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来天地皆同力,命去英雄不自由。
那是属于屠夫的气运,也是属于他的机缘。
唯有那红尘刹那光阴的相遇,茫茫暗夜之中,他那隐藏的天赋,便如高悬穹天的星辰,闪烁明亮,吸引了那位贵人的目光。
“若无那次的相遇,便不会有天下凶名的屠夫,也不会有日后的玄天七绝。”
冯万年沉声道:“正是那次相遇,那位贵人几乎每夜都来光顾屠夫的小摊……”
“每次他来,便点上一碗汤羹,一直坐到屠夫收摊……”
“时间久了,屠夫对于那位老者心生好奇,便上前搭话……”
冯万年的话语之中透着一丝感慨,从这两人接触的那一刻起,似乎便注定了伟大命运的开始。
在他听到的故事之中,那老者声称与屠夫乃是同行,只是他年纪大了,家里的活无人料理,想请屠夫帮忙。
那时候,屠夫正值青年,古道热肠,加之他在玄天馆混得并不如意,早已有人别的心思,便欣然答应。
就这样,每天玄天馆散班,他便会去老者那里。
起初,也就是做一些剁骨切肉的活,并不算沉重,每天晚上也就斩个二三十斤的样子,外加做一顿饭。
最开始,那老者觉得屠夫的手艺实在显得粗糙,几乎是手把手教着他到底如何切,剁,砍,劈,斩……
年轻的屠夫还觉得老者待他不错,可是时间久了,他却发现压在身上的活越来越多……
从最初的二三十斤肉,增加到了七八十斤,接着便是两三百斤……
再后来便是五六百斤……
屠夫的活越来越多,直到每天晚上,他能斩剁三千多斤肉……
彼时的他未曾发现,自己的刀越来越快,越来越稳,越来越狠……他的心神全都融入了身前的案板之上,刀起那一刻,似乎便只剩下一堆碎肉。
就这样,屠夫在老者那里足足干了两年。
两年的时间,他在玄天馆依旧默默无闻,陈长空却早已声名鹊起。
两年后,那老者给屠夫换了一把刀,破旧不堪,钝得都已卷了刃。
说到此处,冯万年的眼中闪过一抹精芒。
“那把钝刀几乎陪伴屠夫度过了他整个青年时代……仅仅一年的时间,屠夫便用那把钝刀达到了之前的水准,每晚斩肉五千斤。”
三年的光阴,一晃而过。
终于有一天,屠夫如期而至,可是这一晚,老者却未曾给他准备任何肉类。
他说,剁了三年,该换一些新鲜的来剁了。
“新鲜的?”李末下意识道。
冯万年点了点头,口中吐出了两个字:“活物。”
屠夫笑了,活羊活猪他也宰过,算不得新鲜。
可是老者却说,他所言的活物……
是人!
话到此处,冯万年停住了,他目光幽幽,看向李末。
“你知道屠夫的名号是怎么来的吗?”
李末若有所思,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
“你该不会以为屠夫只会杀猪吧,他手中的血可是之中最多的……“
冯万年面色凝重:“白衣的剑,屠夫的刀……”
“这可是号称当世两大杀器,凶星悬天,惊神镇仙。”
“白衣剑仙的无生杀剑!?”李末喃喃轻语。
对于这天下第一剑,他早已是如雷贯耳。
在冯万年的口中,论及杀伐,屠夫的刀可是能够与之齐名的存在。
“他在京城剁了三年的肉,又过了两年,屠夫的名号早已在天下不胫而走……只是谁也不知道,这个丧心病狂,毫无人性的刽子手到底是何许人也……”
“直到后来,京城出了一件大事……世人方才见到了他那恐怖的锋芒。”
“什么大事?”李末不由问道。
“十八年前,大火照京师。”
冯万年似有深意地看向李末,眸子里闪过一抹骇人的精芒。
“那时节,原本默默无闻的他暴发出恐怖的实力,甚至挡下了天下八大妖仙的凶威,屠夫之名震动天下……从此他便位列玄天七绝之一。”
“十八年前……”李末若有所思。
“人的机遇当真变幻莫测……当年屠夫和陈长空同时进入玄天馆,论起点,一万个屠夫也比不上陈长空……”
“可惜……造化弄人,到了最后,反倒是那位平平无奇的沉闷少年,成就至高,成为了当今世上最顶尖的强者之一。”冯万年不禁感叹。
“他遇见的那位贵人当真了不得啊,竟然造就了一位玄天七绝。”
“妈的,我踏马怎么就遇不上呢!?”李末痛心疾首。
“那也是因为屠夫的独一无二,换做其他,未必能够达到这等高度。”
冯万年撇了一眼,淡淡道:“不过这样的隐世高人,的确不是说遇见就能遇见的。”
“谁家的祖坟能冒出这样的烟来啊……还是别痴心妄想了。”
冯万年拍了拍李末的肩头,将他拉回到了现实。
“陈长空虽然未曾达到屠夫的高度,却也是有数的大高手,因为这层关系,陈平平倒是偶尔能获得屠夫的点拨。”
冯万年终于说回了正题。
“陈平平是屠夫的弟子?”李末忍不住问道。
“那倒不是……”冯万年摇了摇头:“陈平平的天赋不错,实力也很强……不过屠夫收徒的要求很……很特别……”
“杀猪要杀得好,剁肉也要有些聪明劲,否则天赋再高也不收。”
正因如此,玄天七绝之中,屠夫名义上的弟子最多。
据传,想要拜入他的门下,先要通过剁肉三关。
先剁十斤精肉,切作臊子,不要沾染半点肥肉。
再剁十斤肥肉,也切作臊子,不要连带半点精肉。
最后再来十斤金软骨,当然也作臊子,不要半点肉在上面。
如此通关者,方才有资格拜在屠夫门下。
陈平平女孩子家家,修炼一途,天赋极高,奈何实在不是杀猪剁肉的料,因此与屠夫并无师徒缘分。
不过,她父亲毕竟与屠夫有着三十多年的交情,因此偶尔也会指点指点这位大侄女。
“看看人家这背景,你上次把她前胸当后背……这可是杀生性的侮辱啊。”冯万年轻笑道。
“忘了告诉伱,陈平平乃是刑律长,官至九等……比你还高出一等啊。”
“真是朝中有人好做官。”李末撇了撇嘴道。
“你刚刚问得那件案子就在她手里,要不要我出面帮你……”冯万年提议道。
“不必了。”李末摇了摇头。
这件事涉及大鸟,虽然冯万年是自己人,不过关于大鸟的秘密,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现在在哪儿?”
“应该在慈善堂吧……屠夫回来了,那可是他的道场。”
“慈善堂?屠夫!?”李末心神微动。
玄天七绝,神龙见首不见尾,他自从进入玄天馆以来,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大人物。
“每次屠夫回来,陈平平都会去拜访……不过那毕竟是玄天七绝,也不是每次都能见到……”冯万年沉声道。
事实上,就算是屠夫的弟子,想要见到这位师尊也是千难万难。
到了这等境界,神明内藏,脱离红尘,已然很少相见外人了。
若无因果,一般是没有这等缘分的。
“慈善堂……”
李末点了点头,陈平平是一定要见的,他要探听一下,这案子到底到了什么程度,真实的情况是怎样。
如果情况不对,便只能让大鸟先跑路了。
“那可是慈善堂,你别乱来。”冯万年提醒道。
如今,关于屠夫回来的消息根本没多少人知道,可那毕竟是玄天七绝的道场,没有人敢在那里放肆。
“我又不是去见屠夫……”李末随口道。
他的目标只是陈平平而已,更何况,屠夫那样的存在也不是他说见就能见到的。
……
片刻后,李末便已经来到了慈善堂。
这座地处偏僻的古老殿宇,门口倒是修得跟猪肉铺一般,门前挂着案板,悬着一口屠刀样式的挂件,最上面的匾额赫然写着“慈善”两个大字。
“不愧是屠夫的道场,当真是别具一格。”
李末远远观瞧,却见一道倩影伫立在慈善堂前,似在恭敬等待。
仅仅从侧面的身形轮廓,便可以看出来,这位便是陈平平。
“陈师姐,许久不见。”
李末主动上前,打了个招呼。
此刻,陈平平闻言,方才转身看来,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如果不看身材,仅仅这张精致的脸蛋,便足以让人颠倒。
“是你!?”
显然,李末的嘴脸早已深深印入了陈平平的脑海之中,峨眉蹙起,流露出了一丝不喜之色。
她可是还未曾忘记当日那无妄的羞辱,这个初入馆内的新人居然敢在公众之地调戏轻薄于她。
前胸恍若后背,这种奇耻大辱,怎能忍受!?
“多日不见,师姐风采依旧。”李末轻语。
“受不起……赶紧走吧,我现在没空搭理你。”
陈平平按耐住心中的烦躁,在她看来,李末不过是一介新人,身后又有霸道剑种,自己倒是犯不着与之计较。
实在是李末入馆之后太过低调,以至于都没有什么浪花掀起,像之前,,,等等,都是干得悄然无声,低调非常,外界知道的人不多。
日头久了,就连他新榜魁首的热度都已然消散,因此在如今的馆里,倒是真没有多少存在感。
更何况,陈平平如今是在等待屠夫召见,当然不能因小失大,让自己乱了分寸,白白错失机会。
要知道,她是因为陈长空的关系才得知了屠夫回来的消息。
按理说,有她父亲这层关系在,屠夫应该不会将其拒之门外。
“师姐,有件事我想向你讨教一二。”李末倒也不介意。
毕竟,当初确实是他一巴掌拍了下去,天地良心,谁能想到那处平原竟是高峰。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陈平平斜睨了一眼,冷冷道。
“这是屠夫大人的道场所在,寻常弟子连驻足观望的资格都没有,你还敢站在这里?”
陈平平所言不差,玄天七绝高高在上,寻常弟子别说是见,确实连驻足道场之前的资格都没有。
她是因为身份特殊,所以才能前来请求拜见。
即便如此,是否能够见到屠夫,依旧无法确定。
不过,陈平平觉得,今天自己见到屠夫的希望还是很大的,所以更不能被李末搅了局。
如果让屠夫见到,还以为是她带来的闲杂人等,若是生怒,说不定还会殃及于他。
“这是屠夫大人的道场。”李末轻语。
“你知道就好……这种地方不是你该来的……”陈平平再次提醒道。
“如果引来屠夫大人不满,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放眼整个玄天馆,年轻弟子之中,能够有资格进入慈善堂,见到屠夫的绝对不过双手之数。
显然,陈平平赫然在列。
至于李末这样的新人,有些一辈子都未必能够见到玄天七绝的风采。
轰隆隆……
就在此时,一阵沉重的声音悠悠响起……
慈善堂的门开了。
一位粉嫩小童走了出来,身披白袍银甲,腰间挂着一柄玉质的屠刀,身上却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妖气。
“我要进去了……你快走吧。”
陈平平看见来人,不由流露出喜色,再度驱赶李末。
她知道,这是屠夫大人派人来迎她进去,想来屠夫大人今日的心情很是不错。
就在此时,那白袍银甲的小童走了过来,却是直接掠过了陈平平,从她身旁走过,径直来到了李末面前。
“主尊让你进去。”
慈善堂前,突然如死水一般寂静。
李末愣在原地,神情古怪地盯着眼前这位白袍银甲的小童。
陈平平更是双目圆瞪,悄美的脸上爬满了难以置信的神情,她死死地盯着李末,简直不敢相信……
“让他进去?这怎么可能?”
陈平平满脸疑惑,失声叫道,似是质问。
“没错……主尊让李末进去……就是你吧。”
白袍银甲的小童看着李末,再次无比笃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