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请太医!”
李德海瞧见皇帝躺在地上不停地抽搐,声音尖锐极了,在嘈杂的人声中很是刺耳。
听见李德海的声音,门外不明所以的侍卫干净往外跑。
而与此同时,李德海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高声道:“将陈道长请过来!快!”
李德海动作极快,几声吩咐下来,门外的侍卫早已是领命而去,然而在偌大的太极殿中,各个朝臣的脸上都写满了各种神情。
林尚书跟谭尚书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心中已经有了思量。
皇帝被匆忙抬进了寝殿,萧院正带着太医院的太医们匆忙赶到,但走进太极殿时,却被拦在了外面。
李德海的脸上满是愧疚,声音放低了:“萧院正,着实是……皇上他执意要让陈道长看过后,才能让你们诊脉。”
闻言,萧院正的神情有些难看。
萧院正平日里是最和善不过的人,他从不以身份高低来诊治病人,对皇室也十分尽心,可是自从陈道长入宫后,皇帝便再也不信他们这些太医,只认为陈道长与郑天师等人,才是真正的医者。
但萧院正为医多年,从未听说过这世上有什么长生之术,若真有,也定是一些哄人的把戏,虽说他不知道陈道长在皇帝身上用了什么招数,但他却能得出皇帝那双愈发浑浊的眼睛。
这根本不是什么长生之术!
然而他所说的话,竟无一人相信!
思及这段时间来受到的冷待,萧院正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即便陈道长从他面前路过,也不曾让他有多余的神情。
罢了!罢了!
萧院正苦笑一声,同身边的太医们说了一句:“恐怕此处用不上我们了。”
其他太医也瞧见了赶来的陈道长,几人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冷意。
他们对陈道长,已经埋怨许久。
萧院正的脸色难看,直接等在了门口。
而在太极殿内,陈道长步伐匆匆,但依旧不减他仙风道骨的气质。
他快步走到了皇帝身边,只需这么一看,他就笃定道:“皇上这是中风了!加之皇上体内还存有蛊虫,二者一结合,皇上此次怕是……”
六部尚书全都在这,听见陈道长的话,几人的神色各异。
林尚书跟谭尚书两人眼神闪烁,赶紧垂下头去,若是再不低头,他们脸上的笑容就要被其他人瞧见了。
但莫尚书的脸上,却是一阵青紫。
他刚将女儿送进了宫里,还没等女儿怀上龙胎,皇帝就要死了?
想到这,莫尚书立刻高声道:“陈道长,皇上用各种天材地宝供着你,你难道就不能在这等危急关头,救皇上与水火之中吗?”
闻言,陈道长叹了口气。
莫尚书气得胸口不断起伏,他万万不敢相信自己押宝押错了地方,高声吼道:“还不快将太医请进来!”
“或许陈道长只精通炼丹之术呢?”
不到最后一刻,莫尚书绝不肯相信皇帝没救。
其他三个尚书神情各异,不过他们忧心的不是皇帝的死活,而是若皇帝一死,只怕京城的天就要变了!他们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楚国大乱?
白发苍苍的萧院正缓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太医。
他们有条不紊地替皇帝诊治着,但得出的结果跟陈道长并无差别。
瞬间,莫尚书身体僵硬。
“不过,或许还有个办法,能救下皇上。”陈道长在气氛沉凝时,突然开口。
他的话,并不曾让人信服,但眼下,陈道长是唯一一个能救下皇帝的人,于是,即便众人不信服,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皇上的性命,可都托付到陈道长您手上了!”莫尚书看着陈道长,态度十分恳切。
闻言,陈道长郑重点头:“皇上对贫道有知遇之恩,士为知己者死,若是贫道不能治好皇上,自然也会随着皇上一同离去!”
听陈道长此言,众人目光纷纷闪烁起来。
这么说起来,陈道长这个办法应当会有用,毕竟陈道长都许下了这个承诺!
难道这世上还能有人将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吗?
此时,皇帝躺在床上,依旧是出气多进气少,众人的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林尚书冲着谭尚书使了个眼色,两人快步走出了大殿。
“怎么办?”林尚书压低了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我们可就这一次机会了!”
谭尚书往四周看了好几眼,同样是用气音道:“怎么?你还真相信那太子妃所说的话?”
“那女人谎话连篇,你若是真信了她说的话,那当真是……”
“可你别忘了,我们的把柄还握在她手里!她就是个疯子,逼急了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林尚书脸色难看,“这几日京城的各种流言,不就是她所为吗?而且她的胆子大成这样,竟然还对皇上下了蛊!说不准咱们在与她的交谈中,也被她下了蛊!”
闻言,谭尚书不可避免的想到了皇帝躺在床上的模样。
他浑身发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疯子!她就是个疯子!”
“那咱们怎么办?咱们真要跟了她?你难道还没看出她的野心吗?她分明是想要垂帘听政!”
“那又如何?”林尚书反问道,“我们不听从她也是死,听从她倒还能有一条活路!”
谭尚书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睁开了双眼:“你说得对!若是听从她的话,我们还能有一条活路!如若不然,咱们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片刻后,谭尚书的眼神变得清明:“既然咱们要帮她,那就得好好思量思量,想出一个万全的计策来!”
“她手中不是还有几万人吗?打下京城岂不是绰绰有余?”林尚书皱着眉,“咱们在城内最多是与她里应外合……”
“四万余人只怕连两万禁军都打不过!”谭尚书冷下了一张脸,“那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不然的话,她也不会威胁我们,想让我们帮忙。”
谭尚书是兵部尚书,知晓地方属军与禁军的区别。
闻言,林尚书的脸色颇为难看:“那咱们怎么办?难道还要一刀将皇上给砍死不成?”
“咱们要想一个折中的法子。”谭尚书分析道,“她既然不曾拿蛊虫威胁我们,足以证明我们并未中招,我们所需要担忧的,就只有她手中的那几封信了。”
“若是咱们帮了她,事成咱们就有从龙之功!她当摄政太后又如何?左右这天下不是咱们的天下!任谁做皇帝不行?”
“可若是咱们帮了她,她失败了,那咱们就要想个法子,让那些信件再也不会被人发现!因此在皇上这边,咱们也得留下一条退路。”
谭尚书的几句话,让林尚书连连点头。
“的确,咱们总不能将所有的筹码压在她一人身上!”林尚书神情晦暗不明,“总归是要保住我们家族性命的!”
谭尚书点点头:“这女人心狠手辣,咱们的这些盘算,可千万不能被她知道了!”
“那咱们现在……”林尚书有些犹豫,“该做些什么?”
“与她互通消息。”谭尚书低声道,“再将城内的布防图送去给她!”
林尚书一听这话,顿时睁大了双眼。
而谭尚书态度很是自然:“如今看来,还是她这边的胜算更大些,你瞧瞧皇上那副模样……即便他能保住性命,但他如今的名声已经……”
不必谭尚书将话说清,林尚书便明白了。
他叹了口气,皇帝私德有亏,如今京城内流言纷纷,任谁都能举起反旗,打着为先帝的旗号来谋逆,蜀地与青州都乱了,匈奴跟燕国还虎视眈眈,皇帝这皇位即便能坐下去,也坐不长久了。
即便他能长生又如何?这长生之法又不是让他变成了无所不能的神仙。
这一番谈话,谭尚书与林尚书已经达成了一致。
殿内,莫尚书阴沉着脸,在谭尚书跟林尚书离开时,他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一些事,眼神凌厉的朝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看去。
然而马将军跟韦大人站在那,看着他的眼神欲言又止。
莫尚书冷着脸,冲两人投去了一个十分冷冽的眼神。
“莫大人!”马将军凑了上前,低声道,“您难道不觉得谭尚书与林尚书有些奇怪吗?”
不管女儿们在宫里争得多么激烈,但在朝堂上,莫家、马家、韦家都是明晃晃的保皇党。
韦大人也在这时走了上前,沉声道:“是啊!他们着实是有些奇怪!仿佛是在商量着什么!下官依稀记得,当初谭尚书与林尚书跟你太子走得很近,就差没有结盟了。”
闻言,莫尚书的脑中划过一道念头。
瞬间,他的脸上如同笼罩上了一层阴云,咬牙切齿道:“这两个老匹夫!果然是打着这个主意!”
说完这话,莫尚书便快步走到了裴安临身边。
如今在朝堂上,他最放心的就是裴家人了。
“裴将军!”莫尚书冲着裴安临拱手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闻言,裴安临目光一凛:“何事?”
这时候,无论莫尚书是要说什么事,都一定与皇帝此次的病情有关。
见裴安临神情严肃,莫尚书无端地感到了安心,他连忙冲着裴安临作了一揖,低声道:“实在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着,莫尚书就飞快的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将军,您难道不曾发现吗?林尚书与谭尚书两人分明是存了不臣之心!”
“之前他们就与太子相谈甚欢,屡次设宴款待太子,如今太子妃率兵逼近京城,他们只怕是已经与太子妃有所联系了!”
“现在正是危急关头,还是要防备两人里应外合才是!”
裴安临闻言,垂下了眼眸,像是在细思。
见此情景,莫尚书心中松了口气,他知道,一旦裴安临露出这副模样,那就证明他的话奏效了,最起码现在裴安临已经怀疑上了两人!
“我会让人多盯着他们的。”裴安临微微颔首,“若是莫尚书有确切的证据,不妨告诉我。”
闻言,莫尚书摆了摆手,露出了一个苦笑:“我若是能有确切的证据,早就揭发两人了,又何必让裴将军您多劳神呢?”
话是这么说的,但莫尚书心中究竟是个什么想法,也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裴安临看了眼他,只当做不清楚他心中打的那些算盘,语气平缓道:“莫尚书,我虽说可以派人盯着他们,但你与他们多年同僚,想必更清楚他们的秉性,今后只怕还要多劳烦你留意两人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