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梭,光阴似箭。
亚洲杯落幕后,这个暑假剩下的时间便像飞一般地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给气的,那天回家沈婕就病了。
倒也没啥大病,就是低烧不断,退了又再起。
肖尧内心歉疚,知道沈婕拼命搞钱的原因,知道自己没有本事给沈婕安全感,又不能让她做点什么。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止沈婕病急乱投医,尽量减少损失。
奶奶想要下场照顾沈婕,却被肖尧给阻止了。
那几天,看着肖尧殷勤地忙里忙外照顾病人,连奶奶都不禁连连感叹,自己的这个长孙呀,总算是长大了。
等到沈婕的病好一点,肖尧又开始被痛经所折磨,于是换成她照顾他,愣是玩出了相濡以沫的感觉。
“我也在大姨妈呢,”沈婕托着肖尧的脖子说道:“弟弟呀,你这共生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好,现在这个样子,好像两个女孩子在谈恋爱呢。”
“不,你是男孩子,”肖尧说:“我才是女孩子。”
“恶心心。”
“叠字字,恶心心。”
赛义德卡米尔之死以及他的判罚引起了一定范围的讨论。
熟悉足球比赛规则的人都知道,足球比赛是鼓励进攻的。像中田浩二这种“上帝之手”,若是在防守方被判个点球无可厚非,可是在进攻方这里,一般都是给个黄牌,重一点红牌,点球着实有些骇人听闻了。
因为这个缘故,赛后日本队主教练拒绝上台领亚军奖杯,以示抗议。
而作出这一判罚的主裁判赛义德卡米尔在赛后忽然因心梗猝死的新闻,也一时引起了坊间议论,甚至产生了很多阴谋论的说法。
一些华夏球迷自愿地哀悼起这位华夏人民的老朋友,而质疑这个点球是否公正的声音也很快消失在了民族主义的浪潮中。
毕竟,谁敢说这个球有问题,谁就会被扣上“狗罕见”“二鬼子”的帽子。
肖尧知道的一件事是,赛义德卡米尔本来还能活很久。
肖尧知道的另一件事是,明业守望者展开了对这件事情的调查。
肖尧还知道的一件事是,郁波严令禁止以后他再买任何形式的彩票。
为了避免手上再间接沾染上路人的鲜血,肖尧对这个判罚心悦诚服。
却说郁璐颖那边,自从回了魔都之后,对肖尧的态度便又一下子冷了下来。肖尧好像已经习惯了她的这种设定,加之忙于照顾生病的沈婕,也没有心思再去多哄她。
俩人就这么对晾了两三天。
有那么几个小时,肖尧觉得,其实自己能就这么,跟沈婕一生一世一双人,也就已经足够。
卡尔施德林答应让他“探监”赵晓梅,但是没说具体什么时候,只说“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肖尧自己已经有了太多的事情,便也没有把太多精力再放到对这件事的跟进上。
三天以后,郁璐颖终于主动打给了肖尧。
看到郁璐颖的来电的时候,肖尧心里到底还是开心的。
当时沈婕正坐在他的床边,像喂一个小毛头那样,一调羹一调羹往他嘴里喂着红糖水。
肖尧接起了电话:“喂。”
“喂。”郁璐颖说。
接着,两个人沉默了两、三秒钟,谁也没有说话。
“来,张嘴,”沈婕又将一勺红糖水递了过来:“啊——”
肖尧不好意思当着郁璐颖的面“啊——”,脖子往前一伸,把调羹含进嘴里。
“你那个,还挺严重的啊。”肖尧把糖水咽下肚以后说道。
“伱确定要当着姐姐的面说这个?”郁璐颖责备道。
“呃……”
“我吃过止痛片了——是我连累你了,”郁璐颖放缓口气道:“你辛苦了。”
“?”肖尧说:“阴阳怪气还是?”
“不是,认真的。”郁璐颖解释道。
“好,”肖尧点头道:“没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说完这话又担心沈婕吃醋,担心地看了她一眼,沈婕却完全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你现在有时间出来不?”郁璐颖表明了来意。
“现在?”肖尧有些意外:“咱俩都这样了?”
“姐姐的事情,”郁璐颖言简意赅地解释道:“借读的事情。”
“啊,行,”肖尧当即立断地说:“咱在哪儿见?”
沈婕看了他一眼。
放下电话以后,沈婕幽幽地说:“你们两个都疼成这样了,还要坚持约会啊?”
“你的事情,”肖尧言简意赅地解释道:“借读的事情。”
按照郁璐颖的指示,肖尧仔细洗了一个头,跑到郁丽华家的楼下。郁璐颖已经把要送的礼给买好了,两个人坐公交车往林主任的家中而去。
“张正凯还在纠缠姐姐?”郁璐颖听到这件事情以后觉得很吃惊:“你俩还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肖尧知道郁璐颖是什么意思,只得尴尬地干笑。
他原以为居中周旋的大人只有郁波一人,郁璐颖却告诉他,郁丽华和郁保禄舅舅都从中“打了招呼”,遂大为惊异。
“我只跟我妈说沈婕是逃婚出来的,没说别的,”郁璐颖跟肖尧说:“我跟她说你俩现在确定已经只是普通朋友了。”
“这种话她都能信?”肖尧觉得很不可思议:“总觉得有点降智——啊,你别介意……”
“我说她看不上你,”郁璐颖淡淡地说:“玩腻你了。”
肖尧:“??”
“我妈觉得很合理。”郁璐颖淡淡地笑道。
“合理是挺合理的。”肖尧承认道:“但是我说降智指的是……嘛,算了。不过你的保禄舅舅不会告诉她吗?”
“大舅舅答应替我们保守秘密,”郁璐颖挺了挺身子:“暂时。”
“你们……”肖尧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出了那个问题:“你和你的爷爷,大舅舅他们,和好了?”
郁璐颖绷着脸三秒钟,没有说话。
“不方便说的话,可以不用……”
下午的阳光透过公交车的窗玻璃照在两个人的身上,许是昨夜又下了一整晚的大雨,今天的气温并不高,这阳光倒还挺让人舒服的。
郁璐颖挽住了肖尧的胳膊,将头枕在了肖尧的肩膀上。
一阵沁人心脾的洗发水香味涌进了肖尧的鼻孔中。
他的心猛地跳快了一拍。
公交车剧烈颤抖了一小阵子,发出“放屁”的声音。
“这不就是你想要达成的成果吗?”郁璐颖轻轻地说。
“啊?”
“为了达成这个结果,你装了一整个夏令营的好孩子,还冷落了姐姐,”郁璐颖轻抚着肖尧的胳膊:“真是辛苦你了。”
啊,终于被她给发现了。
肖尧一时听不出这是不是阴阳,只好随口胡诌道:“我还用装吗?我本来就是好孩子。”
“臭不要脸。”郁璐颖嗔道。
“嗯。”肖尧说:“臭不要脸。”
公交车猛然起步,给了肖尧很强的推背感。
“狗子,”郁璐颖轻声说:“谢谢你。”
“啊?”肖尧颇为意外地应道:“啊。”
少年的鼻子有些酸酸的,他有一种努力终于受到认可的感动。
为了掩饰这种感动带来的尴尬情绪,肖尧再次随口胡诌道:“忽然觉得我们这样好像孩儿她爸妈。”
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和语气。
郁璐颖的脸红了一下说道:“又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不觉得吗?”肖尧解释说:“两个人一起为了女儿借读的事情东奔西走——尤其是我们自己还是小孩子,这种感觉就更奇怪了。”
“是有点奇怪,”郁璐颖承认道:“你也就敢趁姐姐不在的时候口花花,让她听见了,不得打死你。”
“是啊,”肖尧同意道:“不得打死我。”
女孩子伸过来的手,与少年十指相扣。
肖尧和郁璐颖去林主任家里拜访的情形,就是这样的。
在暑假剩下的日子里,他们还去了一次校长的家里,以及一位教育局官员那里。
前面提到了“让姐姐听见了,不得打死你”——平日里张牙舞爪,总仗着自己会两手空手道三脚猫功夫的沈婕现在却变得胆小如……猫,每一天都不敢单独出门。
即使只是去弄堂口的小卖部帮奶奶打瓶醋,她都要拖着肖尧一起去。
这当然不是因为恋爱脑黏人,纯粹是出于害怕。
“你在害怕什么啊?”肖尧有一次和她说:“既然你爸爸知道我们住在这,张正凯他爸爸肯定也知道——我觉得他们两家大人都已经放弃了,只是张正凯自己不死心罢了。”
当听到“两家大人都已经放弃了”这句话时,沈婕的眼神不由得又黯淡了一下。
“我是说,”肖尧解释说:“放弃强迫你们的这桩婚事——如果张正凯又要死缠烂打,你就把他给打跑。”
“你对我还真是放心啊。”沈婕幽幽地说。
“什么呀,”肖尧说:“好好好,走,我陪你一起打酱油。”
不过,他们却始终没有再看到“张正凯”的身影。
话又说回来,我在明敌在暗,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个张正凯的“幽灵”倒也多多少少在肖尧的心头蒙上了一层小小的……阴影。
主要是怕他犯傻,做出什么极端过激行为。
自从上次那场球赛后,小熊最近倒是有事没事就往肖尧家里跑,或者拉肖尧出去吃饭打球,上他家打游戏神马的。
比起这厮暑假里大多数时间的神龙不见摆尾,这段时间他的出现频率倒是比从前还要高,奶奶和沈婕也因此与他熟悉了不少。
8月29日上午,沈婕照例把肖尧拖起来去圣方济各中学的对面参加郁波所主持的主日弥撒,弥撒结束后,她带着肖尧重返“贫民窟”去找美玉。
“借读的事情,已经办妥了,”肖尧告诉沈婕:“你就放心吧。”
“嗯,”沈婕淡淡地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两个了——借读费一共是多少,什么时候需要交?”
“呃,”肖尧说:“晚点我打电话问问她。”
“你不是一直在跟进吗?”沈婕问肖尧。
“我也就是陪着跑了几次腿,送送礼,说说好话而已。”肖尧告诉沈婕:“求人办事嘛——最后还是波哥去谈的,担保人和临时监护人也是波哥。”
“这对波哥来说,是个挺大的风险啊。”沈婕叹道。
“是啊,一开始他其实也不愿意,”肖尧告诉沈婕说:“波哥这人吧,平日里看着放荡不羁,其实是一个生性谨慎的人。”
“放荡一刚,”沈婕说:“无论如何,我得在开学前跟美玉把烧烤摊的事情定下来,她已经半个多星期没怎么回我信息了,我担心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
“能出什么事情啊。”肖尧不以为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