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宾馆,按理应该休息一会,接下来的手术大约要用7个小时,会非常辛苦,谁知,钟秋月根本就没有睡意,硬拉着秦堪陪她聊天。
她今天的兴致非常高,做胰头癌手术第一次只用了5小时20分钟,这是一个划时代的进步,也就是说,如果有秦堪搭台,她的手术速度就赶上了刘华龙大主任了。
外科医生都是以刘华龙为标杆。
“秦堪,你在东堡县三医院工作,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医院?工资怎么样?手术能做到什么程度?我怎么也难以理解,你在农村,怎么练出了这么好的本事?”
钟秋月问问题也喜欢串珠式的提问,她是属于话比较多的那种人。
秦堪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最后说:“我那个破医院总共才3个科室,外科,内科和中医科。外科还包括妇产科。每年收治的病人有3000多人……”
“你工资才4000多?”听秦堪讲到工资,她惊讶地问。
“对呀。4000多是固定的,即使搞点灰色收入,总收入也就6千上下,反正一年有個7万吧。”
秦堪并不是哼苦,钟秋月要介绍女朋友给他,她肯定要搞清楚秦堪的工资。一听只有这么一点点,比景华医院差远了,不禁嗟叹。
“太少了!太少了!秦堪,赶紧行动起来,换一份工作。我回去就跟四医院的领导说一声。四医院在景华市属于第二流的医院,一年只能收治1万多病人,但收入肯定比你现在的农村医院强多了。我跟你说,我想给你介绍的女孩子,是拿年薪的,15万左右。所以,我第一步把你的工作找好,再把对象介绍给你。你不会着急吧?”
秦堪听到最后,哑然失笑,“不急,真不急,我现在是在练本领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心思谈恋爱。”
“好!匈奴未灭何以为家。好男人就应该这样。”钟秋月似乎找到了知音,她就是一个还没嫁出去的大龄女孩,在婚姻上进取心不高,事业心却是很强的。
“老家呢?你老家还有谁?”家庭也是很重要的,女孩子择偶,家庭条件也是硬指标之一。
“父母建在,还有一个妹妹,在读高中。”秦堪介绍。
“哦。近郊还是城里?”钟秋月恨不得摊开地图查看一下。
“不是近郊,更不是城里。而是农村山沟沟里,四面都是大山。村子里人口越来越少了。”
秦堪所处的老家离三医院有20公里,离县城更远,有60多公里,典型的农村山区,只有一条很窄的水泥路进去,到了冬天,经常封山。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就为了儿女,自己勤俭节约,生活很艰苦,才50岁就已经显得很苍老了。
妹妹在读高中。
钟秋月听到秦堪介绍,心里变得很虚,她担心朋友那女孩子不会同意嫁给秦堪,农村的公公婆婆,很难和城里的女孩子生活得融洽。
话多的钟秋月一时间不好说什么好了。
秦堪没在意钟秋月沉默不语,他庆幸,因为,还没见面,他其实就已经拒绝了这桩婚姻。他知道,婚姻和投胎没什么区别,找错了对象,一辈子苦海无边。
聊着聊着,钟秋月一看手表,“噢”了一声,说:“该上台了!”
她今天很兴奋。
过去手术,很少有兴奋的时候,多数是感觉到压力,今天格外的好心情,这台手术已经明确了,秦堪是一助,她想好好享受一下手术。
今天这台手术本身是有难度的,不过,现在的钟秋月根本就没想太多,她本来就是一个自信的人。
袁毅甘心做二助,他也知道自己的差距,做二助不拖后腿就很不错了,他倒是想看看秦堪的手术。
他也已经注意到了,事实上,秦堪的手术操作应该是比钟秋月更好,只是,上一台手术难度不大,没有任何意外,看不出真实水平。
钟秋月果然开快车。
她把开腹让给了秦堪,秦堪四刀开腹并不是有意显摆,其实,他可以做到三刀开腹,只是,没必要,多一刀少一刀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很多时候,抢时间并不好,忙中出错在医疗意外中占了九成。就和开车一样,十次事故九次快,另外一次也不例外。
有本事的外科高手,都不会刻意去抢时间,能快时则快,该慢时,他们都会很谨慎。
确实是很享受。
才一个半小时,就进入了瘤体部位,现在第一道难关,分离瘤体。
钟秋月的技能确实是景华医院外科少有的高手,她精准地分离瘤体,很干净,很整齐。
当然,这里面有秦堪的功劳,他的配合,或者说,他在分离瘤体时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咦?”
主刀钟秋月轻声惊呼。
“这……有黏连!”
顿时,都紧张起来,特别是本院肝胆胰外科主任袁毅,他伸过头来仔细观察。
他不得不紧张。
因为这个病人是他的,手术计划也是他做的,原本,袁毅有7成把握没有局部转移,现在出现意外,发生了小概率事件,虽然在谈话中谈到过,但真正出现了,他很内疚,同时还有些害怕。
担心病人家属找麻烦。
钟秋月虽然“咦”了一声,但并没有停手,她试着继续分离。
有时候,有少量的黏连是可以继续做根治术的,只是,要彻底的做干净。
钟秋月还是不错,黏连部分分离得也还整齐。
速度慢了下来,进展越来越艰难。
又过了40多分钟,钟秋月叹了一口气,把手中的钳子丢尽了器械盘。
放弃了。
做开关腹。或者做姑息手术。
她得冷静一下。
下一步,她有两件事要做。一是决策,到底是做姑息手术,还是做开关术,她有关键的发言权。二是她准备亲自跟患者家属谈话。她不准备让别人担担子。手术前她过于乐观。
“袁毅主任,你的态度呢?”钟秋月问。
“我听你的。”袁毅主任回答很简单。
“姑息吧。”钟秋月思考了几秒钟,轻声说。
“好吧,我赞成。”袁毅点头。
“那就这样定了。我去谈话。这话有点难谈。”
钟秋月面有难色。手术前,她过于乐观,现在出现意外,谈话的氛围会比较尴尬,甚至还可能擦出火花。
“呃,还是我们一起去吧。”
袁毅也不好意思让外面的医生顶在前面。他虽然也恼钟秋月,术前谈话太乐观了。但事已至此,这乱摊子,他不得不自己去收拾。
“别急。我有话说。”秦堪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