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闻回到了族地,一颗心狂跳。
他这么大的岁数,还是头一次这么紧张。
不知想到了些什么,他立刻大步朝着密室走去。
而宇文拓在密室中已经足足待了三日,他听见有脚步声,一颗心当即悬了起来,紧张地盯着密道。
见到黑影,他抄起一旁的大刀就砍去。
“是我!”呼延闻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这才将他手中的刀卸下。
“外祖父!”见了呼延闻,宇文拓眼眶有些湿润,激动道,“我还以为……我还以为见不到您了!”
“尽说些晦气话!”呼延闻没好气地看了眼宇文拓,但他也知道,宇文拓这是在担心自己。
在宇文拓不安的注视下,他拍了拍宇文拓的肩膀:“我今日去见了那位谢公子,的确是个人物。”
闻言,宇文拓刚刚落下的一颗心,顿时又悬了起来。
“您去见了他?”
“怎么?马上就要跟他们合作了,我总得去见一见他长什么模样!”呼延闻没好气道,“不然到时打了起来,我误伤了他怎么办?岂不是毁了你跟那位楚国太子的合作?”
宇文拓心虚极了,呼延闻越是说话,他越是心虚。
不过好在呼延闻并未看出谢宴就是楚国太子,不然的话,他必定会将自己劝说他的话抛在脑后,一心想要杀了谢宴。
为了整个匈奴着想,宇文拓闭紧了嘴,牢牢地将这个秘密焊死在了自己嘴里。
呼延闻说着说着,便又叹了口气:“我瞧着你跟他差不多大,怎么性情就差了这么多呢?你是不知道,我见他那一眼,便觉得他比你跟其他王子加起来都要厉害。”
“楚国有这么多能人,难怪能兴盛这么多年。”呼延闻说着,情绪便愈发低落了。
见呼延闻的神情变化,宇文拓立刻说道:“外祖父,我们当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部落,如今却能雄踞一方,假以时日,我们匈奴未尝不能像楚国那样厉害!”
呼延闻听了这话,笑着摆了摆手:“我怕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不过……”他的目光猛地转向宇文拓,眼中满是欣慰,“你或许能看到那一天。”
宇文拓见他眼底的殷殷期盼,深吸一口气,忍住了眼中的泪水,重重点头,“不只是我,外祖父您也一定能看到那一天!”
呼延闻摇了摇头:“不说这些了,我今日去了满香楼,不仅见到了那位谢公子,还看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宇文拓皱着眉,“是谁?”
“乌子虚。”呼延闻说到这,眼神变得幽深,“你是不知道,乌子虚在朝中称得上是呼风唤雨,宇文旭也十分信任他,他这些时日替宇文旭办下了不少事,深得宇文旭信任,就连耶律寒,也被他赶去边关了。”
宇文拓睁大了双眼:“宇文旭竟然答应了?”
“是宇文旭自己的意思。”呼延闻冷笑了一声,“但我却觉得,这件事跟他必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说着,他便敲着桌子,一字一句道:“而且我听乌子虚的意思,他对宇文旭竟然不是真心的。”
“今日,他还趁乱递给了我一张纸条。”呼延闻说到这,便直接将纸条摆在了宇文拓的面前。
这张纸条上,写满了匈奴文字。
密密麻麻的,在灯下仔细看着,才能看清楚上面的内容。
而这内容十分简单明了:“朝会之上,是你我动手的最好时机。”
呼延闻同样念出了这句话,在宇文拓狐疑的眼神中,他幽幽地说了一句,“你是不知道,他当时同我打斗时,竟然悄悄地同我说话。”
“他说他感恩老可汗的知遇之恩,一心想要效力老可汗,然而老可汗却死在了宇文旭的手中。”
“他本是扶持宇文征,谁知宇文征竟然连最重要的盐商都赶走了,实在不堪为王,于是他只能在宇文旭的手下假意奉承,就指望着有朝一日能够手刃宇文旭。”
宇文拓震惊极了,一双眼睛始终没有合上。
好一会儿,他才找回了自己的神志,喃喃道:“外祖父,您相信他的话吗?”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呼延闻冷笑连连,“左右宇文旭是早就想要对我们呼延家下手了,我们族地中的私兵,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再加上还有你与你舅舅的缘故,他必定认为我恨极了他。”
“我这样的老臣留下来不仅对他没有半点裨益,相反,还会千方百计阻挠他,为了他的大业,他自然是要将我们除之而后快!”
呼延闻将这一连串话一口气说了出来,见宇文拓若有所思,他又道:“现如今宇文旭准备何时动手已经不再重要。”
“他早晚会对我们下杀手,在那之前,我们必须要尽快将大祭司救活!”呼延闻的眼神狠戾极了,“明日你去找谢公子,必定要将名医请过来。”
宇文拓用力点头:“外祖父放心,我必定会将此事办妥!”
“宇文旭这几日忙着前线的事,不会太留意我们的动作,这是你最好的时机,我也会派人配合你,保护你的安危。”
大祭司固然重要,但身上流着老可汗的血的宇文拓更重要。
只有宇文拓还活着,他所做的这一切才有意义!不然只是平白搭上自家人的性命罢了!
宇文拓站起身,郑重地朝着呼延闻行了一礼:“多谢舅舅。”
与此同时,乌子虚也回到了王庭。
门口的守卫一见到乌子虚,就像是看到了救星,飞快的喊道:“乌大人!您快去看看可汗吧!今日可汗都吐血了!”
闻言,乌子虚的脸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想也不想就冲着西殿的方向跑去,就连身上的官帽都快要被风吹跑了,只能艰难的按住帽子前进。
“乌大人对可汗当真是如传闻中一样敬爱!”
“我还从未见过乌大人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
然而离开几人视线的乌子虚,脚步已经变得平缓起来。
他慢条斯理地走到了离西殿还有三五百米的距离,又跑了起来,一直跑得气喘吁吁脸色涨红。
“可汗病情如何了?”乌子虚拨开外面层层叠叠的人,快步走到了床榻前。
宇文旭半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极了。
见到乌子虚,他的眼睛里顿时有了光亮。
“子虚,你总算来了!”宇文旭激动道,“有人要下毒害我!你快将那人找出来!”
闻言,乌子虚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竟然有人对可汗下毒?”
说罢,他的眼睛就眯了起来,仔细地在这些人里面搜寻着。
而宇文旭在见到乌子虚这副紧张的模样时,眼神闪烁了一下,片刻后,又变得慌张极了:“你可有什么猜测?”
乌子虚见宇文旭在着急时下意识变得凝实的声音,心中变得十分警惕。
而在他仔细看去时,宇文旭依旧还是那副虚弱的模样。
但那一点蛛丝马迹,已经足够让乌子虚回过神来了。
他神情极为郑重,一字一句道:“臣对医书一窍不通,但臣必定会将全天下的名医都搜罗过来,为可汗您诊治!”
“您放心,臣定会将害您之人揪出来!”乌子虚的神情诚恳极了,他看向宇文旭的眼神中更是充满了爱戴。
见到他这样的眼神,宇文旭反倒是有些坐立不安了。
可这是耶律寒千里迢迢送来的信,他也的确是怀疑乌子虚的用心,便想出了用这个计策来引蛇出洞。
当耶律寒率领大军离开,王庭内外的军队全都掌握在乌子虚一人手中的时候,他在看见病恹恹的自己时,会忍住内心的欲望吗?
宇文旭既是期盼,又是紧张。
他猛地咳嗽了起来,声音惊天动地,看上去命不久矣:“我……我只怕是活不成了!你务必要替我将孩子抚养长大!”
乌子虚闻言,不可置信地扑在了床榻前,他跪在地上,拼命的摇着头:“可汗!您不会死的!”
“您若是死了,我便陪您一块去!”乌子虚的神情诚恳,声音中更是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
宇文旭听了,心中很是受用。
他想着,舅舅说的果然是错的,乌子虚对他是崇敬已久,怎么可能会心存反心?
正在宇文旭内心想着这些的时候,乌子虚已经双目赤红的走向了跪在地上的一个太医。
“是不是你无能?”
“是不是你!”
乌子虚提着剑,一双锐利的眼神在这些太医的身上不停地打量着。
太医们额间流出了许多汗水,他们根本不敢开口,生怕一开口,就将实情和盘托出。
这时候,宇文旭又猛地咳嗽起来。
“可汗!”乌子虚连忙将剑放下,搀扶住了宇文旭,“现在这时候,您更不能动气了!”
“您放心,这些庸医我都会替您一一处理了的!”
“还有那几个一直心存怨愤的家族!”乌子虚咬牙切齿道,“臣这就去杀了他们!让他们给您陪葬!”
说罢,他体检就要往外走。
宇文旭还没说完话,就见到乌子虚的后脚已经快要离开西殿了。
他赶紧冲着身边的人使眼色,自己也着急忙活的想要喊住乌子虚。
谁知道乌子虚会这么冲动?
那些家族对他虽然不满,可手中却有着大量良田!他正准备找个机会将那些良田买回来呢!
宇文旭不敢做出有违自己名声的事,自然不敢强抢,他是想着要跟这些个家族商议的。
“快拦住他!”
眼见乌子虚气势汹汹的提着剑,就要走到宫门口了,再走出宫门,不远处就是段家的地盘,可不能让乌子虚乱来!
闻言后,宇文旭身边的人都慌了神,赶紧喊着人赶上了乌子虚。
“乌大人!您别着急!”侍卫讨好一笑,“可汗还有几句话想要同您说!”
乌子虚一双眼睛赤红,在知道宇文旭中毒后,他眼底的赤红就没有消失过,现在瞪向了侍卫,使得侍卫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为何可汗还要拦着我?”乌子虚咬牙切齿道,“可汗中毒,除了那几家,还能有谁?”
侍卫猛地低下头,根本不敢回答,在乌子虚的注视下,他更是只敢讪讪一笑:“乌大人,您回去便知。”
乌子虚的眼神冰冷,但侍卫如此要求,他只得忍住心中怒火,再次返回了西殿。
谁知道这一次,西殿内的宇文旭竟然站了起身,看着气色,竟然比刚才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乌子虚在愣了一会儿后,便脸色铁青的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