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透过薄雾。
“要是这些匈奴兵没上当,霍侯可还有其他手段破敌?”
眼见匈奴部众惶然撤离,始终站在城墙后,被瞒天过海兵策的气机笼罩隐藏,没露面的章军微微松了口气。
他心下也是颇为悸动,这计策当真了得,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则虚之,真假混淆,让匈奴人自己疑心生暗鬼,深的用兵诡道的要旨。
其因敌而资用,对应的是中“兵无常势”的真意。
章军细想刚才的过程,感觉十个将领有八个得上当。
剩下两个,一个是嚣旗胜那种,领了霍去病命令后,贯彻到底,我管你有没有埋伏,我自一路莽进去,打你个天翻地覆,有陷阱我也跟你磕到死。
遇上嚣旗胜,什么谋划都没用,除了硬实力。
最后剩下那个才是能真正看破敌势,洞察虚实者。
所以章军很好奇,若对手能看破虚实,霍去病还有什么手段应对。
“用计不成,就只能较力了,战力争雄。”
霍去病说:“来的有八九千敌军,真杀起来。我们据城而守,凭边关城墙之厚,之高,又有援军随时可来,而匈奴人不善攻城,并没有表面看实力差距那么大,输赢要打过才知。”
“不过敌方势众,而我方兵寡,正面较量总归是下策,不如现在让匈奴人自行撤走合适。
用计惑敌,引其撤走为中策。”
章军有些意外,下策和中策都有了,那上策是什么?
且眼前空城退敌的手段,在霍去病心里,居然只是中策?
“伱传令下去,稍后将匈奴人被我们空城迷惑,自行退走之事大肆宣扬,让带兵的匈奴将领从此怀疑人生,天下皆知他们面对空城选择了撤军,这就像是根钉子,会深扎在他们心里。
这两人再难在军事上有什么成就。”
攻人者攻心为上,这事情要是闹到天下皆知,那两个匈奴将领可比社死严重多了,心里的创口会被越撕扯越大,终生蒙羞,心灵层面对战争战术的理解,将出现巨大漏洞,从此只退不进。
“霍侯何不为此番退敌之法,起个名字。”
章军兴致盎然:“此计不用一兵一卒退敌,精妙处堪比韩信当年暗渡陈仓之策,可纳入兵家传世兵策的范畴。”
“既是空城退敌,自当叫空城计。”
霍去病的识海内,不出所料,兵书上正有一枚新的计简在开启,便是空城计。
“虚者虚之,疑中生疑;刚柔之际,奇而复奇。”
意思是在敌众我寡情况下,缺乏兵备而故意示意人以不设兵备,造成敌方错觉,从而惊退敌军之设计。还泛指掩饰自己力量空虚、迷惑对方的策略。
随着空城计开启的,还有一种因为这条兵计诞生,初次显世,带来的气运。
霍去病就是这条战计的创始者。
其浮现出的兵家战计计简,波动剧烈,整个兵书,连同霍去病的兵家修行,都有所带动。
创出一条传世兵策,带来的兵家气运上的积累,比霍去病意料中要大。
他能感觉到体内力量在攀升,推动着他往下一境界高歌猛进。
霍去病和章军从城墙后方走出,登上城头时,城外的匈奴兵已急速消失。
“霍侯,刚才是老夫等人轻慢失言了,想不到霍侯无兵,亦可用妙策破敌……我等不通兵事,霍侯勿怪!”姚兴等人讪讪的上前执礼。
还有人脸色兴奋,打算高谈阔论,感觉刚才自己也出了力。
“滚!”
霍去病沉声道:“不通兵事,为何不见你们刚才少说两句,战前扰乱军心,未战先乱,治你等死罪亦不为过。
见到敌军退兵,态度立变,前倨后恭,小人也。
你们是边关章太守的人,给他些颜面才留你等性命。”
霍去病向来不太理睬和自身目的无关的事,但不代表他会委屈自己,迁就别人。
文官就能特么瞎咧咧,谁惯你的臭毛病。
他话里的意思,一则是身在边关,不好直接把章军的人拖出去斩了。再则武将来边关统兵,干预地方政令,杀地方官是大不韪,不然早将姚兴等人杀了干净。
姚兴等人原以为官场上花花轿子众人抬,大家互相给个台阶就算了,想不到霍去病如此不客气。
一干人面色涨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几人把求助的目光看向章军,但章军假装没看见,没半点反应。
姚兴等人无奈,正要结伴狼狈而去,霍去病忽道:“等等,一会匈奴兵还会回来,你们且不忙着走,稍后先出城和他们厮杀一场,权当赎罪了。
斩杀匈奴兵一人者,可免罪。杀多人者本侯既往不咎。”
白南妤面具下的嘴角微挑,霍去病把自己的既往不咎凌驾在免罪之上,换个人绝说不出这种话。
姚兴等人吃惊道:
“匈奴兵还要回来?”
“匈奴人又不是傻子,我们若真是设下埋伏,怎会容许他们如此轻易就走?”
霍去病淡淡道:“他们见我等不追,跑不出五十里就会回过味来。”
这次众人却是没慌,连臊得脸通红那几个也顾不上害臊,往前挪了挪步,露出凝神倾听的样子。
章军道:“这次我们计将安出?”
其他人也摆出一副等候吩咐模样。
霍去病:“他们再回来,就很难行计骗过他们。
但他们回来后,也会格外小心,反复试探,而不敢轻易入城。我们仍将城门大开不闭,其余什么都不做,他们就会在城外游移,不敢贸然进来。
姚兴你们几个带兵趁势杀出去,当先锋。”
“我们出城杀敌?”
“吾等没上过战阵啊,求霍侯开恩!”姚兴等人惊然色变。
……
骄阳当空。
匈奴兵马策骑狂奔,吉戈和綦母素一马当先,倏忽间已是数十里外,然而后方始终静悄悄的。
吉戈和綦母素在疾驰中对视,不约而同的放缓马速,最终勒马停定。
“有些不对……”
这俩人才回过味来。
“是不太对。”
“汉军若真有埋伏,为何不见半个追兵?任我等脱身撤离,毫无损伤。”
“刚才……是汉人的惑敌之计?”
“也不像……惑敌之计岂会如此真实?”
两人疑虑间,双双扭头眺望汉关方向。
随后的情况和霍去病预料的大差不差。
两人意识到可能上当。
如果是真的,那汉军没出一兵一卒,骗得他们惶恐撤离,这事情伤害性不大,侮辱性简直爆表。
两人感觉智商受到侮辱,杀气大盛,调转马头,又带人回到了汉关之下。
但到底还是不确定居多,眼见汉关仍是刚才模样,城门大开,不见半个兵卒。
这次连城头的女子也不见了。
吉戈和綦母素派出小股斥候,在城外反复催马驰骋,试探城内虚实。
就在这时,城内一声鼓响,随后激烈的战鼓擂动声,砰然震耳,急如骤雨。
城内城外影影绰绰,远处的矮丘后,也有汉军埋伏的兵马,若隐若现,准备对他们形成合围。
情况变化,如同刚才的重演!
吉戈和綦母素齐声冷笑:“原来只会这几手,反复来上两次,我等如何还会上当。”
两人反而笃定下来,料定汉军是真的无兵可用,不是假的,正要下令冲城。
忽然感到地面震动,马蹄如雷。
远处的矮丘后,真有一支汉军冲出来,队列锋锐如长龙,战枪高居,杀气腾腾。
匈奴兵马这一来一回,骄阳登空,已是接近小半天时间。
霍去病之前就告诉章军,说有一路调出去的兵马,很快会回防。
眼下就是。
匈奴人已错过了破城的时机。
这次冲出来的是真汉军,而非疑兵之计。
领头的将领三十来岁,体型魁梧,身先士卒,正是杀敌必为先锋的张次公:“谁敢与我一战!”
张次公策马狂奔,身后的汉军精锐,数量大抵和匈奴兵马差不多。
然而双方的气势,完全不同。
冲出来的真是汉军,给匈奴一方的感觉,就是判断再次错误。汉人果然有埋伏,人家刚才不追,他们自己又主动回来送上门,钻进埋伏圈。
被耍的团团转!
这种虚中藏实,虚实莫测的变化,对心里的打击尤其严重,会让敌将对自己的判断失去信心,虚实一念间,被人玩弄在股掌之上就是这个感觉。
所谓进退失据,正是两个匈奴将领的写照。
这种情况下,他们再无争胜的信心。
吉戈只剩一腔血勇,挥舞短戟,双目通红道:“和汉人战,胜者活,败者亡!”
嗡!
箭光电闪!
吉戈霎时感觉自己被一股精神力量隔空锁死。
而他的意识里,正响起惊人的虎啸,神魂震动,思维宛若凝固。
就是这刹那的反应不及,胜负已分。
箭矢穿喉而过。
虽然只是一支箭,蕴含的力量,却将吉戈壮硕的身形,从马背上带飞到数尺开外。
他被射中,一时还未断气,丧命前竭力扭头往城头看去。
那城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银甲红袍的将领,手握巨弓,长袍猎猎,似乎随时都能从城头飞身而下。
汉将霍去病……这是吉戈最后看见的画面和最后的念头,而后眼前一黑,坠地毙命。
霍去病如今的修行,力量何其之强,一箭穿喉,斩杀敌军大将!
下方的城门口,此时冲出战战兢兢的一群人。
却是被霍去病逼得没办法,非让他们战场杀敌,不然就要治他们扰乱军心之罪的姚兴等人。
吉戈开战就被射杀,匈奴兵仅存的战斗意志和血勇,也衰退到谷底。
他们在綦母素的带领下,试图有序撤退,以部分兵马殿后,其他人迅速抽身。
然而当张次公连同麾下压上来,从三面绞杀撕扯匈奴人的队伍,匈奴部众的撤离逐渐变成溃逃。
战争从上午持续到下午,刀剑磕碰,鲜血飞溅。最终匈奴只剩部分残兵,得以逃脱。
可以预见的是,这一战将因为空城计而传世不衰,广为人知。
在当世则会成为笑话,近万匈奴兵被骗的服服帖帖,自行撤走,回来又被杀了个丢盔卸甲,必为天下人所议论。
与此同时,在交战获胜那一刻,霍去病的识海,果然又有了变化。
灵蓍兵符,再次连接古井,从中获取那种特殊的井壁符号。
这次却是不止一枚符号。
指挥战争获胜,从井中撰取的好处,远比击杀淮南王和抓住维娜的匈奴人小队,要多得多!
意识里,有数十枚井中符号同时升起,交织相合,成了一部新的简书古卷。
这部古卷形成后,又重新崩溃,无数的咒文烙印,落在灵蓍兵符的叶片上。
此一刻,灵蓍兵符光曦灼目,仿佛缀满繁星,神异至极。
“是推动使用灵蓍兵符的一种法决,且能和兵家的自身修行结合?”
霍去病目光熠熠:“这法决还挺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