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河早就知道有这手。
原本就以空释就是波旬为假想敌的……波旬是什么?佛教钦定天魔,勾引人心潜藏之恶,祂不会玩心灵之法才叫奇怪呢。
早在岳红翎昆仑独行之时就已经吃过祂的伎俩了,还不止一次、不止一类。先吃了一次极为真实的问心之镜,试图吸取魂灵,被岳红翎挣脱之后,内心所思却也被读取,导致后续在昆仑秘境之中多次见到虚幻的假货,又被她一一破解。
只是那时候稍早,群雄屠龙都没开始呢,波旬似乎恢复程度还差不少,昆仑鱼龙混杂祂也怕出事,于是除了隔空用幻之外并不敢直接出击。岳红翎有惊无险地渡过了她的历练,为后续破御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赵长河出道至今倒是从没经历过心灵幻术方面的拷问。曾经阴馗那次本以为是幻术,不料特么是真的烈从血煞之意中爬了出来,差点死人。昨天九幽那个算不算?也不是太算,那是强大的威压和荒芜寂灭的意导致的感知错觉。
可他没经验没关系,岳红翎双修之中早把所有战斗经验共享了个清清楚楚,赵长河对波旬的套路可以说犹如亲历。
在第一时间他便以金刚经谨守灵台,保持心若金坚的稳固。
心灵之术这东西,甚至未必需要你多强,有防备和没有防备的结果就已经是完全不一样的。
下一刻眼前场景全变,没有了空释,没有了熙攘的街,没有了喧嚣的火,围观人潮尽数不见。眼前温泉水滑,流水叮咚,雾气氤氲之中,依稀有演世莲台,宛在水中央。
有美人身披轻纱,侧躺莲台之上,春光若隐若现。
——不出意外的话,这是照见赵长河自己内心最深处的念想,只要奔着这个念想沉沦,那灵魂就会化作波旬的奴仆。这种伎俩在各类作品里都常见,但常见意味着好用。
只要是人,都有自己的七情六欲,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越是求不得,就越是贪执,由是入魔。除伪装与篡改之外,波旬最擅此道。
赵长河自己都有点好奇,自己内心深处潜藏的最深欲望是什么?按理自己已经没什么特别的欲望了,美人环绕,权倾天下,除了想要世间安定好像也就剩回家了啊……拿回家来勾引又有什么用,明知道办不到……
好奇地拨开雾霭往里看去,美人的身段与容颜越发清晰。
玉趾葱葱,如珠如脂,水雾之中朦胧梦幻,犹如思思。
向上看去,笔直的长腿侧卧微曲,看着更显修长窈窕,却不像岳红翎或朱雀的刚健,柔弱无骨、温润如玉,让人只想轻抚而上,感受那弹性与柔软。
再往上看,圆臀蜂腰,山峦饱满,乍一眼简直看见了三娘,让人只想上下其手,把玩那优美的弧度。
继续往上,微尖的下巴,白皙晶莹的肌肤隐隐透着粉色的红润,性感的唇微张着,似喜似嗔。
赵长河心中一个咯噔。这下半脸,像极了九幽,只是九幽更冷得多罢了。
难道自己内心深处潜藏的欲望居然会是九幽?见了鬼了,我和她熟嘛?难道就因为亲过了她的手?不至于啊……
再向上看,心中那点咯噔忽地就变成了巨鼓狂擂,轰轰作响。
入目的美人双目轻闭,静谧如夜,一头干练的短发。随着侧躺支腮的动作,有几缕碎发拂在前额,闲适而优雅。
哪里是九幽,这是瞎瞎!
只是瞎子从来黑衣笼罩得严严实实,没见过这样一袭若有若无的轻纱模样,连想都没往她身上想过,可当看见全貌的那一刻,赵长河心中竟然有“果然如此”的感觉。
我内心的欲望,竟然是得到她么?
是的……若心中潜意识的欲望是她,那就一点都不让人惊讶了,只是心跳得快了无数倍。
某种意义上说,得到她,和“回家”,这两个欲望可以算是一件事。只要得到了她,所谓的回家岂不爱回就回?
侧卧莲台的瞎子微微轻笑,媚语呢喃:“你来了……要我做些什么吗?”
明明知道这是基于自己内心欲望的幻想,一旦坠入其中那就完了,这种东西真不是单凭一个“已知”与“意志”就能完全摆脱的,那是天魔之能,拉人永坠沉沦,岂能那么容易应对?这一刻的赵长河几乎都已经忘却所知,本能地凑近上前,轻轻伸手抚向瞎子如玉的容颜。
外面云端,瞎子刚刚在那打滚笑九幽呢,这没几分钟瓜吃到自己身上了,看着赵长河坠入幻境的样子咬牙切齿,紧紧握住了纤手。
你特么抹我一脸还不够,原来伱真想上我!
她慢慢扬起了手,就等赵长河敢啃下去的那一刻抽他一个大比兜,就算会暴露自己的存在也顾不上了。这傻逼真啃下去,就会发现啃的根本不是她瞎瞎,而是天魔吞噬,把他的灵魂都给融了。
不管你死不死,就算这是假的我,也不是你能啃的,去死吧你!
正这么想着,却见赵长河抚上女子的面庞,低声道:“我要的是……你睁眼给我看一眼?认识这么久,未知全貌,可能就是我心中挂碍的遗憾吧。我在想,即使我回去了,可能都要回头找你,就为了圆这个遗憾。”
瞎子怔了怔,扬在半空的手顿在那里。
就这啊……
不知他这个说法是不是真正内心的欲望。如果是的话,其实也是很危险的,对方只要顺着勾下去就行了:“是么……那很简单呀,只要你听我的,那就睁眼给你看。好不好?”
只要说句“好”,那便是直接完球。
瞎子屏着气息,打算抽下去打醒他。
却见赵长河的柔情蜜意忽然消失,绷着脸道:“就看个眼睛就得听你的?榜一大哥打赏都还能分小屏看看批呢,你当我大冤种?”
波旬:“???”
不是,这话怎么听不懂了?
瞎子的脸色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啥,你想看谁的?
赵长河露齿一笑:“施展心灵入侵也是要全神贯注的吧……不好意思哈,你不过是我破御的磨刀石,我不是来和你讲武德的。”
波旬心中也是咯噔一跳。下一刻岳红翎的剑、朱雀的爪,已经齐刷刷轰在他身上。
在围观人士眼中自然看不出神魂深处的对决,能看见的只有空释双掌合十夹住了秦九的黑剑,双方像是比拼内力似的稍微僵持了片刻,两个女人就心有灵犀似的同时出手偷袭,丝毫不讲武德。旁人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更别提阻止。
如赵长河所言,这种精神侵袭对方也是需要很集中精力的,波旬哪想得到这所谓“佛门内战”“旁人休得插手”说得好好的,这两个女人竟然会突兀出手!
他精神被赵长河所牵扯,根本无力他顾,两个女人的攻击临身,他只能绽起金钟罩硬扛了这一记。与此同时,星河剑剑芒暴涨,由小星河自行驱使,狂暴无匹的星河剑气冲破他双手阻隔,恶狠狠地捅在他的正面。
“哐!”
三个御境强者的攻势可不是闹着玩的,全力施为的硬扛终于再也顾不得保留与伪装,再装模作样地留半点手就要被五马分尸了!
人们眼中那金光灿然的金钟罩突兀转黑,再也不复此前正派的特征,就连身后那巨大的佛陀法相也骤然变得面目狰狞而扭曲,獠牙毕露。甚至那佛家的香氛都有了腐臭的气息,空气扭曲而诡异。
“这是天魔!”长安自有无数圆澄培养出来的佛家信众,一眼就认了出来:“伪装佛陀的天魔,天魔波旬!”
“轰!”哪怕全力施为,已经变成黑钟罩的防护罩依然被一家三口轰得寸寸碎裂,可强大的腐蚀与反震之力却也震得三人向后飞撤。
空释那原本看似中年慈和的神僧模样已经变得狰狞凶恶,浑身散发着诡异的黑气,飞速遁走。真面目暴露,长安不能留了,大不了再换个身份回来……
赵长河飞退之中豁然转头看向玉虚,按理玉虚不应该按兵不动。
这一眼却见到玉虚神色从所未有的狰狞,低声厉喝:“那是魔头,你也阻我!”
似是收到了什么回应,玉虚勃然大怒:“他是佛门之敌,就是我们之友?这是哪来的混账道理,你也配称道尊!”
“轰隆隆!”太极虚影在他身周炸开,似乎有什么牢笼在身边片片碎裂。
老道从来慢如云水的动作忽地变得迅如电闪,如瞬移一般到了已经飞离长安之外的波旬身边,一掌拍落。
番天印!
玉虚拼着与道尊决裂,也要诛此天魔于当世!
天色骤暗,似乎陷入了无边之夜。
这一掌如击苍穹,泛起一阵狂暴的涟漪,却终于未尽其功被尚有余力的波旬挥掌架开,咳血遁逃:“玉虚,下一个死的,就是你自己。”
玉虚欲追,道尊的压力却再度压来,追之不动。他愤然转头,看向黑夜的来处,远在长安大殿之巅,九幽安静地站在那里,见他怒视而来,微微一笑,转头离开,懒得和玉虚瞪眼。
可就在她离开的同时,一道金光如同流星追月,追上了这十余里的距离,追在了波旬身后。
赵长河,龙魂弓!
九幽驻足,波旬回首。玉虚狂喜弹指一挥。
又是一道太极,这回却是绽放在波旬脚下,他试图逃开,却如陷泥沼,寸步难离。
金光透肩而过带起一蓬黑色的血雨。
朱雀大街的屋顶上,赵长河收弓而立,无声自语:“偷袭我家情儿,还伪装瞎瞎,你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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