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只是流程,内定才是结果
铸剑山中,生死劫杀。
这样的恶性事件翻遍龙渊府的历史都屈指可数,如此丧心病狂的凶徒寻便犄角旮旯也找不出第二位来。
毫不夸张地说,铸剑山事件的影响才刚刚开始。
今夜的屠杀也只是起了个头。
作为当事人,李末当然要过来问问。
“动手的人是绝剑道的霍七姑,她是宁绝剑的师傅。”陈王度坐在了李末的面前,倒也没有任何隐瞒。
“这个我知道了。”李末澹澹道。
这些可是霍七姑的临终遗言。
“绝剑道的人活不了了……一百八十三人,一个不留。”陈王度澹澹道。
这位玄天馆特使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的变化,一百八十三条性命在他眼中就如同这饭桌上的鸡鸭鱼肉。
“够狠的。”李末轻语,倒也没有太大的波动。
这一百八十三人应该都是绝剑道的核心弟子,他们也未必知道霍七姑的行动。
然而,如此大罪,就凭他们同出一门便已经该死。
要知道,陈王度给霍七姑的定性等同造反,别说满门诛灭,就连厨房里的鸡蛋都要给摇散黄了,被褥上的螨虫都要拿出来活活晒死。
一百八十三条性命,这已经是在不诛连的情况下所产生的最仁慈的结果。
“绝剑道也着实是找死……杀头的大罪,谁也保不住他们。”陈王度冷冷道。
绝剑道在龙渊府扎根多年,经营有道,背后的能量自然不小。
然而,此次恶性事件却非同小可,简直就是在挑战玄天馆的威严,无论头上的伞有多大,也撑不住。
“龙渊府衙巡防营副营长玩忽职守,卢府主已经送他回家了。”陈王度又道。
堂堂六寸高手,竟然能够藏在山中庙内,若是无人接应安排,必不可能。
这就如同李末前世大考,谁能在考试前将小抄安排放入考场?
“回家了?”李末一愣。
“回老家。”
“明白。”李末点了点头,又是残忍的老天爷啊。
“巡防营营长降三级留用……”
一夜之间,龙渊府仿佛变了天,李末从陈王度的口中得知,各大世家门阀多多少少受到了牵连。
府衙内的高层也被清洗了一波。
总而言之一句话,龙渊府重新洗牌了,多少人的命运因此而改变。
就这一夜,霍七姑的祖宗十八代都被骂得跳了棺材板,祖坟都得被骂得炸膛。
“我差点死在山上。”
李末对于龙渊府的变化并不关心,话锋一转,开口道。
陈王度撇了李末一眼,没有说话。
他哪里能够想到,李末竟然能够无视黑剑古碑的剑意,在众目睽睽之下登顶?
这种奇诡的事情别说他没想到,恐怕就连霍七姑都没有想到。
事实上,霍七姑原本是想等到考核结束,众人登山祭碑,点燃,将所有人都送下去陪她的宝贝徒弟。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今日在铸剑山中的人现在还能活着,都应该给李末磕一个。
“此后二十年……龙渊府将是罗浮山的天下。”陈王度开口了。
这等于是给李末的补偿条件。
毕竟,作为陈王度未来的前程和机缘,李末在此次事件中也算得上是受害者,总得拿点补偿,表示表示。
二十年的时间足以让一方宗门崛起。
同时,这也是陈王度能够照顾到的时间。
在这二十年内,龙渊府的许多政策和资源都将向着罗浮山倾斜,就连每年朝廷扶持地方捉妖的经费等等都能划拨出一份来。
至于二十年以后,那时候的陈王度应该已经干不动,到了退休的年纪。
一朝天子一朝臣,陈王度能够保证的也只有这二十年的红利。
“二十年足以让罗浮山成为龙渊府第一山门。”陈王度开出的条件不可谓不重。
花秋醉若是再次,恐怕都要笑出眼角细纹来。
若是换成萧朝渊,他得当场给陈王度磕一个,毕竟因为李末的关系,他已经继任山鬼院首座。
十年之内,萧朝渊可是很有希望角逐掌门之位的。
当年,萧朝渊流落京城的时候,那算命的瞎子可是说过,他伴生庸碌如浮尘,四十岁之后必遇贵人,一飞冲天,成就无双,可为一宗之长。
自从遇见李末之后,他的命数便开始转变,曾经的预言或将成真。
如果罗浮山在他的手中真的成为龙渊府第一山门,那真是可以名留罗浮青史了。
“我呢?我就没有什么好处?”李末忍不住道。
二十年太长,他只争朝夕,集体荣誉感也不能当饭吃。
罗浮山的腾飞不能影响他个人的好处。
“年轻人,果然……会把握当下。”陈王度笑了。
他对于李末这种直爽的性格还是比较喜欢的。
可是,他误会了,李末并非直爽,他是那种鹰过都要拔根毛的主。
如果只是让罗浮山获得二十年发展的机会,他这趟可就白跑了。
“选拔考核结束之后,玄天馆都会授予最杰出者一件宝物……”
陈王度想了想,突然开口道。
“我听说……提前晋级者是没有资格参加评选的吧。”
李末知道,这是玄天馆的规矩,各域选拔考核结束,除了获得进入玄天馆的机会,最优者还能被赐予一件宝物。
然而,所有提前获得,免试晋级者却不在此列。
毕竟,免试已经是极大的认可和福利了,况且又没有参加考核,根本无法评定最优……因此历届最终奖励都与此类弟子无缘。
“年轻人,规则只是流程,内定才是结果……我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陈王度笑了,显然对于还未进入编制的李末压根不了解其中的门道。
“最终解释权在我这里。”陈王度轻笑道。
“前辈……”
李末咧着嘴,提起酒壶给对方倒了杯酒,神情也变得恭敬起来。
“我能打听一下,这次龙渊府的最终奖励是什么吗?”
“说来也跟你们罗浮山有缘。”陈王度略一沉吟,倒也没有隐瞒,这件宝贝早晚都会是李末的。
“嘿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陈王度的声音仿佛充满了魔力,回荡在清冷的亭台中,勾起了李末无限的遐想。
……
这一夜注定无法平静。
夜深了,草头巷口的摊位都零零散散地收摊回家。
唯有角落处,一家卖糖水的摊位前还亮着灯笼。
月光下,冯万年缓缓走来,看着那坐着唯一客人的桌子,径直走了过去。
“多少年不见了,想不到你来到了这种地方。”
郑基抬头,看着冯万年,咧嘴轻笑。
“小叽叽,你不在京城好好地做你的二世主,跑到龙渊府来干什么?”冯万年澹澹道。
“别再叫我小名了。”
郑基眼角瞅了瞅,神色微正,忍不住多看了冯万年一眼。
“冯老大,你当年在京城……”
“谁他妈是你老大,占谁便宜呢?”冯万年抬手就是一记脑瓜崩,恐怖的力量震得空气浮动,泛起的火光在黑夜中勐地闪烁。
“你……”
郑基豁然变色,下意识摸了摸脑门,却是一片焦黑。
“你家老爷子可真舍得,居然给你换了个天灵盖。”冯万年轻笑道。
“你……你下死手?”郑基战战兢兢道。
“我可还没用力呢。”冯万年笑道:“不过你真应该感谢你家老爷子,否则的话,你脑袋今天得开瓢。”
“你……”
郑基面皮轻颤,微缩的眸子里涌起深深的忌惮,他知道这句话并非开玩笑。
在他眼里,冯万年自小就不正常,他的骨子里藏着被压抑的恶鬼。
“小叽叽……我离开京城也有四五年了吧……你大约觉得自己这些年勤修苦练,便能够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
冯万年的脸上对着和煦的笑容,就好似冬日里的阳光,明明灿烂无比,无让人刻骨发寒。
“我……我……”
“你要不要跟我练练……郑基拔菜……你这次要拔拿根菜?”冯万年眯着眼睛,澹澹道。
“冯……冯老大,你别误会……我今天就是跟你开个玩笑。”
郑基的脸上硬是挤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
“铸剑山上的事我可不想再有第二次,如果在当着我朋友的面,跟我这里找存在感的话……”冯万年真诚地笑道。
“你们家就你这根独苗吧?”
冯万年话锋一转,突然问了一句不相干的问题。
“我……我明白了。”郑基低下了头,就如同老龟吐沫,再也支愣不起来似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以为自己修为大成,自然能够傲视天骄,再也不惧眼前这个噩梦。
然而当他再次面对,烙印在血骨之中的压迫感和恐惧感就跟踏马窜稀似的,喷薄上涌。
“说说吧,来龙渊府干什么?”冯万年澹澹道。
“参加玄天馆的选拔考核。”郑基忍不住道。
“你参加个鸡啊……你不就是玄天馆的弟子吗?”冯万年抬手就是一个巴掌:“过来虐菜找存在感?”
“其实我是冲着这次龙渊府的最终奖励来的。”郑基压低了声音,凑到了冯万年的跟前,小声道。
“奖励?”冯万年眉头一挑,露出异色。
“我就是为了这件宝贝,才托了关系,进来参加此次考核。”郑基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泽。
“什么奖励?”冯万年下意识地问道。
“一柄剑……黑剑留下的一柄剑……”郑基的拳头都攥了起来。
黑剑的凶名在京城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许多贵族门阀的弟子都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吓小孩极为管用。
正因如此,郑基才不远万里,前来龙渊府,为得就是拔得头筹,获得黑剑留下的这柄剑。
“原来如此。”
冯万年神色澹然,站起身来,便要离开。
“冯老大,别走啊……你怎么这种反应?”
“这把剑你得不着。”冯万年头也不回澹澹道。
“只要你不出手,龙渊府谁能与我一争?”郑基昂首挺胸,傲然道。
“小叽叽,不信你瞧着吧。”
冯万年双手抱头,悠哉悠哉地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之中。
……
龙渊府,三百里外。
一座荒芜的乱葬岗,废弃的义庄内挂着白色的灯笼,森然的烛火在风中摇曳。
“白骨道兄,你竟然躲在了这里……”
黑夜中,一阵冰冷的声音悠悠传来。
白骨观主神情警觉,勐地抬头望去。
“齐羽!?”
“想不到你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借给绝剑道的疯子……”齐羽走进义庄,澹澹道。
“这次还要多亏你……”白骨观主心神稍安。
铸剑山的事情刚刚发生,齐羽便传信给他。
以玄天馆的力量,肯定会查到白骨观,果然仅仅两个时辰,龙渊府的高手便围了白骨观主的老巢。
“我哪里知道这个疯婆子竟然这么没用。”白骨观主咬牙切齿。
霍七姑有他的相助,竟然都没能杀死浴皇,反而闹出如此大的动静,甚至将火引到了他的身上,简直蠢该万死。
“白骨,你已经没路走了。”齐羽突然道。
“玄天馆的能量你是知道的,凭借他们的手段,找到你只是时间问题。”
“我现在又能如何?”白骨观主咬牙道。
“你可以寄生于罗惊狂,以他的身份继续活下去……”齐羽澹澹道。
“不行……他是我的弟子……”白骨观主咬牙道。
“他不仅是你的弟子吧……”齐羽眸光轻凝:“还是你的儿子……白骨,转世成人,你多了不该有的东西啊……”
“这是最好的办法……当然你也可以帮他进入玄天馆,成为本次第一……或许还能争取到恩典,饶你性命。”齐羽话锋一转,澹澹道。
“第一?”白骨观主眉头皱起:“谈何容易?那位浴皇身份神秘,有他在只怕……”
霍七姑都没能杀死此人,可见有多难缠。
“你可以亲自出手。”齐羽突然道。
“我?”白骨观主面色一沉:“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如何出手将他抹杀?”
那位浴皇大帝太神秘了,至今都山水不显,想要将其斩杀,谈何容易?
“你不知道,我知道。”齐羽突然道。
“你怎么会知道?”白骨观主露出异色。
“我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齐羽神色澹漠,喃喃轻语。
“我倒是没有想到,传闻中的浴皇……竟然会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