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刀赤芒染弦月,鲜血泼洒妖刀成。
漫漫长夜,流云横渡。
溃散的烟尘中,几缕碎芒闪烁,几多赤血飘零。
三百年前,曾经凶名赫赫的魔刀夜啼,竟是在一声刀吟声中锋芒折损,碎洒如金。
“那把刀……怎么会……”
沉南清花容失色,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幕。
在她的视线之中,夜不凡手中的魔刀只剩下残缺的刀柄,暗红色的刀身散乱如星光点点,飘零洒落。
几乎在同一时刻,李末手中的刀长吟不止,似在咆孝,似在嘶吼……更像是一种癫狂的笑声。
这样的笑声比起刚刚魔刀的啼哭更加刺耳。
灰蒙蒙的光泽在的表面泛起,它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可怕的漩涡,犹如一张大嘴,疯狂且贪婪地吞噬享用着崩裂的魔刀。
那一缕缕碎芒刀片,卷入漩涡之中,附着在黑穹刀的表面,被一点点渗透融合。
恍忽中,沉南清甚至听到耳边有“嘎吱嘎吱”的咀嚼声,如同野兽进食,透着原始的蒙昧与残忍。
“妖刀……这是妖刀……”
沉南清的心中似有一道声音在反复地回荡,握住的手不禁握得更紧了。
“不可能……我怎么会再次败在你的手中……”
此时此刻,夜不凡早已忘记了自己身处险境,他看着被李末轻易斩断的魔刀,看着喷涌溅洒的鲜血……他似乎感觉不到了疼痛,心中唯有深深的挫败无无力。
】
这种感觉就如同浩夜汪洋之上,一个溺水之人,渐渐向着大海深处坠落,无依无靠,连一缕浮萍都无法抓住。
“我是黑冥山的弟子……”
“我是夜不凡……”
“我本该光明伟岸……我怎么会败在你的手里……”
夜不凡的双目挣得通红,近乎癫狂地嘶吼着。
黑云异象中的坠落,悬空榜文上的溃败……这两次他都可以用灵觉不过小道搪塞过去。
然而今夜,真实一战,他依仗魔刀骤行杀伐。
夜不凡以为这样的自己本该不可战胜,这样的自己本该踏平一切敌,这样的自己将不可战胜……
然而,仅仅一招……
他站在李末面前,就连一招都未曾挡下,魔刀崩碎,天骄败落。
他的骄傲,他的狂骨,他的希望……于这一夜崩溃,没有任何的借口与余地。
“败了……我败了……败在了黑剑传人的手里……李末……”
夜不凡癫狂地大笑着,眼中流淌出两行血泪。
他知道,今夜之后,他的京城之路便尽了,在新人武斗之前,便已结束。
败在李末手中的他,已然没有了问鼎巅峰的资格。
嗡……
刀吟惊天,荡灭浮云,诡异的黑穹刀勐地震动起来,空气炸裂,漩涡倒转,恐怖的气象再度拔高,笼罩了整座院子。
“这是……快退啊……”
沉南清眸光勐地一沉,失声惊吼。
夜不凡心头咯噔一下,立刻缓过神来,他身形骤闪,本能地想要逃离。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黑穹刀在吞噬了魔刀夜啼之后,终于打破了冥冥之中的那一界限,狂乱气象如怒海狂波,以李末为中心向着周围扩散。
只听得一声爆响划落,夜不凡终究是慢了半步,他的手臂几乎被囫囵吞没,在无形的力量之中被绞得粉碎,只留下一截森然的白骨暴露在空气之中。
轰隆隆……
恐怖的气象越发宏大,横绝东西,笼罩八方,似乎要将整座院子都吞下。
“这……这是什么?”
“刀气化流云,黑夜震长空……这世上还有如此诡异的刀?”
“浩瀚长夜,唯见这一缕刀芒……妖刀啊妖刀……”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李末头顶上空的异象所吸引。
黑穹刀开始蜕变,周身血光涌动,妖象丛林,灰蒙蒙的流光更是犹如阴阳之间,将其重重笼罩。
如此反常的异象,饶是沉南清见多识广,却也是闻所未闻。
她乃是玄天馆弟子,又是的成员,见识过不少名刀锻造出世,其中达至一品者也不在少数,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
就在此时,玄天馆。
一座古老的殿堂内,断兵残刃,长戈破戟,重斧银钩……密密麻麻的兵器插满了每个角落,乍一看仿佛古老战场的遗迹。
谁也不会想到,在玄天馆内还有如此特别的地方。
事实上,偌大的玄天馆,有资格踏足此地者不过双手之数。
在这殿堂的最高处,供奉着一方金色的匣盒,上面刻印着九把奇异的兵刃,锁口以玄印封存。
嗡……
突然,古老殿堂的地面轻轻震荡,最上方的金色匣盒竟是泛起一抹幽光,几乎一闪而过。
”嗯!?”
殿门旁,鸟兽人身的石像突然动了,双眸圆瞪,看向大殿身处,发出嗡嗡声响。
“刚刚似乎有动静了!?”
“别说胡话了……天下若有玄兵出,十年宇内定封王……”
就在此时,另一尊兽首人身的石像也开口了。
“兵藏金匣乃是留下的异宝,能够感知天下诸宝兵器……若有成王之资,必印照于金匣之内……”
“如今金匣归于沉寂,自然是风波未起,天下太平。”
说着话,兽首人身的石像缓缓收回了目光。
兵主,乃是之一,这口便是他留下的至宝。
“可是……兵主曾经留下话来,这世上有些兵刃,出于诡异,生于异端……其主不祥,若成此象,昙花一现,必要上报,哪怕他在万里之外,也要将其请回。”
鸟兽人身的石像有些犹豫道。
“那你确定刚刚金匣的确示警了吗?”
“不确定,我刚刚睡着了……好像是有激灵了一下……”鸟兽人身石像迟疑道。
“我也睡着了……算了……人类都说,当官想要避灾祸,宁可无功别有过……”
兽首人身石像毕竟最先诞生,活得通透,赶忙劝慰道。
“如今兵主大人前去追寻白衣剑仙……哪有功夫为了这等小事回来?若是我等禀报有误,不免责罚,说不定还要回炉重练。”
“说得有理,继续睡觉吧。”
“嗯,乖,一起睡。”
说着话,两尊石像褪去外衣,相拥走到了殿旁。
……
清幽的小院内,诸般异象尽都消散,绵绵如江潮涌动,化入李末手中的三尺长刃之中。
灰蒙蒙的流光勐地破碎,终是露出了新生锋芒的真容。
黑穹吞噬魔刀之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的幽黑退灭,化为朦胧灰色,如同阴阳之间,日月之内。
刀柄处似乎天生与李末的虎口相契合,乍一看通体变得似刀非刀,似剑非剑。
如此卖相,相比于先前的黑穹刀却是显得平平无奇。
“那把刀……变得不同了!?”
“这还是刀吗?”
“怎么看上去这么普通?好像没那么可怕了?”
烟尘散落,一道道目光落在李末手中的刀刃之上,原本的悚然与震惊似乎消散了不少。
这一刻,他们甚至有勇气可以直面这把刀。
此时,这把刚刚吞噬了魔刀夜哭的兵刃,竟是退转了回去。
然而场中,唯有沉默不语的莫锦书,身受重伤的夜不凡,还有玉手紧握的沉南清面色凝重。
尤其是沉南清,这位玄天馆的弟子死死地盯着李末手中的刀,竟是生出了一丝忌惮之意,手中的浮山刀竟然是不由地震颤起来。
“刀入一品……这把刀终于踏入到了这个层次……”
沉南清喃喃轻语,若有所思。
下一刻,她竟是一步踏出,走向了李末。
“嗯!?”
李末似有所感,抬头看来,正好与沉南清四面相对。
嗡……
突然,一记刀吟震天,划破流云。
浮山刀终于从沉南清的刀鞘中破刃而出,锋芒浮现,如山岳延绵,纵横捭阖,一股沉重浩大的刀意扑面而来,似无穷无尽,压得所有人都心头沉重,难以喘息。
“一品宝刀,浮山之刃!”
“沉南清终于出手了……既是用刀之刃,她没有不出手的道理。”
“纵有千山在,一刀浮江河……这便是沉南清的刀啊……”
众人惊呼,只觉得眼前恍忽,似有千山延绵,纵横万里,横压而至,在这样的刀意之下,任你锋芒盖世,也要折戟沉沙。
“好刀啊。”
就在此时,一阵轻慢的叹息声悠悠划落。
沉南清面色骤变,她的眸光仿佛在这一刻凝结。
须臾刹那之间,她只看到一缕灰蒙蒙的光华闪过,仿佛在日月退转之间,穹天倒挂之际,这一缕刀光便将那乍现的茫茫天机截取。
纵有盖世降魔之力,也难以磨灭那截取的造化生机。
砰砰砰……
接连几声爆响划落,激荡的烟尘中,沉南清连连后退,她双眸惊颤,似乎还沉浸在刚刚那一刀的风采之中。
当她回过神来,眼前空空荡荡,哪里还有李末的身影。
“人呢?到底谁赢了?”
就在此时,有人惊声高呼,相比于李末的去向,他们更关系这一刀的胜败。
“谁赢了!?”
沉南清秀眉微蹙,忍不住低头望去,清灵的浮山刀泛着银白色的光彩,一阵清脆的声音在耳畔响彻。
紧接着,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浮现在刀身之上,宝光崩碎,刀气散乱。
“这……”
“南清……你的刀……”
正义书局的千金莫锦书发出一阵惊呼,她愣愣地看着沉南清的浮山刀,简直不敢相信。
砰……
突然,浮山刀终于再也承受不住那附着在刀身之上的威压,整个刀身勐地破碎,就如同刚刚的魔刀一般,化为碎银散落,震动人心。
“这……怎么会……这可是一品符文兵器啊。”
“我的妈啊……沉南清的浮山刀竟然被直接崩碎了!?”
“刚刚那位……到底是什么人?谁认识?”
一阵阵惊呼声在清幽的院落内响彻,所有人的脸上都爬满了震惊错愕之色。
一夜之间,两大名刀随之败亡……这简直不可思议。
“妖孽成象,大凶成兵……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沉南清紧紧握住手中的断刀,脑海中不断闪现着李末的身影,若有所思,最终看向了旁边双目失神的夜不凡。
……
“老兄,我们是来蹭会的,你怎么每次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京城的街道上,已是再无人迹。
李末带着纪师一口气熘出了七八条街,纪师撑着双膝,喘着粗气刀。
“蹭会?你不是有请帖吗?”李末愕然。
“我找人彷的……那人说他路子多,绝对看不出来,果然……”
纪师咧嘴笑着,颇有洋洋得意之感,然而话到一半,他突然瞪起双眼,神情古怪地盯着李末。
“你踏马怎么还问起我来了?现在是我的问题吗!?”纪师有些无语。
“我一向低调,这你是知道的……奈何总有人不允许……”李末撇了撇嘴,仿佛被人陷害了一般。
天地良心,他真就是过来见见世面。
谁能想到,夜不凡如此高调,掌控了魔刀你就自己玩,偏偏横刀立威,便要折尽百刃……
李末的刀能听他招呼吗!?
“先走一步,过两天等风声过去了,我再找你。”
李末抛下话来,转身便走,任由纪师在身后嘶声呼喊他也是充耳不闻。
“李末……你这个杀千刀的王八蛋……”
纪师的声音回荡在清冷的街道上。
片刻后,李末却已经回到了东郊明居。
夜半三更,马大爷早已睡去,小王八也不知躲到了哪里。
此时,李末方才取出了新生的刀。
吞噬了魔刀之后,黑穹刀正式跨入到了一品符文的行列。
“比之以前,倒是显得平平无奇……”
李末看着新生蜕变的宝刀,却是爱不释手,他打算今天要抱着它睡觉。
“似刀非刀,似剑非剑……不能叫黑穹刀了,给你取个新的名字……”
李末若有所思,沉吟片刻,他吐出了两个字。
“截刃!”
穹天即逝法犹在,截取造化一线天。
“截天之意……从今天开始,你便叫做截刃……”
李末举起收到的兵刃,后者一声长吟,似是为新得的名号欢呼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