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文龙的话音刚落,不知道是那里来吹起了一阵阴风,呼呼呼的刮进了灵堂之中,白色的布幔和纸条随风乱舞起来,哗哗哗的,棺木前放着的火盆之中的香灰顿时飞舞了起来,几个人咳嗽连连,才是春天乍暖还寒的天气,风雨无常,这一会狂风大作,倒是把薛文龙的话衬托的无比神秘起来。
他是新时代的新青年,自然不相信这些鬼神之说,可这个时代的人对着鬼神之说十分的相信,不由得疑神疑鬼起来,特别是薛王氏见到漫天飞舞的香灰,越发的激动了起来,“老爷!”她哭喊着,“可是你回来瞧我了吗?”
五老爷后脖子上的汗毛倒竖起来,“这......”他颤抖着抚了抚自己的胡须,图谋大房的产业,原本就是计划之中的事情,可他的本意,是不想在灵前逼位的。
毕竟神明在上,万一有一个不妥当,神明发怒,自己吃不了兜着走,奈何八房中人,急得很,就想赶紧把这个到手的肥肉吞了下去,若是这刚去世的家主真的回来了,可真是倒霉催了!
说起来,还是那一位老八不怕邪,“我说蟠哥儿,你也别把我当做三岁的童子鸡来耍,老爷都过世了,这人死如灯灭,怎么着也燃不起来了,太太在这里,也轮不到你废话,怎么个章程,刚才已经定下来了,蟠哥儿,”
老八嘴角嘿嘿冷笑,“你也别在这里充什么大尾巴狼了,还是早早的玩你去的才是!若是家里头的鸟窝不够掏,八叔这里,还有上好的鹩哥儿,画眉,喜鹊儿,西洋来的鹦鹉,五彩羽毛的,也一应俱全,蟠哥儿若是想玩,有求必应,何必在这阴森森的灵堂顽?听八叔的话,你径直走出去正经玩才是!”
“是啊,”五老爷摇头晃脑的说道,“蟠哥儿,也不是我五叔说你,老爷刚刚过身,你就上屋揭瓦,要掏什么鸟窝,咱们自家人在一块,倒也没什么,要是传出去,金陵省的名门大户,只怕到是都要笑话咱们薛家没有家教了。”
薛文龙贸然冲出来,其实还没有想好如何解决这一次薛家所面临的危机,但是他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一辈子,最不缺的就是热血,特别是这样好的母亲,和这样漂亮懂事的妹妹——后面这句划掉,是绝不能让别人欺负去的。
既然这些人又要谈有关于薛蟠同志掏鸟窝摔倒不孝事件,那他就打蛇随棍上,“我原本是个好孩子,”
薛文龙摇头晃脑,“什么事儿,都知道一句话,适可而止,你们今个来闹事儿,我也不愿意惩治你们。”薛文龙老气横秋的说道,“可是你们倒是好,反反复复说的就是本大爷的事儿,我虽然年轻,倒也知道孝道是不好过分张扬的。”
他抖了抖腿,“可各位一直说着这事儿,我若是不清楚,再传出去,倒是让我成了不孝顺的人了,好叫各位所谓的叔叔们知晓,我这爬假山,可实在不是为了自己个顽啊。”
薛文龙挣扎着挤出了几滴眼泪,别人还不清楚,摸不著头脑这一位薛大少想要做什么,一会子哭一会子笑的,倒是他身后的奶妈王嬷嬷很是关心,俯下了身子,“哥儿这是怎么了?莫非不是中了邪?”
薛文龙捅了捅,示意自己的奶妈离开一点,不要干扰自己表演,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薛宝钗就走了过来,拉住了薛文龙的臂膀,轻轻的说道,“哥哥,这些人想着要给你戴个不孝的帽子,”薛宝钗的语气着急极了,“若是被他们这么认定了不孝,你这名声就不好了!你还是回去躺着吧,这里有妈妈在,想必是没什么,银子什么的,咱们不在乎,
人在,就好了。”
人在,就好了。
薛文龙听到这句话,也不知道为何,突然就红了眼圈,这时候是真的泫然欲泣了,姥姥的,是因为穿越了所以变得多愁善感了吗?
变成林妹妹的性子,可实在是要不得。
他拍了拍薛宝钗的手,自己妹妹的手是那样的冰冷,冰的让薛文龙的脑袋清醒了一些,他用让妹妹安心的眼神看了看薛宝钗,“没事儿,你和娘一块在边上看着我,人在自然是最好的,可该是咱们的,也不能让别人占了!”
他红着眼转过头来,看着众人,“五叔,也不是小子托大,这从太湖石上摔下来,是有缘故的。”
“什么缘故啊,”八叔戏谑的笑道,“莫非看到了凤凰蛋不成?”
其余的人哄堂大笑起来,薛宝钗生气的看了看边上的人,薛文龙也不生气,“老爷过世,做儿子的那里不伤心呢,只是恨不得要跟着老爷去了才好,那一日举哀结束,到了后院,只见到家山下躺了一只雏鸟,哀叫凄惨,老鸟在半空之中哀鸣,却因为地下有人站着,不敢飞下来救起,我瞧见了这幼鸟何其无辜?联想到自身,我虽然无恙,可父亲去世,真真是塌了天一般,”
薛文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悲从心来,说话越发的凄惨悲凉起来,“这雏鸟却还有老鸟照拂,可真是得享天伦之乐,于是我就将幼鸟拾起,爬上假山,放入鸟窝之中,不曾想,春日雨天石滑,故此跌落,昏昏倒许多日,倒是让太太和妹妹担心了,”
他原本只是默然落泪,不知道如何,居然嚎啕大哭起来,“子欲养而亲不待,实在是人间最大痛苦之事啊!”
二房也只留下了孤儿寡母几个人,听到薛蟠如此声情并茂,也忍不住潸然泪下,特别是扶住二房太太的两个总角孩童也跟着薛蟠痛哭起来。
薛宝钗想起父亲对自己的温柔慈爱,也不用女工女红等拘束着自己,哥哥不愿意读书,父亲就时常抱着自己在膝头亲自授书,可不过是几日之间,就已经天人永隔,奈何不痛彻心扉!故此也跟着哭了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想不到这薛蟠口才便给,一下子就把自己不孝的行为摘的一干二净,而且若是这样的事儿,是真的,只怕族老们还要捏着鼻子给朝廷为他请孝子的美名来,主人一哭,地下的女仆们也都跟着一起痛哭起来,一下子就把之前要逼位交权的主题给冲散了。
老八觉得不对劲,“五哥,这个小子不对劲!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这一套话,把咱们堵的可是说不出话来了!这个大傻子以前可就是最会玩的,怎么这会子说话这样的清楚?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