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尘仙,玄天馆初代馆主,创立先四门,天地玄灵,以之位尊。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玄天道种的研究和推进一直都是掌握在这个女人身上。
在神宗灭法的岁月里,强者如云,高手辈出,万世的璀璨毕集于那一世。
即便如此,神宗之下,她却能独占最强之名,天下莫有能胜者,后世尊其为。
最重要的原因便是,这个女人不属于人世间,不属于这片红尘。
她来自神宗禁地。
“来自禁地的生灵,永久地留在了这个世上……”李末若有所思。
他曾经在韩奇的笔记中见过零星记载,神宗年少时曾入万解宗,在那里遇见了少年时代的韩奇,他们在万解山寻到了一个入口,第一次进入到了那片禁地。
也就是那一次,创造玄天道种的念头在少年神宗的心中悄然萌芽。
那一次,神宗从那片禁地带出了两样东西。
一为功法,名曰九命,除此之外,他还带出来一位少女。
“那便是李尘仙……后来的玄天馆祖师!?”
天上谪仙红尘游,自是花中第一流。
李末曾经听陈王度说过,这个女人古来唯一,若非神宗横空出世,她的实力必为当世第一,天下无敌,冠绝山河。
“老陈不是说这位初代馆主一生孤冷,终生未嫁吗?”李末心中泛起了嘀咕。
按照记载,玄天馆创立不到十年,这位李祖便不顾神宗挽留,远离京城,从此萍踪不定。
这也为后来韩奇的叛逃埋下了祸根。
如果当时李祖还在,韩奇断不可能离开玄天馆。
这位风姿凌绝天下的女人,最后一次出现是在神宗晚年,人世沧桑,岁月变化,无情的光阴都未曾在她的容颜之上留下半点刻痕,真如人间谪仙。
她孤身入禁宫,见了神宗最后一面,只为生死一战。
既分胜负,也分生死。
这一战之后,神宗天下第一的威名无可撼动,人间红尘也再也不见仙姿。
“一生未嫁,最后死在了神宗手中……怎么还能留下一脉香火,竟然成为了护道者?”
李末的目光变得怪异起来,这便是他知道关于李祖的一切。
这位来自神宗禁地的女人,身上有着太多神秘和未知。
她和神宗最后一战的意义何在?
李氏一族的香火从何而来。
所谓护道者……李末总觉得他们守护得并非是大乾皇族。
“李氏宗祠……当年黑剑硬闯的便是这座祠堂……那截枯木枝也来自这里……”
这一趟李末总算没有白来,寻到了关键性的信息。
“这一脉姓李……”
李末放下了手中的卷宗,面色微沉,脑海中浮现出当日在长恨山中见到的诸多景象。
“三位大人,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李末伸了个懒腰,悠悠荡荡地站了起来。
他已经知道了他想知道的一切,至于最关键的信息,也就是那座祠堂所在,这里肯定是找不到答案的。
就算是许奇峰三人的身份也没有资格获知那样的隐秘。
“终于要走了。”
许奇峰见李末起身,心弦顿时松了三分。
这个煞星,他现在甚至都不敢与之对视。
“许大人,我今天没有来过,你们也没有吃过屎……好吗?”
临走前,李末晃了晃手中的三份供词,微微笑道。
“当然……当然……”许奇峰心中骂娘,脸上却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目送着李末离开。
“该死……该死……这个小子当真无法无天……”
高江河看着李末消失在视线之中,终于再也忍受不住,暴怒地如同失去配偶的公猩猩。
“一定要将此事呈报给营主大人,这小子胆敢对皇家内卫动手,便是死罪。”
“报什么?技不如人,还嫌不够丢人吗?”许奇峰咬牙道。
“闹到玄天馆……你以为他们会轻易放人,三个脉苗境打不过一个成苗境,还有脸上门要人?”许奇峰咬牙道。
“你应该庆幸他是玄天馆的人,若是归墟……我们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许奇峰的眸子里泛起一丝深深的忌惮之色。
“更何况,我们刚刚将不该透露的情报给……”
许奇峰咬牙道:“这也是罪过。”
“可是……万一让营主知道了。”风剑书终于意识到了关节处,他们泄露情报,也是罪责难逃,如果东窗事发,只怕也是大祸临头。
“所以今天的事情,我们三人谁也不能说。”许奇峰斩钉截铁道。
“好吧。”
高江河和风剑书相识一眼,只能点头应和。
……
深夜,鱼龙台。
“营主大人,事情就是这样,我赶到的时候,高江河和风剑书依然被擒,相关的密档也被看了个干净……为了救护两位同僚,我只能就范……还请大人治罪。”
月光下,许奇峰匍匐在地,如同朝圣般透着无比的虔诚。
不远处,一位身形纤细瘦弱的男子端坐在凉亭之中,身前立着一道织锦,手中针线穿梭,如同鱼龙共舞,金线生辉,银线流彩,红丝艳……一幅百鸟朝凤图焕然如真。
“李末……洪门倒是又得了一个人才,难怪能够在年初时立压五大山门,夺得新榜魁首。”魏惊蛰悠悠轻语。
身为鱼龙台三大营主之一,他也曾听说过李末的名字。
只不过当时的李末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家伙,并不值得他这位大内高手注意,现在看来……
“这个年轻人的成长速度可真快啊。”
魏惊蛰凝声轻语,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弹,穿针引线,瞬息之间,织锦上的一片凰羽便跃然而生。
“还请大人治罪。”
许奇峰重重叩头,再次请罪道。
“相机权宜……你何罪之有?起来吧。”
许奇峰闻言,终于松了口气,这口黑锅他总算是甩干净了,即便日后东窗事发,跟他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大人,那李末……”
“随他去吧。”魏惊蛰淡淡道。
“随他去?”许奇峰愣住了,这可不像是这位营主大人的风格。
“小许,你看我这白鸟巢凰图绣得如何?”
“嗯!?”许奇峰愣了一下,旋即道:“大人手艺超凡,鬼斧神工,当真是活灵活现……”
“命运便如同织锦……少了一针一线也就不完整了……”
“李末……他也只不过是这命运织锦中的一条丝线而已……”
魏惊蛰淡淡道:“顺其自然……才能得到最完美的织锦。”
说着话,魏惊蛰屈指一弹,金丝穿梭,凰鸟的金瞳立时点就,使得整幅织锦活灵活现。
“我不太明白大人的意思……”
“宝贝丢了……那夜只要出现过的人没有一个是偶然……他们都受到了命运丝线的牵引……放任自由,顺势而为……那东西必定会回到祠堂。”
“啊!?”
许奇峰愣住了,圆瞪的眸子里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神色。
“大人的意思是……那东西早晚都会回来?”
“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既然如此,又何必大费周章?”魏惊蛰冷笑道。
许奇峰似懂非懂,不过却也没有深思,接着道:“大人,我还有一个疑问。”
“说。”
“李末此人反常近乎于妖,这样的年纪便有如此修为和战力,实在不同寻常,偏偏他也姓李,会不会……”
许奇峰欲言又止,求证的目光投向了魏惊蛰。
“你糊涂了吗?那座祠堂里的人是不可以随便出来的……更何况,如果真是那一脉的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名字便会留在宗祠之内。”
魏惊蛰冷笑道:“李末不可能是……”
“我糊涂了……我糊涂了……”
许奇峰彻底松了口气,自己确实太过敏感了。
无生一脉,何等特殊,他们的血脉怎么会流传于红尘之中!?
正因为这一脉的特殊,就连玄天道种都只有这一脉的生命可以承载。
许奇峰可是听三位营主无意中提起过,那位身居八景宫的玄天道种也姓李,出身李氏宗祠。
既然如此,寻常生灵又岂能与那座祠堂扯上关系!?
“李末,任你如何嚣张,跟这些庞然大物比起来,也不过是这织锦上的一根丝线而已。”
许奇峰的心彻底放了下来,低垂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冽的笑容。
……
夜深了。
京城近郊,长恨山。
“老纪,你爹终于愿意见你了?”
李末出了如意馆之后,便来此寻到了纪师。
人啊,不能总是一心一意地扑在工作和事业上。
“你这是说得什么话?”纪师白了一眼,沉声道:“那毕竟是我亲生的爹。”
说着话,纪师端起青梅酒壶,给李末斟了一杯酒。
“噗嗤……”
李末刚喝了一口,便吐了出来。
“这踏马是什么酒?真难喝。”
李末又啐了两口,只觉得嘴角苦涩。
“你真不识货……这可是我老爹珍藏的佳酿,破天荒许我取出一壶,特意招待你的。”纪师白了一眼道。
“这酒叫做……是我老爹一位故人教给他的酿酒法子……初尝确实有些苦涩……”
“这些年,我爹只喝这种酒,一般人还喝不到呢。”
“镇南王的口味真特别……喝不惯……”李末将酒杯推开,如避瘟疫,连忙摇了摇头:“太难喝了。”
“没见识了不是……”
纪师咧嘴笑了:“这算什么难喝,你知道这世上什么酒最难喝?”
“不知道,应该就是这种了。”
“我老爹说……这世上最难喝的酒是……”
“她的喜酒!”
“啊!?”李末愣了一下。
“哈哈哈……以前我不太懂什么意思,现在想来确实难喝……如果有天你师姐成亲了,那酒真是难以下咽吧。“纪师晃了晃酒杯道。
“呸呸呸……你还惦记着我师姐呢?”
纪师笑了笑,凑到了李末身边:“你知道这世上最好喝的酒是什么?”
“花酒!?”李末下意识道。
“卧槽……我就说你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果然跟我不谋而合。”纪师拍案而起。
“呸呸呸……谁跟你不谋而合?我是顺着你的思路……”李末立刻划清界限。
“老李,听说贤楼重新开张了,现在优惠力度空前绝后,要不要一起去?”纪师眯着眼睛勾引道。
“什么优惠力度?”李末随口问了一句。
“第二根半价!”
“嗯!?”李末愣了一下,紧接着眼中泛起了别样的异彩。
“那还真是空前绝后,不过改天吧,最近太忙了。”
“忙什么?鱼龙台的案子?”纪师的消息不可谓不灵通。
“你连这都知道?”李末心头一动,突然问道:“老纪,你知不知道京城有什么比较特殊的祠堂?”
“祠堂?那多了去了……京城多少豪门世家?传过三代便能立宗祠,你自己算算吧。”纪师淡淡道。
“我是说比较特别的那种……就是看着不太正常,不太像祠堂的……”
“不正常的?”纪师咂摸着嘴,想了想:“还真有一座……我十岁那年拜祭过一座宗祠……”
“你拜过?”
“大乾皇族的子弟,年满十岁都要拜祭那座宗祠……我们家你知道的……”纪师压低了声音道。
镇南王一脉虽说是异姓王,可追根论底,却还是神宗血脉。
“那座宗祠看着像是道观……”
此言一出,李末神色微变。
“那地方在哪儿?”
“我不知道。”纪师摇了摇头:“我当时还小,整个祭典又臭又长,我都快睡着了,哪里还记得在哪儿?”
李末闻言,不免流露出失望之色。
“怎么了?”
“没什么?最近有点思念祖宗了,想找个祠堂拜一拜。”
说着话,李末便站起身来:“回去了,改天再聚。”
“思念祖宗?你不是孤儿吗?哪来的祖宗?”
纪师在身后叫着,李末纵身,化为一道流光,便消失在漫漫夜空之中。
“你真是思念祖宗,我可以当你的……”
砰……
话音未落,一记有力的脑瓜崩随之落下,砸得纪师捂头痛叫。
“妈的,哪个王……”
纪师一转身,便见到了那位慈祥和蔼的老父亲。
“爹……”
纪师捂着头,到了嘴边的话硬是咽了下去,脸上挤出一丝干笑。
“说话没个正经,成何体统。”
镇南王声音威严,目光落在了旁边的酒壶上。
“糟蹋了好东西啊。”
“爹,你的宝贝我朋友喝不惯。”纪师撇了撇嘴。
“喝不惯?一点都不像她……”镇南王沉声道。
“不像谁?”纪师下意识地问道。
“李……你朋友刚才问了你有关祠堂的事?”
“嗯,他说他想祖宗了。”纪师随口道。
“李氏宗祠!”
镇南王眉头微皱,看着李末远遁的方向,喃喃轻语。
……
天黑了,月亮如同狐狸的眼睛漠然地望着人间。
东郊坟山,一片荒凉。
碧游居孤零零地伫立在山脚下,旁边只有一间光秃秃的茅草屋。
李末回来的时候,便有点点磷火从坟里冒了出来,趴在骷髅白骨之上,为这混茫的黑夜带来些许光亮。
这样的居住条件不说天下无双,最起码放眼京城也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王九,你干什么?”
百步之外,一阵急促的声音从碧游居内传了出来。
李末目光微凝,抬头望去,不见一道黯然的金光缓缓升腾,隐隐间,一株神秘的树苗在那璀璨金光之中破土而生,枝叶招展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