言,宫中一刻不停批阅奏疏的嬴政,以及那些兢兢业业的中枢大臣们,简直就是特喵的拉磨驴子……
这场面若是让他们看见,说不得要当场气晕几个:
“拜见太子殿下,范老有礼。”
“见过兄长,见过范赠先生。”
秦墨起身向扶苏和老范增见礼,诸人也各自齐声见礼。
“且自消遣,不必拘谨。”
扶苏和老范增对视一眼,而后利落的一揖手,算是回过礼了。
然后,各自脱了外泡,迫不及待下进温泉池。
“呼~!”
君臣二人同时惬意的长出一口气,划着水来到秦墨和胡亥身边。
扶苏一边观看两人对弈,一边道:“秦相,那些西方诸国之使臣,还不知要如何对付帕莎黛母女,你怎有闲心下棋对弈呢?”…
秦墨眼睛紧盯胡亥落子的手,嘴里道:“没事,我已安排好了,他们在大秦境内,无非也就是那三板斧,不敢动真格的。”
这话切中要害,秦法之下,除非你是始皇帝,否则都特么得老实盘着,否则就是自己找死。
西方诸国使臣如果想活着离开大秦,如果不想制造外交事故,其实挺束手束脚的施展不开,真没甚么招好使。
而且,秦墨都说了,早有安排……
扶苏和老范增再次对视一眼,而后恍然点了点头,也不在多言。
扶苏让身旁的小妹子诗嫚,去给自己和老范增端碗冰沙过来,然后专心看秦墨和胡亥对弈。
但这一仔细看,扶苏和老范增琢磨出棋法之后,顿时就颜面神经失调了。
秦墨和胡亥所下的棋法,似乎是一种幼稚到不能再幼稚的游戏,根本不能称之为对弈。
嗯,五子棋!
而且看样子,秦墨已经在要大败亏输的边缘,胡亥没落一子,他都要拧眉立目的琢磨半天,思索怎样堵住胡亥五子相连……
扶苏和老范增叒一次对视,皆是满脑门的黑线:
……
……
而与此同时,西方诸国使臣也早得到监视武士的禀报,此时便在远处观察,帕莎黛母女身后的庞大队伍,傻眼之余皆面色阴沉。
“是你派人杀了那信徒吧?”
大宛使臣皱眉看向大夏使臣,迟疑问道。
这怀疑很合理,因为那位惨死在神庙外的虔诚信徒,正是来自大夏国的商贾。
大夏使臣完全有理由清理门户,外加敲山震虎杀鸡骇猴,给其他大夏商贾们一个血淋淋的警告,让他们离帕莎黛母女远些。
而秦人或他国使臣,则完全没有动机,去杀害一个互不相识,刚解除奴隶身份的破产胡商……
西方诸国使臣念及至此,也齐刷刷将狐疑目光,看向那大夏使臣。
“不是我派人所杀,我可以对众神之王宙斯发誓~!”
大夏使臣当然察觉到了众人的狐疑眼神,毫不犹豫指天画地发誓赌咒,而后道:“我等相处的时日也不算短了,我甚么性格诸君想必清楚,人若是我杀的,我何必遮遮掩掩?”
遮遮掩掩确实不是他这大夏国使臣的风格。
尤其在一众西方小国使臣面前,他向来是有一说二有二说三,唯恐自己不够强势。
所以,他若是真做了杀鸡骇猴的事儿,早该找诸国使臣炫耀展示自己的强悍了。
既然没有炫耀,那么他的嫌疑,大抵可以排除了!
西方诸国使臣收回狐疑目光,转而审视看向彼此,但旋即又摇头,打消了互相猜疑的念头。
敢不畏秦法,在大秦境内行凶者,恐怕也就只有大夏使臣了。
而他们这些小国使者,那是唯恐触怒大秦,又怎敢自找麻烦?
“不论那信徒是不是你所杀,如今……这俩妖女声势如此之隆,俨然是起到反效果了啊,该如何遏制?”
西方诸国使臣重新把目光聚集在大夏使臣面上,无可奈何问道。
大夏使臣嘿然道:“你们问我啊?”
诸国使臣齐齐点头:“是问你。”
大夏使臣突然脸色一板,没好气道:“那我问谁去?这俩妖女大势已成,已然是不可阻挡。”
“除非……谁有本事,敢去刺杀她们,否则根本无法阻挡其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