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向着秦宫深处走去。
秦王稷下意识的慢了半步,落在老者后面,问道:“老叔公,高寿几何?”
老者笑道:“人生十年曰幼,学。二十曰弱,冠。三十曰壮,有室。四十曰强,而仕。五十曰艾,服官政。六十曰耆,指使。七十曰老,而传。八十、九十曰耄,七年曰悼,悼与耄虽有罪,不加刑焉。百年曰期,颐。”
“老朽,八十有六,牙齿尚在,还可走动,还可食肉。”
秦王稷说道:“老叔公,身躯硬朗,寡人不如也。寡人刚过七十,就是眼睛昏花,食不甘味,冬天时常发冷,夏天时常发汗,行走几步还要让搀着,多走几步就是气喘吁吁。可惜,年华不再来。”
老者笑道:“人生在世,岂有不死,只要无愧于祖宗,便可无愧于一生!昔日楚国的司马子良生了子越椒。子文说:“一定要杀死他!这个孩子,有熊虎的形状、豺狼的声音,若是不杀,必然会灭亡若敖氏了。子良不听,子文临死时担忧道:“鬼尚且要求吃东西,若敖氏的鬼不是要挨饿了吗!”果然不久后,若敖氏叛乱,被楚庄王灭族。”
“自周天子东迁,灭国亡社稷不可胜算,大王继位以来,东破韩魏,南破楚国,北击赵国,天下为之惊恐。历代秦王当中,大王之功绩仅仅在秦穆公,秦孝公之下。若是入黄泉之下,可无愧祖宗!”
秦王稷听着,哈哈大笑起来。
这样的马屁,说不出的畅快。
秦王稷说道:“老叔公,路上走了几天?”
老者笑道:“老叟从终南山到咸阳,行走了百里,足足走了十天。走前面的九十里,花费只有五天时间;可到了后面十里,却是走了五天时间。”
秦王稷皱眉道:“不对,不对!老叔公计算错误了,五天走了九十里,剩下十里只需要一天!”
老者笑道:“老叟固然老了,可不糊涂,就是走了十天。在前面五天的时刻,因为知道路程较远,不敢丝毫懈怠,走的速度极快;可到了后面的时刻,因为仅仅剩下十里,心中有松懈,在路上走走停停,反而行走速度慢了起来,足足花费了五天时间。”
秦王皱眉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老者继续道:“英明莫过于大王,一统天下为百里,到现在大秦已经走了九十里,只剩下最后的十里了。可后面的路,却是越发的不好走。
昔日的时刻,智伯灭掉范、中行氏,又围攻晋阳以求灭赵,似乎距离威霸天下不远矣,却是被韩、赵、魏三家所灭;
吴王夫差大破勾践,越王勾践被围困在会稽山上,又在艾陵一役中大败齐国,后来在黄池主持诸侯会盟,可最后却是为勾践所擒,死在干隧这个地方;
魏惠王当年更是盛极一时,伐楚胜齐,使韩、赵屈服,还邀集十二家诸侯朝天子于孟津,最后太子死于马陵,自己为形势所迫,素衣布冠为秦所囚。这三人当初都建有赫赫战功,只可惜不能善始善终。”
“世人皆言,最多二十年,秦将东出覆灭六国,成就无上霸业。秦人也多有傲慢,视六国之人为土鸡瓦狗,颇为轻视。老叟以为不可取,王兵胜而不骄,伯主约而不忿。胜而不骄,故能服世;约而不忿,故能从邻。”
“行百里者,半于九十。大武远宅不涉。木实繁者披其枝。披其者伤其心。大其都者危其君。尊其臣者卑其主。树德莫如滋,除害莫如尽,此为末路之难!”
秦王稷听着,忽然想到白起,想到长平之战。
长平之战,大破赵军,天下震恐。
那时他骄傲了,大意了,结果邯郸之败被打脸了。
末路之难,说的是勾践、智伯,又何尝不是说的他。
勾践灭族,智伯绝嗣,为天下笑。可秦军大败邯郸,还能退守函谷,在那里休养生息,舔着身上的伤口。
秦王稷躬身施礼道:“寡人知矣!”
这一会,老者没有避让,而是说道:“大王有此心,必如武王覆灭殷商,王霸于天下!”
秦王稷上前招待着老者,颇为热情。
进入大殿中,秦王稷询问着百姓的生活,老者也是开口说着,说着百姓的现状,民间的情况,还有往事种种。
……
此时,在赵国,新的一年又是开始了。
立春的那天,赵王率领着诸多臣子没道理东郊举行迎春祭祀,祭祀上天,祈求五谷丰登。
赵王又是亲自道人田地当中,拿着耒耜(lěi sì,,也就是铁铲),开始铲下第一钵土,然后卸掉了华丽的装饰,脱下锦绣衣裳,穿上麻衣,脚下是草鞋,然后开始为地面松土。
接着,赵王亲自挥动着鞭子,驱赶着壮牛,控制着直辕犁,控制着犁头开始在耕地。
二牛抬杠,在耕地上前进着。
赵王后穿着粗布衣裳,拿着笸箩,行走在在后面,播撒着麦种子。
后宫的诸多夫人,美人,妾姬等,也是行走在田地当中,干着农活。
很多的封君,大夫公卿等,也是暂时停止宴会歌舞,在田地当中干活。
持续一旬后,才宣告结束。
同时,各级官吏行走在郊野当中,在督促着农夫进行耕地,视察着各地的水土情况,指导着农作物的种植。若是有家中欠缺耕牛,或是劳力不足的,要给予帮助扶持等等。所有的官员围绕着农耕,开始有序布置起来。
把春耕,放在第一位。
同时赵王又是祭祀着山林川泽,不准许用母畜作祭品。禁止砍伐树木。不许捣毁鸟巢。不许杀害幼虫、已怀胎的母畜、刚出生的小兽、正学飞的小鸟,不许捕捉小兽和掏取鸟卵。不得聚集民众,不得修建城郭。
在春耕的月份,其他各国也是安分起来,不再发生战争。
春耕时期,很少发生战争,这是各国的默契.
只是在邯郸附近,还是有很多耕地撂荒,直接荒芜,直接站起半人高的蓬篙(péng hāo)。长平之战,直接将赵国青年一代直接打没了,父亲没有了儿子,妻子没有丈夫,儿子没有父亲。
多了很多孤寡老人,很多寡妇,很多孤儿。
不只是在兵员上欠缺,还让很多家庭劳动力欠缺。
昔日的时刻,一户五口人,一个小孩,一个妻子,一个丈夫,两个老人,可耕地百亩,可现在丈夫死在长平了,家中失去顶梁柱,一家人只能耕地五十亩,甚至是更少,剩下的耕地只能种植桑树,或是直接撂荒。
这意味,一家年产出食产量在下降。
长平之战后,赵国不仅是损失近乎七层的成年劳动力,更是让粮食产量夭折一半之多。
按照禹贡的记载,赵国主要是中下田为主,土地不肥沃,不如魏国,秦国等又是重商,百姓多经商,导致农业产量不足。到了现在,更是雪上加霜,多次缺粮,向着魏国,齐国等借粮食。
春耕的季节,赵政也是暂时结束学业,开始跟随着母亲,在耕地当中干活。
沉重的伙计干不了,只能干一些轻松的伙计,可半天下来依旧是疲累不已。
有气无力的躺在大树下,赵政吃着肉干,喝着糜子酒,感觉有些发累。
平时味道一般的肉干,在肚子饿的情况下,变得分外鲜美;平时味道一般的糜子酒,也是变得分外可口。
吃饱喝足之后,又是继续下地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