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北邙无数荒丘!草标郎官(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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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露,北风寥寥。

  京城墙头上的阳光已经有了些许初春的味道。

  漫漫官道之上,人渐渐多了起来,南来北往,怀着各自的目的,来到了这天子脚下,有书生寒窗十载,有商贾贩货往来,也有百姓求医问药……

  形形色色的人们,谁也没有在意那渐行渐远的马车,里面坐着的是昔日的玄天馆新榜魁首,此次一别,他将曾经的所有统统放下,留在了京城。

  “他就这样走了吗?”

  “镇南王世子是首犯,他能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便已经是万幸了。”

  高墙之上,两道身影赫然伫立,目送着李末远行。

  一位身披大氅,带着貂绒裘帽,看不清面庞,另一位赫然便是归墟的高手夏蝉鸣。

  “总有一天,他还会回来的。”

  夏蝉鸣看着李末远去的方向,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就被此人拿捏,九宝灵蝉一脉的傲气几乎都要消磨殆尽。

  如今,这个煞星总算是走了。

  “哦?你这么笃定?”

  身穿大氅的男子轻语道。

  “也不算是吧,只是一种直觉。”夏蝉鸣美眸轻凝,悄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别样的神情。

  “毕竟这是个不吃亏的主。”

  在她眼中,李末此次离京多少有些无可奈何,最关键得是他的两个好友因此获大罪,从此不在自由,据说他那位如兄如长的上司也丢了性命。

  吃了这么大的亏,如果不找回来,那就不是她认识的李末了。

  “看来你倒是挺期待他回来。”身披大氅的男子轻语道。

  “胡……胡说什么呢?”夏蝉鸣下意识辩驳道:“我巴不得他这辈子都别回来。”

  话到此处,夏蝉鸣美眸轻凝,意味深长道:“他如果真的再回来,这京城只怕就不会再太平了。”

  “你的期望倒也不是不可能实现。”身披大氅的男子淡淡道。

  “为什么?”夏蝉鸣追问道。

  “你大约是忘了他要去的地方。”

  “凉州,青蟾城……“

  夏蝉鸣若有所思,美目中涌起一抹明悟。

  “那可是凉州极北,最偏僻的地方……”身披大氅的男子凝声轻语。

  青丘几行姓名,北邙多少荒丘。

  “北邙荒丘……那可是靠着的地盘……他这趟前路难知凶险咯。”

  “天下八大妖仙吗!?”夏蝉鸣喃喃轻语。

  北煞玄僵,幽居邙山,那里有十万墓葬,号称生人勿近。

  “如此说来,还真是凶险。”

  当初,李末参加玄天馆考核的时候,武道山的姜尘被视为五大山门三十年来最优秀的传人,他便曾经得到过的指点,可是最后依旧是败在……不……是死在了李末的手中。

  “不过这样也好……他的局面越糟糕,对我们越有利……”身披大氅的男子转过身去,幽幽道。

  “你什么意思?”夏蝉鸣眉头皱起。

  “你可以尝试吸纳他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你觉得他会被吸纳吗?”夏蝉鸣摇了摇头道。

  她很清楚李末的为人,即便如今遭到贬谪,他的处境也并非到了绝处,怎么可能会被吸纳?

  “这件事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身披大氅男子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

  “真是见鬼……黑剑怎么会知道三百年后,他居然还有个传人……”

  “妈的……不是因为他……谁愿意吸纳那个煞星,草。”

  身披大氅的男子骂骂咧咧,渐渐走向了城墙,独留夏蝉鸣一人,看着那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车架,悄美的脸蛋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情。

  ……

  前路漫漫,山高水长。

  自从离开京城之后,这段时间可以说是李末一生中最悠闲的光阴,带着身边这几个货,看着沿路风景,好不自在。

  一切琐事皆有陈王度打点,饿了还有马大爷熬煮的汤。

  马大爷不愧是马大爷,果然没有让李末失望,将他那口传了几十年的老汤都带来了,盛汤的器皿都包了浆,看着像是个值钱的老物件。

  “马大爷,你这是口小鼎吧?怎么不用罐子盛?”李末看着马大爷那盛汤的容器,忍不住问道。

  “我听说京城南街那家土罐店……”

  “你现在已经不在京城了……”

  马大爷随口说着,将他那口盛着老汤的小鼎收了起来。

  “庙里顺的,用他熬汤有股子香火味……是不是更好喝了?”马大爷咧着嘴,露出满口的黄牙。

  “你……”

  李末双目圆瞪,心中默念罪过罪过,大口大口地将碗里的汤一饮而尽。

  “老陈,馆里给我的这个官职怎么感觉怪怪的?什么品阶?”

  走了数日,李末方才将自己的任命书给拿了出来。

  草标郎官,怎么听都感觉有点问题。

  ”大人……这草标郎官没有品阶。”陈王度有些尴尬道。

  “玄天馆在各州各城都设有分馆,一般犯了罪,从京城流放在外,戴罪立功的才会授予这样的官职。”

  陈王度解释道:“严格来说,草标郎官没有品阶,因此也没有任何福利待遇,不过论职权,应该相当于副城馆,次于城馆。”

  “城馆!?”

  “也就是玄天馆城级分馆的主事。”陈王度解释道。

  “草标郎官……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李末追问道。

  “这……”陈王度尴尬一笑:“大人也知道,你毕竟是戴罪之身,能够保住性命已是不易……”

  “但凡授予这个官职的……都被视为插标卖首之徒。”

  “嗯!?几个意思?”李末面色沉了下来。

  “所以草标郎官又被称为,游魂官,意思是放荡游魂,保不齐哪天追究罪责,小命难保……”

  陈王度尴尬道:“所以这类官员被视为放荡游魂。”

  “他们虽然被贬谪在外,每年都需考核,通过考核的,视情况而定,还有赦免罪过,甚至回京的可能。”

  “可如果通不过考核,那就是罪加一等,大部分都……”

  “插标卖首!?”李末下意识脱口道。

  “大人英明。”

  “……”

  “怎么没人告诉我还有考核?”

  李末做梦都没有想到,当初他在罗浮山上,九院相互竞争,每个捉妖师身上都背着指标,唯独他不用为考核发愁。

  谁能想到,如今遭到贬谪,居然还要考核!?

  “大概是因为考核通过率太低,告不告诉大人都没有太大区别?”

  “有多低?”

  “去年贬谪到各州各府各城的草标郎官共有七百六十三人……我来看看有多少人通过考核了。”

  陈王度不愧是玄天馆的老人,办事老练,滴水不漏,就连这样的文卷都带在身边。

  他一阵翻找,终于找到了答案。

  “两个人。”

  “……”

  “那还好……到时候实在不行找老冯给我通通……”

  李末的话音戛然而止。

  “上路吧。”

  李末挥了挥手,不再言语,众人相识一眼,俱都沉默,纷纷紧随其后。

  从这天开始,李末似乎再也没有了任何兴致,直接换成奎刚拉车,仅仅七日,便已经到了凉州地界。

  “这凉州比我想象得还要荒僻啊。”

  李末不由感叹,相比于罗浮山所在,这里到处都是穷山恶水,论起繁华富庶别说跟京城相比,就算是龙渊府都相差了不少。

  “凉州地势高低起伏,多有山川阻道,算不上物阜民丰。”陈王度解释道。

  若非苦寒之地,又岂会将李末打发到这种地方来。

  “主人,越往北越荒僻。”

  就在此时,王九开口道。

  “你怎么知道?”

  “主人忘了,我在凉州呆过一段时间。”

  当初,王九刚刚觉醒没多久,便离开了罗浮山,云游天下,寻找长寿增命之法。

  他曾经游历凉州,在这里待过很长时间。

  在京城重逢的时候,李末还听他讲述过这一路上得奇异见闻。

  当初,王九在凉州的时候,还遇见过一个特别的小妖,喜欢追逐大日,吞吸光辉,只可惜,他的法子太过粗线,修为弱小不堪。

  那时候,王九就想这小妖如此特别,虽然不同修行之法,可是道心坚定,吞食了这么多阳光,或许体内精华深藏,吃了必是大补。

  然而,这小妖生性机敏,但凡风吹草动,必会隐遁。

  “当初我是在一片沼泽发现它的,它仗着地形,实在太难捉了,不过后来我发现他有一个特点……”

  这只小妖喜欢听钟声,只要钟声一响,他若在附近,必会出现。

  王九尝试过数次,几乎就要将其捉住,只可惜那小妖命大,最终还是让他给跑了。

  “你这么一说,我可就想起来了。”李末一拍脑门,终于有了点印象。

  “对了……说到妖鬼,我好像忘了什么似的。”

  李末转身,看着身后的这群货,下意识点了点……小狐狸,猪刚鬣,奎刚,小黑猫,王九,姬天啼,红莲童子……

  “一个也不少。”

  李末点了点头,松了口气。

  “嘿嘿,如今我又回来了,下次如果再遇见那只小妖,定要将他捉到。”王九咧嘴轻笑。

  如今的他和当年相比,简直就是脱胎换骨,有云泥之别。

  如果真的再遇见那小妖,根本无数什么钟声潜伏,他勾勾手指头,将能将其拿来。

  ……

  李末等人一路向北。

  五日后,终于抵达青蟾城。

  城外破破烂烂,看上去年久失修,城墙有着很明显被风沙侵蚀的痕迹,不过城内倒是热闹许多,虽然不能跟龙渊府相提并论,不过却也比李末想象得繁华许多。

  “越是荒僻混乱的地方……来往的人就越多……”

  李末刚进城,便发现这里来往的客商倒是有不少。

  原本,他还以为这里会相当冷清。

  “大人,青蟾城以北便是十万荒丘坟塚……这可是笔大买卖,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前赴后继,因此埋骨荒塚,也有人因此发家致富。”

  陈王度总是在李末生有疑惑的时候,及时出现。

  “十万荒丘……”

  李末若有所思。

  “大人,先找个馆子歇歇脚吧。”

  “好,你安排。”李末点了点头。

  片刻后,陈王度便找好了地方。

  云飞来客栈,算得上青蟾城比较有规模的客栈之一了。

  这里的物价也比京城,乃至龙渊府低上不少,一盘猪头肉只要三十个大子,若是在龙渊府,好点的馆子至少要卖两钱银子……

  如果放在京城,这一盘猪头肉,一两银子怕是没了。

  “酒菜是真便宜,天天下馆子都可以。”李末咧嘴笑了,一壶上年份的老酒也只有五十个大子而已。

  便宜,太便宜了。

  “嗯?这道鲍鱼炖泥鳅是什么菜?怎么要五两银子?”

  李末看着那菜牌,露出疑惑之色。

  这道鲍鱼炖泥鳅可以说是这里最贵的菜,比其他菜肴加起来都贵得多,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伙计,这鲍鱼炖泥鳅是什么菜?怎么这么贵?”李末招来伙计,不由问道。

  “嘿嘿,客官,想吃这道菜得去楼上包间。”伙计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差爷,天地良心,我们是打开门做正经生意的。”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紧接着,一位风姿绰约的老板娘跟着一个衙差走了下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肚满肥肠,鼻青脸肿的男人。

  “正经生意?那他是怎么回事?”那衙差一声冷笑,看了看那鼻青脸肿,满腹委屈的男人。

  “差爷,这个王八蛋点了一道鲍鱼炖泥鳅,你也知道,我们店里的这道招牌最费工夫,五两银子,那可都是货真价实……”

  “这个杀千刀的炖菜前,给那泥鳅涂了药,足足炖了我们姑……厨子两个时辰,鲍鱼都炖烂了……我多收他五两银子过分吗?”

  说着话,老板娘拉过衙差的手,偷偷塞了一锭银子。

  “你也是,这不是缺德吗?”

  衙差转过身来,狠狠瞪了那鼻青脸肿的男人一眼。

  “带回去。”

  话音刚落,两名早已在旁边恭候多时的手下走了上来,将那鼻青脸肿的男人直接锁走。

  “他们是玄天馆的人?”

  李末愣住了,看衣饰却是玄天馆无疑。

  “连这种事都管?”

  “大人,荒僻之地,权责不会分得太清……我听说有些地方玄天馆的差役还要负责打更挑粪。”陈王度压低了声音道。

  “真踏马离谱。”李末听得咋舌。

  堂堂大乾国教,没想到出了京城,到了这等荒僻之地,待遇居然相差这么大。

  “老板娘,最近你好歹也收敛些,过些日子有新来的大人到此任职,别给大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那衙差不忘叮嘱道。

  “新来的大人?什么来头?”

  “嗨,也不算什么大人,草标郎官,犯了事才被打发到我们这来的,估计待不了多久就要被……”

  那衙差咧着嘴,做个抹脖子的动作。

  话音刚落,旁边那一桌,猪刚鬣,奎刚,王九,小黑猫,姬天啼等纷纷抬头,面色不善地看向了这名衙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