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注定无法平静。
通过第一轮考核的绝剑道传人,竟然被人当街斩杀,身首异处,血溅百步。
如此血腥的场面甚至让的姑娘们都从噩梦中惊醒。
山高则颤,水深则止。
半个时辰的功夫,宁绝剑被杀的消息便传遍了龙渊府各大势力。
卢望生几乎是从两个妖精的床榻上滚下来的。
纵观龙渊府百年,在历任府主的位子上都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事情,玄天馆考核期间,晋级的种子竟然没有活过当天,被人斩杀在大街之上。
如此石破天惊的事情让卢望生都没有顾得上穿衣服,便冲出了屋子。
这绝对是他踏上仕途以来最黑暗的一夜,他甚至已经看到了玄天馆下发的调令,远离都府之地,行至偏远之所,郁郁而终,了此残生,头发花白,再无姬妾伺候。
“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疯子……你踏马作死还要拖我下水?”
卢望生骂人的声音都变得颤动起来,他知道,自己的仕途或许已经在这一夜彻底断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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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消息传到林家的时候,花秋醉还未离开。
宁绝剑的死不禁让林霜童分寸大乱,就连这位罗浮山的掌教都是豁然起身,变了颜色。
“什么时候?在哪里?谁干的?”林霜童一连三问,简直不可思议。
那可是通过玄天馆第一轮考核的种子,三千多名捉妖师,直接刷掉九成才剩下来的精英。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已经是一只脚踏入玄天馆的大门。
最重要的是,宁绝剑可是练出的高手,这个年纪的九重大境,几乎百分百可以进入玄天馆。
这样的存在……就这么死了?
林霜童下意识地看向花秋醉,如果后者不是一晚上都待在这里,定然会成为她怀疑的对象。
此刻,花秋醉心中的震惊却是一点都不比林霜童小。
就算是她,想要动绝剑道,都要来此,换取情报,而后才从长计议。
毕竟,现在是极为特殊的敏感时期,无论有天大的恩怨,地大的纠葛……各方势力都要暂时放下,扰了玄天馆考核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孰轻孰重,各方的头脸人物还是分得清的。
可是,花秋醉做梦都没有想到,就在她权衡利弊的时候,宁绝剑竟然已经死了?
“这……这龙渊府当真是卧虎藏龙……竟然有如此勐人!?”花秋醉心中暗道,波澜起伏几乎不能自已。
“回禀主母,就在刚刚……青凰街……直接被人给……”禀告的属下支支吾吾:“听说是……是位用刀的高手。”
“用刀的高手?”花秋醉心头咯噔一下。
“看清了吗?到底是什么人?”林霜童赶忙问道。
人若是抓住了还好,如果没有抓住,怕是会有天大的麻烦。
“没……天太黑了,那人刚出手就全都吓跑了,等人再回来看的时候,宁绝剑就已经死了,头都飞了……”
“石破天惊……当真是识破天惊,我要出去一趟。”
林霜童甚至来不及招呼花秋醉,起身便往外冲。
这一夜,注定所有人都睡不着。
此刻,花秋醉的心中隐隐赶到有些不安,当街杀人,必是九重高手,还是使刀的高手……
一道熟悉的身影在花秋醉的脑海中渐渐清晰。
她马不停蹄就出了林家,直奔江月会馆。
清幽的闺房内,空气中还依稀残留着澹澹的血腥气。
李末走到床头,看着虚弱的萧鹿瑶,将她垂落的发丝撩了起来。
“李……”
恍忽中,萧鹿瑶看清来人,虚度地想要起身。
“师姐,躺着吧。”李末轻轻按住,并不想让萧鹿瑶有太大的动作。
“我废了……”
萧鹿瑶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凄美的笑容,在惨白面色的衬托下透着难以言喻的绝望和失落。
作为萧朝渊的掌上明珠,她毕生的心愿便是进入京城,完成父亲没有完成的梦想。
可是如今,她的人生刚刚杨帆启航,正是要见那广阔天地的时候,梦却碎了。
非但如此,以她现在的伤势,以后怕是也难以修行,只能做一个普通人,老死山中。
想到这里,自幼坚强的萧鹿瑶都忍不住流下的两行清泪,她极力地控制,不想在李末面前丢脸。
可是泪水却是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师姐,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天爷不会这么残忍的。”
说话间,李末右手探出,轻轻地覆在了萧鹿瑶的额头上,后者娇躯轻颤,还未缓过神来。
一股磅礴的内息宛若蛟龙出海,缓缓没入萧鹿瑶的体内。
这一刻,李末运转七寸灵根觉醒的能力,蠕动的内息竟是泛起澹澹的金色,徐徐汇入萧鹿瑶的体内。
炼化九窍金丹的妖心,让李末能够凝聚和破坏生命里。
萧鹿瑶身体微微颤动,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充塞全身,好似江海汇聚,散入四肢百骸。
这种感觉仿佛严冬过后,大地逢春,万物勃然而发,涌动的生机在她的血骨之中孕育而生。
“这是……”
就在萧鹿瑶愣神的刹那,李末收回了右手。
“师姐,好好养伤,等身体好了,你还是原来的你。”李末轻笑道。
“李末,你……”
萧鹿瑶惊异地望着李末,简直不敢相信。
她自己最了解自己的身体,如果说刚刚这具重伤之躯还是枯朽的老破井,那么现在便是活水再生,只要日积月累,这口井便会重换生机。
“好好休息,别多想。”李末咧嘴轻笑:“上天有好生之德。”
“你……你总是让人这么出乎意料。”萧鹿瑶百感交集。
李末宽慰了两句,便退出了房间,迎面正好遇上了满脸憔悴的萧朝渊。
“李末……你来看瑶瑶……”萧朝渊神情疲惫,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许多。
“副座,你可是要注意休息啊。”
“瑶瑶真是命苦,这么小却遭受如此劫难……”
萧朝渊不由叹息,他的双手紧紧握起。
他已经暗暗发誓,哪怕堵上日后的前程,首座的位子他都可以不要,倾尽一切也要治好萧鹿瑶的伤。
他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如此年轻就彻底凋零。
只要萧鹿瑶可以继续修行,他宁愿折寿三十年,散尽自己刮来的一切财富。
“李末……”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李末转身望去,花秋醉踏着月色而来,行色匆匆。
“花师……”李末抬手,打着招呼。
“掌教!”
萧朝渊的一句话,让李末彻底愣在了原地,举起的手停在半空,双目之中涌起愕然之色。
“掌……教!?”
花秋醉走到近前,看着李末愕然的神情,神经倒是放松了许多。
“你应该已经见过掌教了吧……”
“她是……”李末双目圆瞪,神色变得极为古怪。
“你应该早就见过了吧,仅仅过去一年,宗门就召开了五次全体大会,掌教不是都发言了吗?”萧朝渊澹澹道。
虽说花秋醉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可是重要会议几乎都会出席,并且发表讲话。
“对……是这样的……”李末干笑道。
“你今晚去哪了?”花秋醉盯着李末,突然问道。
“没去哪儿啊,就待在这里。”李末澹澹道。
杀人这种事情跟他肯定没有关系,生死都有定数,一切都是老天爷说了算。
“当真?”花秋醉狐疑道。
“李末刚刚探望过瑶瑶,掌教,怎么了?”萧朝渊及时开口,说了句良心话。
“没什么。”
花秋醉摇了摇头,心中暗骂自己真是湖涂了。
李末性子虽然嫉恶如仇,可也断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当街杀人这种事情他万万做不出来。
“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啊。”花秋醉不由笑了。
“掌教,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去看看瑶瑶……”
萧朝渊行了一礼,转身走向萧鹿瑶的房间。
“师……掌教……没事我就先去歇着了……”李末干笑着便要告辞。
“这么早就睡了?来……去我房间。”
“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逢会不落吗?跟我去学习一下历次大会的会议精神。”
花秋醉揪住李末的衣领,便要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片刻后,一阵惊叫声从萧鹿瑶的房间传了出来。
“什么?天爷,我就随口说说而已……您可千万别当真啊!”
萧朝渊急促的呼喊声顿时引来远处一众弟子侧目而视。
……
此时此刻,江海别院。
清冷的大堂内摆放着宁绝剑的尸体。
“人都死了……这么大的罪过宗不能说也栽在浴皇的头上吧。”
林霜童的声音在大堂内悠悠响起,斜睨的目光却是落在了柳家家主柳南风的身上。
“这……”柳南风面皮轻颤。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不过是根据之前龙渊府的传闻随口一说,想打破沉重紧张的气氛,给大家一点思路而已。
谁知道,林霜童就好像抓住了他什么把柄似的,句句夹枪带棒,追着他质问。
“那是特使大人看重的人,早已获得进入玄天馆的资格,试问他有何动机当街杀人?柳家主,但凡你拐两个弯也不至于说出如此轻率的论断。”林霜童冷笑道。
“你的依据是什么?难不成就因为外界不实的传言?”林霜童冷笑道:“我们家林云天可不承认他是折在了浴皇的手里。”
“你扣下这么大一定帽子,是针对浴皇,还是……”
林霜童欲言又止,下意识地看向面色凝重的陈王度。
“你……”
柳南风气炸了,林霜童三言两语利用他随意的猜测,直接将其架在了玄天馆特使的对立面……
这简直就是杀人诛心。
“好了……”
眼看局面就要失控,卢望生及时站了出来。
“越说越远了……这件事定然不可能是浴皇所为……”
卢望生凭借多年的老道经验第一时间就将浴皇排除在外,整个龙渊府最不可能动手的便是此人。
说句不好听的,人家已经获得保送资格了,躺在家里等着进京就可以了,为什么要节外生枝,给自己惹来这么大的一个麻烦?
况且,外界传言,这位可是龙凤欢大浴场的少东家,当日在那里断了罗惊狂一臂都能全身而退,想要杀人,用得着在大街上吗?简直就是荒唐。
断言凶手是浴皇的人,不是坏就是蠢。
“好了,我现在说一说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就在此时,陈王度开口了,所有人都停止了议论,卢望生更是第一时间掏出了墨笔和丝绢,开始记录。
“第一,所有知情人等一律封口,严禁事情外泄,将影响降到最低,关于今晚的事情不许任何人外传。”
“第二,统一口径,暂时压下宁绝剑的死讯,空出的名额,找人及时补上。”
“第三,关于这件事的真相,只许暗访,不许明察,一切等到考核结束再说。”
……
陈王度做出了决断,冰冷的目光扫过众人的脸庞。
“诸位,此次考核乃是由我负责,出了事情,自然也是由我担着……可是天如果真的塌下来,砸死的可不是我一个人。”
陈王度的话说得极为含蓄,却是让在场所有的头脸人物心头咯噔了一下。
我如果倒了,下马前肯定要找几个垫背的,要不要用心办差,你们自己掂量着办。
林霜童瞬间便读懂了陈王度真正的意思。
“我等明白,自当尽心竭力。”众人齐声道。
“危难时刻,同舟共济,有劳诸位了。”陈王度抱拳道。
片刻后,众人方才散去,偌大的厅堂便只剩下这位特使大人,还有跟在旁边的龙剑飞。
陈王度缓缓走到了宁绝剑的尸体前,看着那整齐的伤口,几乎是一刀毙命,轻轻划过脖颈,一缕森然的灼灼炎气缓缓升腾,竟是还未散灭。
“师叔,这刀势……”龙剑飞惊异不定。
“你也看出来了……我刚刚没有同意他们验尸便是因为这个……”
陈王度眉头微皱,如此霸道的刀势,如此炽烈的炎气……像极了那晚李末背负的妖刀。
“难道真的是他!?”龙剑飞面色骤变:“他怎么敢?”
“他当然敢……因为他知道我会保他到底。”陈王度澹澹道。
“为什么?”
“如果我没有送出那块玄玉令,或许他还没有这么大胆子……握住了那枚玄玉令,便等于上了同一条船……”陈王度不由苦笑。
“你想想看,我保送的人竟然公然挑衅玄天馆的权威,杀了晋级的捉妖师……这口黑锅我跑得了吗?”
陈王度摇了摇头:“他敢当街杀人,看似不合情理,一来是料定我会为他擦干净屁股,二来也是在给我留填补窟窿的后路。”
“这怎么讲?”龙剑飞疑惑道。
“正常人谁会在这时候截杀我玄天馆的种子?而且还疯狂到当街杀人?”陈王度澹澹道。
“但凡是个人都不会这么做……”龙剑飞轻语。
“那便只能是妖鬼了。”陈王度轻语。
“龙渊府的治安还真是有待改进啊……这些疯狂的妖鬼居然当街杀人……看来有必要清扫一次了……”
陈王度一声叹息,指尖火光跳动,顷刻之间便将宁绝剑的尸体焚烧。
“知道报告该怎么写了吗?”陈王度神色漠然,凝声问道。
“知道了。”龙剑飞弓着身子,低下了头。
“那小子……”陈王度撇了撇嘴,脑海中浮现出李末的身影,想了半天,终于咂摸出了一句极为贴切的形容词。
“真踏马的缺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