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肖尧推门离开了宴会厅,郁保禄朝郁特选老爷子微微侧了侧身:“这包间里明明就有洗手间,他干嘛出去上啊?”
“无妨,”郁特选老爷子呵呵地笑道,抚着自己的白胡子:“年轻人嘛,给他一个缓冲的时间,不要逼得太紧。”
“爸,”郁保禄欲言又止:“丽华妹子和大羊的事情……”
说起这大羊——郁璐颖这一觉直接就睡到了黄昏时分,她是被嘴里的肉味给弄醒的。
真是的,大星期五的,偷吃什么呀?
也不知道是跑到哪里去偷吃了,食堂里应该是没有的。
夕阳的余辉透过玻璃窗,柔和地洒在了地毯上。
等等,现在几点钟了?
少女仰起脸庞,望向了玻璃窗……旁边的挂钟。
!都到这个点了。
晚上的家宴,郁璐颖可没有忘,只是闹钟没能闹醒。
没办法,昨天晚上莫名其妙的失眠太伤元气了。
等等,嘴里的肉味……这小子不会是已经去开吃了吧??
一股不舒服的感觉不由自主地涌上了少女的心头。
去赴宴不叫我?瞒着我单独去见我家的老人,什么意思啊?
郁璐颖开始穿衣服。
本身去赴宴这种事情,无论再怎么不情愿,既然答应参加了,就要穿得正式一点,好一点。
但是现在已经晚了,加上急着去找肖尧算账,便也顾不得了。
下午的时候说是在哪里来着?忘了。好像27楼是VIP宴会厅来着……
却说肖尧那边,他去了一个离包房最远,靠近楼梯处的洗手间,解决完个人问题,又盘桓了一会,还是没能想通郁爷爷在打什么鬼主意,但他现在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现在不能顺着老头的编排继续。
肖尧又洗了一把脸,刚走出洗手间,就听到电梯停靠的声音。
他看到一个身穿运动服和运动服长裤、球鞋的高个子女孩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郁璐颖看到肖尧,立刻迎了上来,语气却十分不善:“你这是吃半截中场休息了?”
“我没有……我是忘了今天礼拜五了,你爷爷也没怪我不是……你怎么来这么晚?”肖尧一时有些语无伦次。
“你是不是故意撇开我提前来的?你想干什么啊?”郁璐颖完全没有接肖尧的话茬。
“不是,是你爷爷专门派车把我……请来的,”肖尧实话实说道:“他们说你已经到了,我就没有多想嘛,那毕竟是你爷爷是吧……对了!不信你可以问沈婕呀!”
“看来你跟那老头挺投缘啊,那你们谈得怎么样?”郁璐颖依旧咄咄逼人,完全不似平日里的温婉内敛:“那个人开什么价码要你离开我?”
肖尧必须承认,他不是太喜欢这样子的小苹果。
“你今天怎么不听人说话呢?”肖尧也有些急躁了,提高了音量:“你爷爷没有为让我离开你开任何价码……不是,你爷爷开价码不是为了让我离开你……不是,你爷爷从来就没提说让我离开你的事,你都把我给气糊涂了——他是让我离开沈婕。”
“……”郁璐颖听着肖尧的辩白,脸色阴晴不定,看肖尧把话讲完了,她沉默了一会,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那,老头喊你来吃饭,就只为这个?”
肖尧连忙摇头,不敢隐瞒:“光明正大没什么不能说的,你爷爷还希望我能够站在朋……男朋友的立场上,替他在你们面前说说好话。他老了,他说他真的很希望有生之年能够与你还有你妈妈和解的。”
“你就这样被那老头收买了?”郁璐颖扬了扬眉毛,好像有点在开玩笑,又好像不在开玩笑。
那是你爷爷啊,你一口一个这老头,那老头的!
“什么叫收买啊?我吃口饭就出卖灵魂了?钱,对,他是给钱了,但我一分都没有收,也没想过收。我答应他,是站在一个家人的角度,认为这对你和你爷爷都是一件好事,是因为我觉得这是一件正确的事情,一件可以让未来变得更美好的事情。”
“对,你最高尚。”郁璐颖丢下这五个字,扭头就走。
?这妮子是闹哪样啊。
肖尧一头雾水,别无选择,只能跟了上去。
郁璐颖按了半天电梯上的↓,那电梯慢慢不过来,肖尧又一直缠着她,便索性推开防火门,从楼梯往下走。
肖尧无奈,只得继续跟在郁璐颖的身后。
就在肖尧和郁璐颖两个人都气鼓鼓的时候,楼梯间的灯忽然熄灭了。
“喂!喂?阿哼!”肖尧大声说。
郁璐颖跺了两下脚。
停电了?肖尧心中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对,窗外怎么也黑了?这才几点啊,难道是黑色的贴纸?
郁璐颖走到窗口,将手探入了窗外的黑暗中,然后吓了一大跳。
笼罩在视网膜上的墨绿色滤镜,还有天边悬挂着的巨大黑月……
这是……这是……
“呜——呜——呜——”远方传来了阵阵号角声,这让肖尧想起了中的末日号角。
他心念一动间,长剑的剑柄与盾牌的握把已经出现在手心,而金属铠甲则开始围绕着他的躯体,无中生有地出现与凝结。
“糟了,是影时间!”在郁璐颖后知后觉的时候,肖尧已经用剑盾帮她格开了一次来自暗处的爪击,随后反手抓住剑柄,向右递出,一下子把那偷袭的人形阴影刺了个透心凉。
“估计又是冲着咱们来的,你小心!”肖尧招呼着郁璐颖。
“我没有带斧子!”郁璐颖有些焦急地回答。
“你的南瓜马车呢?我护着你,咱们抓紧时间撤出去,走廊楼梯间这种地形最讨厌了,四处挨打——我在沈鸿生的殿堂里就上过当。”
“……”郁璐颖凝神尝试了一下,但什么都没有发生。她摇了摇头:“可能在室内不行。”
“那咱们只能一层一层地杀下去了,你跟在我身后吧。”
当你看到一只蟑螂的时候,就意味着阴影处有了无数的蟑螂,shadow当然也是如此。
在深不见底的楼梯井道中,肖尧能够感觉到,那里有无数的阴影正在蠢蠢欲动。
……
……
……
却说在那一刻降临的前一秒,沈婕还在沙滩上玩,试图排遣内心郁郁的心结。
准确地说,是在海里玩。
夕阳的光辉将海面染成金色的,在海滨浴场有一条极为粗重的绳子,一头系在海面的浮绳上,另一头则延伸到沙滩上。
大概有几十个人抱着那根粗绳站在或飘在浅海中,欢声笑语地迎接一波又一波海浪的冲击,好像在与大海进行一场集体拔河比赛。
“清蔚,抓稳了!”带鱼见沈婕被海浪冲得七零八落的,有些关心地叫道。
晏笑出言嘲讽:“先管好你自己吧,人家清蔚比你身体素质好,力气大。”
这也未必是事实,只是晏笑说了,就说了。
沈婕的小皮鞋被放在了一座白色的灯塔下面,那里放了很多鞋,因为有水泥地,没有沙子和水。
此时此刻,她正半漂在海里,死死地抱住那根粗绳不撒手,好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
少女的脸色铁青,也不叫,也不笑,眼神有点吓人。
她的头发全湿了,几缕发丝紧紧地贴在额上,被浸透的黑色衣领、短袖也皱巴巴、软塌塌地紧贴在她的胸口和手臂上,在夕阳的照耀下,纯黑色的衣物闪耀着熠熠生辉的光芒。
一波比刚才更大的巨浪袭来,人群中发出了一阵惊呼声。
有几个人甚至开始往岸边逃。
沈婕闭上眼睛,提前深吸了一口气,让身体微微趴在水面上,准备好迎接这波剧烈的冲击。
…
……
………
那波冲击却迟迟没有到来,少女在带鱼的哇哇大叫声中睁开了双眸。
大浪就在自己面前几米的地方停下了,那道水墙在这个距离表现出惊人的视觉压迫。
但它就那样,停在那里,形体完全凝固,好像结冰了一样。
“怎么回事啊,终于又来了?”带鱼大喊大叫道,他的声音本该被淹没在浪涛中,此时海浪声的停止却让他的声音显得无比清晰。
甚至有了回声。
整个海面都被完全固化住了,一道道波涛与海浪就那样定格在那里,好像被冰封的星球一样,显现出这一幕恐怖与诡异的景象。
沈婕抹了一把自己的额头和眼睛,放开那条粗绳,漂浮在如死水般的海面上。
她这才意识到,天已经完全黑了。明明刚刚夕阳离海面还有好一段距离,一个闭眼的功夫,太阳就已经完全不见——事实上,周围已是如午夜般的漆黑。
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的那轮巨大黑月,这黑月投下清冷的光芒,把整片大海、整个沙滩和整个世界染上一层墨绿色的光芒。
“影时间……”沈婕喃喃地说。
“我们先上岸!”带鱼一边喊着,一边拉住晏笑往岸边游去。
“呜——呜——呜——”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好似凛冬般的号角声,让沈婕联想到了。
“呜——呜——”
少女上了岸,被包裹在白色印花丝袜中的脚掌轻柔地踩在沙滩上,湿透了的黑色连衣裙随着她的移动发出“噗叽噗叽”的水声。
“我们要不要把班长、龙哥他们,把大家都先捞上来啊?”带鱼搂着惊魂未定,身穿比基尼的晏笑说。
沈婕微一沉吟:“不必,根据上次的经验,阴影不会伤害未觉察到影时间的人,而且等时间恢复流动的时候,他们也会觉得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除非我们真的搬动了他们。”
“好。”带鱼点头道:“那现在怎么办?”
“这到底是怎么了啊,”晏笑终于带着哭腔开口了:“天为什么这么黑了啊?你们说的影时间又是什么啊?”
“是说,晏笑为什么也进来了啊?”沈婕看向带鱼。
“我不造啊,”带鱼说:“要么就是她和我一样体质特异,要么就是因为刚才我拉着她的手?”
海里的人还泡在海面上一动不动,沙滩上的游客们和夏令营沙滩排球组的人也维持着他们进入影时间之前的姿势,一颗排球悬浮在半空中——漫山遍野的人形shadow看起来就好像是实体化的人类,只有眼睛里的光能让人辨别出它们。
它们并没有对沈婕、带鱼、晏笑三人展开攻击,当然,也没有攻击其他路人,而是全部奔向了同一个方向——圣爱大酒店。
“有没有人能解释一下?”晏笑问。
“没时间解释了。”沈婕观望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果断作出了决定:“带鱼,你和晏笑留在原地不要乱动,慢慢和晏笑解释,我跟着它们上酒店那边去看看。”
“不行!”带鱼表示了强烈反对:“嫂子,你就留在这里,和我们一起,等着影时间结束。”
傻子都看得出来,一个人冲进那么多阴影之中该有多危险——既然阴影对三人暂时没有攻击意图,在原地观望等待显然是最稳妥、最谨慎的策略。
“不行,”沈婕摇头道:“既然它们全都往我们酒店跑,一定是有什么明确的目标,很多营员还在酒店里面,我必须跟着去看看。”
带鱼见劝不动沈婕,便道:“那我和晏笑跟你一起去。”
“不行,太危险了!”
“我们留在这里才危险,”带鱼说:“万一冒出来阴影攻击我们,哪怕只有一只两只,我们可也都抵挡不了。”
沈婕以为,带鱼这话倒也有理——带鱼虽然那么久都没有觉醒堡垒,可是毕竟跟肖尧、郁璐颖还有神父他们去桥洞下的镜子里练级很多次,应该是知道怎么在堡垒使者的身边保护好自己,可是晏笑……
“呜——呜——呜——”号角的声音还在持续,且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大了。
沈婕还在犹豫。
“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