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剑圣愿意亲自带安乐前往临安。
作为一位十境陆地仙,轻易不会出手,而他既然愿意出手,那偌大的临安,应该没几个人能拦阻的住他的行动。
安乐眼眸微微波动,对于老剑圣的示好与好意,他没有拒绝,事实上也不需要拒绝,老剑圣本就押注安乐,站在安乐这一边,况且这位剑池宫的老剑圣与大赵皇朝好像挺不对付。
虽然是大赵皇朝内部势力,可是却从未听命过大赵天子的调遣,锦官城也因为他的存在,与大赵皇朝完全隔绝开来。
锦官城的官员基本都是剑池宫自己选出,不受大赵皇朝调配。
当然,这里面有大赵天子向老剑圣示好的因素在,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老剑圣的修为太强了,十境陆地仙……足以傲视天下。
元蒙皇帝一突破到双十境,赵家天子立即选择南迁,而也正是因为这一场南迁,使得大赵皇朝远离了中土大地,失去了对龙脉的掌控与加持。
同时也导致了,剑池宫、真武观、感业寺、烂柯寺等强大且传承了漫长岁月的江湖势力的支持,那些势力中的十境,也因此失望无比。
十境想要提升自身,除了自身天赋以外,还有一点便是要借助皇朝运势。
龙脉不掌控,等于失去了大部分的运势,国运衰退,十境强者对此自然是失望且愤恨的很。
连战一场都不敢,直接就下令退避南迁,将大好的中土河山,拱手相让。
这些十境强者们会有好脾气才怪。
元蒙皇帝虽然天赋强大,可是想要在十境中纵横提升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可随着大赵的南迁,元蒙皇帝掌控了龙脉,在这五百年里,一点一点的完成了八道龙脉的炼化。
如今,修为已经达到了一个深不可测的状态!
这一切……都是大赵天子的咎由自取,都是那错误的南迁命令,导致了天下局势的大变。
所以,老剑圣对下令南迁的大赵天子赵天衍毫无好感。
老剑圣麻衣飞扬,抬起手轻轻一叩。
腰间的承影剑顿时弛掠,化作一道在半空中爆闪的剑光,再一叩指,承影剑中竟是有剑光一分为二,缠绕住安乐的身躯。
“承影剑乃是一品极剑,虽是一把古剑,传承了万载岁月,却依旧未曾被世道所淘汰,便是因为承影剑的品秩,乃是真正接近至宝的宝剑。”
“承影剑非是一柄剑,内蕴含光与宵练二剑,三剑合一,方为承影,若有机会,可给你见识一下这柄古剑的风采。”
老剑圣笑着说道。
安乐被剑光所缠绕,佩剑青山于腰间,朝着老剑圣抱拳作揖。
“那便麻烦前辈了。”
“不麻烦,临安老夫本也打算去走一遭,赵黄庭死去,老夫那徒弟……也该回剑池宫了,不过,临安走一趟,老夫也得前往北地骊山陵墓,去争一争那虚无缥缈至极的,破十一境的机缘了。”
老剑圣说道。
安乐点了点头,自然是明白这一点。
剑光弛掠,裹挟起安乐与老剑圣的身躯,瞬间便掠空而走,刹那间于天地之间化作两道长虹。
那速度,远超安乐所能想象的速度。
……
……
江陵府城,上空。
一席儒衫的江陵王赵曦背负着手,漂浮于空,眸光中带着几许奇异之色,望着仿佛将碧蓝的天空给一分为二的剑气长虹,感受着剑气之中所蕴含的十境气机。
江陵王不由微微眯起眼眸:“刚至锦官城,便又离开,而且是与老剑圣沛旻一同离去……这是要去何方?往北上赶赴那座始皇陵墓的机缘?”
“也不对,先不说二者此去的方向,非是北方,就以安乐如今的修为,也没有资格入那始皇陵墓争锋,哪怕他持有始皇的佩剑……那也不可能,去的只会送死。”
“以安乐如今的身份,他真敢入始皇陵墓,各方势力都会想着杀他,不管是元蒙、大理还是大赵都会选择杀安乐,毕竟是扛鼎者身份的天下纷争者,被第一山主燕同叔称之为变数的存在。”
“至于西梁,更莫要说了,李幼安的飞虎军杀了两尊阎王,这个仇与安乐不可分割,安乐若是真敢去陵墓,地狱府的府君,加上西梁皇帝顾白鲸,都必定会全力杀死安乐。”
“所以,这始皇陵墓,谁都能去争一争,唯独安乐去了是必死之局。”
江陵王扬起面颊,唇角挂起一抹笑。
就算是与老剑圣沛旻一同前往,老剑圣一人之力也不可能护佑的了安乐,更逞论还要夺机缘,带着个累赘如何夺机缘。
所以,安乐和老剑圣应该不是去骊山。
那辛辛苦苦移第七山至锦官城,结果,又充满离开,难不成是又回临安?
江陵王眸光闪烁,忽然觉得没准还真有这个可能性。
忽而。
天地之间,迸射来一道漆黑如墨的箭矢。
箭矢弛掠到他的手中,被他两指一夹,便止了下来,飞箭传书。
箭矢上有一股元神波动,江陵王心神一动,便得到了传讯。
“原来……赵黄庭死了。”
“看来,此子是真的去临安。”
“有意思了,我那皇兄肯定会在临安布下天罗地网等待安乐,结果,安乐带了剑池宫的十境老剑圣前往。”
“以我那位皇兄的怂包的脾性……还敢杀安乐吗?”
“有热闹可以看了。”
……
……
临安有雨,微雨朦胧。
老皇叔的死,对于整个临安而言,震动并不大,偌大的临安,该如何依旧是如何。
西湖上花船摇曳,临花阁中笙歌依旧。
人与人之间的悲伤并不互通。
甚至,因为大赵天子下达了命令,整个清波街,乃至整个太庙巷,尽数安插满了隐匿的修行者。
太庙之中,素缟纷飞。
苏幕遮在林四爷的帮助下,安置好了赵黄庭的后事,甚至请来了烂柯寺的住持僧人来颂念往生经,超度赵黄庭的亡魂。
至于太庙之外的情况,苏幕遮和林四爷亦俱是感应的到,盘踞和隐匿的强者太多了,如此多的强者,以他们的九境修为,根本不可能会感应不到。
苏幕遮一身素缟,蹲跪在地上,太庙中上,摆上了牌位,曾经的守庙人,如今成了庙中的灵位,不得不说这是一种讽刺。
苏幕遮的面容冷峻,周身弥漫着悲伤,她没有再哭泣,也就赵黄庭濒死的时候,她还会有所心痛,但是,当赵黄庭死去,苏幕遮便明白,她要承载起赵黄庭临终的嘱托。
要做到赵黄庭所未曾做到的事,踏足第十境,替赵黄庭看一看十境的风光。
“至少十位九境修行者隐匿在周围,大理寺的苏清客,黑衙的宋辞,还有左右金吾卫上将军,还有刘官世……”
“特别是上柱国刘官世,修为极其强悍,乃是能够和叶龙升、种师极相媲美的人物,这么多人围堵在太庙四周,根本不像是要来祭拜的样子。”
林四爷一身素衣,腰间别着把斧头,缓缓的收纳回感知,面容之中不由浮现一抹怒意。
“这么多的强者盯着太庙,就是为了等待安乐的自投罗网。”
“赵家天子的所作所为当真是让人一言难尽,不过却也想象的到,连自己的儿子都能够拿来献祭,老皇叔的死,又如何会引起他的伤悲与恻隐?”
苏幕遮将一张又一张的纸钱缓缓的投掷到火盆中,火焰燃烧,将纸钱烧成灰烬,带着对旧人的思念。
“老皇叔好歹为大赵殚精竭虑了这么些年,当年更是付出自身前程的代价,亲自拦阻元蒙皇帝,而如今,死后那赵家天子来慰问一句都没有,甚至拿老皇叔的死来钓鱼,欲要钓来安乐,除之而后快,如此行径,当真让人恼火。”
林四爷心中怒火中烧。
苏幕遮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烧着纸钱。
林四爷轻叹了一口气:“安乐……会来么?”
苏幕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来与不来其实,都挺让人难受,若是来,等于中了赵天衍的圈套,若是不来……赵家天子又会以此来宣称安乐的薄凉,我们这些人说不在意吧,心头也还真有点疙瘩。”林四爷眼眸中带上了复杂之色。
这样的抉择,需要勇气,也需要魄力。
但是,林四爷忽然想起了安乐曾经与他对谈时候说的话。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想到那少年的面容。
林四爷眸中忽然浮现出了几许坚决:“我知道……”
“安乐一定会来的。”
苏幕遮并不在意,安乐来不来,于她而言,影响都不大,又不能改变赵黄庭死亡的事实。
不过,安乐若是真的来了……
苏幕遮今日,兴许要肆意一场……
大开杀戒!
……
……
临安府外,两道剑光交织之间,撕裂了云穹。
暮云霭霭,方雨霏霏。
两个时辰不到,老剑圣全力御剑,带着安乐直接从锦官城处,弛掠到了临安府,那速度,当真是非常的快速。
今日清晨刚离开的临安,如今,又一次归来。
安乐周身缠绕着宵练剑的剑光,悬浮在高空之上,剑气在他周围形成了屏障,帮助阻隔了雨水和风浪的侵袭。
两人悬浮空中,可以看到烟雨朦胧中的临安城。
这座承载了安乐不少记忆的城池,宛若扯去面纱的女子,再一次的出现在了安乐的眼前。
只不过,如今这座城,却是一座充满悲伤的城池。
赵黄庭未曾来与他送别,便是不希望他来临安,对于赵家天子的脾性,赵黄庭知晓的太清楚,再加上有个秦离士在一旁出谋划策。
所以,赵黄庭在临死前才叮嘱苏幕遮莫要告诉安乐。
可未曾想,竹剑青山之中带着感应,他的死,会触动青山剑器,安乐晨曦中沐浴朝阳离开了临安,暮雨傍晚时分,便再度回到了这座城池。
“临安,本是一座风流的江南城池,江南多商贾,崇尚经济与享受,赵家天子南迁至此,定都临安,反而沾染了临安的这份风气,五百年的时光转眼便过,临安的风气已经深入世族权贵的骨髓之中,让这座本该华美到令人迷醉的城池,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腐朽。”
老剑圣麻衣猎猎,气息深邃又仿佛与天地交融。
他看着临安城,眼眸中满是复杂与感慨。
“其实腐朽与否,与一座城能有什么关系?更多的关系是来自与人,人腐朽,城自然也就腐朽。”
“但是,一座城的腐朽,其实可以改变,只要冲刷掉带来腐朽的人,城依然是城,可屹立千年而不变,岿立万年而不倒。”
安乐轻声说道。
老剑圣眼眸波动,颇为赞许安乐的话语。
有人才有城,城的秉性与人密切相关,是人改变了城,而非城影响人,城是无辜的。
“所以,你想要清洗这座城吗?”老剑圣笑着问道。
安乐点了点头:“若有机会,我会清洗。”
“西湖很美,这座城也很美,它的美,不应该被污浊与腐朽而污染。”
“前辈,你先暂且莫要入城,我先入城去往太庙,看看赵家天子这一次出动了多少强者,待得强者出手,前辈再降下雷霆威压。”
“今日,拦我者,都需死。”
安乐轻轻的说道。
以温和的话语,说着杀性十足的计划。
老剑圣眸光微动,他感觉到安乐身上隐隐弥散开来的杀机,心头不由一凝,亦师亦友的赵黄庭身死,对安乐影响与打击肯定有。
而赵家天子拿赵黄庭来算计他,让安乐心头的怒火在汹涌,那是一种……比起侮辱自身还要愤怒的怒火。
怒火需要宣泄,今日临安……注定要流血。
不过,那又如何?
整个剑池宫都押注安乐身上,安乐更是开创融兵法这样,足以让剑池宫重新唤起生机的修行法,老剑圣能做的,自然只有宠他。
老剑圣捋了捋须,知道安乐的想法,笑道:“好。”
安乐抱拳作揖,遂宵练剑裹挟着他的身躯,朝着底下的城池落去。
官道之上,暴雨磅礴。
剑光撕开了暴雨,像是扯开了帘幕。
安乐落在了泥泞的官道上,路旁的野草早被暴雨打的直不起腰。
安乐身上的剑气缓缓收敛,白衣如雪,气血交织,在周身形成了一番蒙蒙的护照,将雨水尽数给挡下。
老剑圣的宵练剑在安乐落地之后,便直接化作了一道影子,消弭无踪,像是贴在了竹剑青山之上,无声无息。
这把剑,仿佛就是一道影子,宵练、含光与承影,三柄剑本是一柄剑,可以在老剑圣随心所欲中转换。
脚掌踩在地面,积水溅起分开。
安乐望着临安城,腰间佩着竹剑青山,一步一步朝着烟雨朦胧中的城池徒步而去。
……
临安城的守卫,今日居然罕见的没有镇守的非常严格,兵力调度似乎都少了许多。
仿佛是故意排空守门的兵力,让人入城一般。
但是,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所以城楼上派遣了一位七境武将以及一位七境的炼神逍遥境文官镇守。
四角飞檐塔楼上,雨水如水帘般洒落而下,交织在他们的眼前。
七境的武将摘取了头魁,甚至未曾带着守卫去巡逻,反而在塔楼内,与那七境文官对弈。
檀香幽幽,这本该严肃谨慎的地方,今日却是安静的有些可怕。
“刘兄,临安城守城警戒还是第一次如此松垮。”
“这样的作态,会不会太明显了,甚至有些挑衅了……”
武将看向了对面的文官,声音中带着几分谨慎。
在临安,同等官职的文官可比武官要来的高贵一些,哪怕二人同为城门前的镇守,可是在地位上,这位文官还是高于他,他的很多命令都需听命此人来行事。
军营中都有监察与貂寺,更逞论城楼前的镇守了。
“守城警戒放松,那是给那位名满天下的安大家一个入城的机会与勇气。”
“那安大家与老皇叔的关系甚好,传闻乃是忘年交,如今陛下十分忌惮这位安大家,想要除之而后快,以老皇叔的死,来设下天罗地网,安乐若是敢入临安,怕是插翅难逃了,甚至会被就地处决。”
“但是,你我二人却也不能什么都不做,那安乐若是敢来,也得逼他一番,否则的话,他直接退走了,陛下肯定会问罪我们。”
刘姓文官,说道。
武官面容之上,不由浮现出几抹讨好之色:“一切都依刘大人。”
忽然,两人对弈的动作顿了一下,对视一眼,二人直接顶着雨水,走出了塔楼。
身躯覆甲的武将缓缓抽动了放在桌上的长刀,长刀出鞘,刀身与刀鞘摩擦的声音,带着几分锐意。
“来了。”
武将轻声说道。
七境的气血震动,隐约有一座血山在后背浮现。
“还真的敢来啊,这安大家……当真是重情重义,是个妙人。”
“可惜啊,走错了路,一步错,便步步错。”
“今日,这临安城内,怕是要成为安大家的埋骨地了。”
文官一席锦绣官袍,戴上了官帽,缓缓的撑开油纸伞,跟在了武将的身边。
“根据陛下的旨意,拦阻他片刻,不过,片刻便可放行,做做姿态就可以,逼他动手,逼他杀入临安城内,就可以收手,到时候就可以安一个袭击朝廷命官的重罪。”
那文官轻笑着说道。
武将看了文官一眼,却未曾说什么,对于这些文官的手段和套路,对于官场之间弯弯绕绕的把握,武将是玩不过这些人。
照办便是。
他转身下了塔楼,从万丈高空洒落而下的雨珠,滴落在他的盔甲上,迸溅出弥散的水花。
临安城外的官道上,蒙蒙细雨之中,一道气血交织分开雨水的白衣身影,眉心似乎有一朵隐约的金莲虚影,脚下迸开的雨水,宛若盛放的莲花,步步生莲而至。
青灰色的城门砖石,在雨水的冲刷下,斑驳的痕迹少了许多,颜色也变得更加深沉。
伴随着阵阵脚步声,门洞之内,一身铁甲的武将,带着一支百人小队,拦阻在门洞之内,他拄着刀,眯着眼,盯着安乐。
安乐一步一步走来,眼中甚至没有这位武将。
随着距离临安城越来越近,他仿佛已经聆听到了那烂柯寺僧人颂念的往生经的声音。
“来者止步。”
武将拄着长刀,淡淡道。
既然要拦阻安乐,姿态自然要摆出来。
然而,安乐依旧没有止步,面对七境拦路的武将以及一百人的守城小队,安乐径直的踏足到了门洞之内。
城楼上,文官撑着油纸伞,官袍猎猎。
他忽然有些疑惑,因为他发现门洞内,竟然半点声响都没有,他眉头微蹙,撑着伞,从城楼上翩然的转动而下,落在了门洞前。
缓缓转身,手中的油纸伞,难以握住,直接掉在了地上。
门洞内,尸体横陈,那位七境的武将,被自己的长刀洞穿了心脏,钉在了门洞的墙上,门洞内的砖石都凹陷下去,镶嵌出了武将的身形。
至于那百人的护城小队,清一色都是三四境的修行者组成的小队,还有守城的军阵。
然而,此刻这些小队成员,全部死去。
鲜血在地面歪歪扭扭的流淌而出,刺鼻的味道,哪怕是冲刷着的暴雨,都难以洗去。
七境的武将……率领着百人的守城小队,瞬间便被杀光了?
安乐白衣胜雪,淡淡的看了这位文官一眼。
一步踏下,气血交织,宛若一股山崩地裂的冲击波从门洞内灌出。
这位七境的文官,汗毛倒竖,眉心泥丸宫中霞光大盛,元神跃然而出……
然而,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安乐便已然出现在了他的身侧,五指一抓一扣,按住他的脑袋,狠狠的砸在了地面。
连带着七境的元神,都瞬间被冲击的支离破碎。
安乐起身,白衣不染丝毫鲜血,也不沾半粒雨珠,继续朝着长街行去,脚下的积水迸起,宛若朵朵莲花在盘旋。
而身后城门前。
倒在地上的文官,脑袋早已经血肉模糊,元神寂灭,生机全无。
这一刻,踏足到临安城的安乐,绝然不是带来什么温切的问候,他此行来,谁拦他,他便杀谁。
连七境巅峰的铁烈都被安乐所杀,如今融山河鼎入脊梁的安乐,战力更是提升许多。
寻常七境在他面前,基本上是被秒杀的份,更逞论肉体孱弱的炼神文官,比起武官杀起来更简单。
涛涛血腥气息弥漫在城门前,鲜血浸染红了从中流淌出的雨水。
城楼上。
一位位未曾参与到这一战中的守城士卒则是看的两股颤颤,满心都是恐惧。
传闻中脾气温和,待人和善的安大家……杀起人来,同样毫不手软,谁都有杀心,只是未至杀人时。
……
……
天玄宫。
宫殿之内,秦离士与赵家天子平静的等待着。
当安乐的气机在临安城外释放而出的时候,赵家天子眼眸便是一眯:“真的来了,真的敢来!”
“来的如此之快,我们传出的消息应该尚未扩散才对,此子得到消息便赶赴来临安?”
“这是将临安城当成什么地方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赵家天子眼眸中略带一抹冷意与怒意。
上一次,安乐直接在城门口钉杀二皇子赵沛的画面,还历历在目,那一战中,安乐借了圣山的势,成为完成了对话圣师之举的修行者,得到对话圣师的资格,让他不敢对安乐的出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安乐大摇大摆的踏足临安。
而这一次……
安乐又来了。
此子当真是对临安没有丝毫敬畏,对他没有半点敬畏!
“敢来,这一次就留下吧!”
赵家天子端坐皇座,目光投落到了底下的秦离士的身上:“等安乐一踏足清波街,就派人动手,以安乐袭杀守城官员的罪名,羁押入大理寺。”
秦离士闻言,不由抱拳作揖:“遵命。”
话语落下,秦离士的身形便翩然离开了宫阙。
天玄宫中,赵家天子一巴掌拍在了皇座护手上,杀机沸腾,气机冲荡。
……
……
太庙巷内。
苏幕遮眼眸微微一颤,扭头看向了临安城城门口的方向,眼眸中异彩连连。
“安乐来了。”
苏幕遮冷寂的面容上,微微动容。
安乐真的来了,让她心头不由有几分感动,赵黄庭不希望安乐来,那是因为如今入临安,对安乐而言,等于是入了绝境。
安乐显然也会知道这一点,可是他依旧还是来了,就单单冲这一点,苏幕遮今日哪怕拼尽一切,也要让安乐安全无恙的拜祭完赵黄庭,安全的离开临安!
林四爷笑了起来,他果然是没有看错人,他推测安乐一定会来,果然就来了。
“重情重义的小子,不愧是当初大嫂那般看重的后辈。”
林四爷站起身,取下了腰间别着的斧头,脖颈上有一根绣花针般的挂件,被他猛地摘下,顿时绣花针开始变长变粗,最后竟是化作了一杆银色的长枪。
转身出了太庙。
清波街上。
雨珠砸落在地面,将地面的积水荡起圈圈点点。
安乐一步一步的走来,远远的便看到了飘着素缟的太庙,面容微微波动,他的手落在了腰间的竹剑青山之上。
“陛下有令,安乐袭杀守城朝廷命官,当缉拿下狱!”
忽而,远处有紫衣貂寺飘然而来,面容上满是严肃之色,传递出了皇宫之中那位的话语。
随着貂寺传出的话语声,在清波街的上空中回荡。
清波街的四周,一尊又一尊强者的气息释放而出。
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响彻,金吾卫、大理寺寺虎、黑衙捕快等等队伍,纷纷从清波街两侧错综复杂的巷弄之中奔走而出。
一股无形的军势交织成型,网罗在上空!
安乐平静的看一眼,四面八方皆是有军队围堵而来,一瞬而已,便将他围堵的水泄不通。
上柱国刘官世缓缓走出,穿着简单的锦衣,他并未覆甲,因为他觉得在老皇叔的灵堂前覆甲,很不礼貌,是对老皇叔的侮辱。
左右金吾卫上将军则没有这份顾虑,他们覆盖着甲胄,双眸之中带着几分冷意与炽热之意。
除了奉赵家天子的命令以外,杀死安乐带来的好处,也让这两位初入九境的强者,感觉到心中激荡不已。
大理寺卿苏清客,还有黑衙衙主宋辞,二人同样是修为不俗。
除此之外,还有秦相府中走出的客卿与幕僚。
整个临安府最强大的力量,在这一刻几乎全部出动,为了捉拿自投罗网的安乐。
在远处的望湖楼上。
太子赵神炎端坐在椅子上,品着香茗,盯着清波街上的争锋,眼底有惊叹,惊叹之后便是浓浓的忌惮,以及杀意。
安乐必须死。
赵家天子对安乐的忌惮,同样是他这位太子对安乐的忌惮。
赵家天子如今失去了心剑,未能续命成功,那未来继承大赵皇位的便是他赵神炎,因此安乐对他的威胁,同样很巨大。
哪怕……是安乐为他解决了竞争对手,二皇子赵沛,可太子根本不在意这些,或者说,他刻意的去忘掉这些,增加自己对安乐的忌惮。
赵神炎一口饮尽杯中酒。
他很敬佩安乐的胆魄,但是,他想要好好看一下,安乐是如何应对这场天罗地网的。
清波街上,安乐平静的看着这些人,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上柱国刘官世和大理寺卿苏清客的身上。
“二位,可否让我拜祭完赵前辈后再说?”
安乐握着竹剑青山,轻声道。
苏清客眼眸波动,双眸尽是复杂之色,他看了安乐一眼,又看向了刘官世。
上柱国刘官世面容上,愧疚之色一闪而过,他举起了手中的长枪,摇了摇头:“不可。”
这是赵家天子的命令,况且赵黄庭的灵堂布置在太庙之内,岂能容得安乐一个逆贼进入祭拜?
刘官世还是秉持着此观念,所以拒绝了安乐。
大理寺卿苏清客亦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废话那么多作甚,擒拿此子,羁押入大理寺,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左右金吾卫上将军,冷酷的说道。
这一次,没有燃起涅槃的赵黄庭助安乐了。
这一次,无圣山作为靠山眼,不再是谁都不敢动安乐的局面了。
这一次……安乐还不死?!
“杀!”
左右金吾卫上将军,两人齐喝一声,随后身为九境的二人同时出手,磅礴的九境威压交织弥漫,让漫天落下的雨珠似乎都变得暂缓了许多!
苏清客和上柱国刘官世沉默下来,对视一眼,没有出手。
在他们看来,安乐孤身前来,着实是狂傲自大了。
当圣山山主的身份没了震慑效果,安乐也不过是双六境的修行者罢了,或许乃是天骄一流,战力超群,可也不可能以六境修为搏杀九境,这是绝然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他们敬佩安乐的勇气,对安乐拼着身死都要来祭拜赵黄庭的情谊,却不得不怀疑安乐的狂妄自大。
太庙之中。
苏幕遮瞬间弛掠而出,她的眉心开合,一座剑气宫阙浮现,宫阙之中,悬挂着密密麻麻的剑器。
刹那间,剑器如天上河流,奔腾之间,尽数汹涌而出!
“大衍剑阵!”
苏幕遮厉声道。
“今日,伤安乐,我便于临安之中大开杀戒!”
剑器交织,密密麻麻的悬挂,叮叮当当的碰撞,璀璨的声音交织不休!
一股无形的剑意压迫,刹那间如山岳倾覆,席卷开来。
清波街的地面青砖,直接在如此压力下,密布开来裂纹,一点一点的蔓延交织而出。
苏幕遮,剑池宫宫主,震慑力还是存在的,不过,她的大衍剑阵一出现,面色便微微一变,因为整座临安城的护城大阵被调动,一股又一股八境七境炼神强者的元神冲入云霄。
护城大阵内,任何敌对修行者的战力都会被削弱几分。
苏幕遮的大衍剑阵力量被削弱了几分。
王家老国公一步迈出,气血汹涌,另外还有司马家,亦是走出一位九境强者,与王家老国公一同,硬是扛击大衍剑阵!
然而,哪怕是在临安都城,一国皇都的护城大阵压制下的大衍剑阵,一番碰撞之下,老国公与司马家九境,仍是喋血横飞而出,面容之上尽是骇然之色。
这位剑池宫的宫主,不显山不露水,在诸多江湖势力中名声并不显赫,可这大衍剑阵的威力,却强大的离谱!
上柱国刘官世出手,他不能任由苏幕遮在临安城内肆虐。
赵黄庭的死,本就刺激着苏幕遮,再加上赵氏皇族对赵黄庭的不公待遇,苏幕遮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女人疯起来,那当真是不会保存多少理智。
上柱国刘官世毕竟是双九境的顶尖强者,再加上麾下在临安城内围堵而来的上千士兵所形成的军势加持,竟是挡下了这大衍剑阵。
另一边,林四爷甩出一杆长枪杀出,战意沸腾。
大理寺卿苏清客与黑衙衙主宋辞二人共同出手,倒是轻易的就压制住了刚入九境的林四爷,哪怕林四爷竭尽全力,乃至不顾生死的厮杀,却也无法破开二人的联手。
文院中。
一声幽幽叹息。
文院大夫子朱火喜迈步而出,儒衫飞扬,却是被二夫子庞纪给拦阻了。
“大夫子,你我二人很久未曾交手了,不如今日,切磋一番?”
二夫子庞纪佝偻着背,望着大夫子朱火喜,平静的说道。
大夫子朱火喜平静看着庞纪:“你执掌文院这些年,连最基本的礼都忘了,赵黄庭与安乐亦师亦友,安乐祭拜赵黄庭,是重义且重情,你们不该拦阻他祭拜。”
朱火喜冷冷道。
庞纪叹了口气:“文院的读书人们皆是在大赵中为官,这么多年,文院已经无法独善其身,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朱火喜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与庞纪元神碰撞在一起,仿佛杀入了暴雨轰鸣的云海之上,元神交锋、博弈。
……
清波街上。
战斗的爆发,并不算多么意外。
苏幕遮和林四爷的出手,都在安乐的意料之外。
他的目光平静的扫视而过,将今日出手之人,一个个都记在心头。
左右金吾卫上将军裹挟九境威压压迫而下。
但是,他们却很谨慎,并未一开始就与安乐近身厮杀,毕竟,安乐拥有杀九境的底牌消息,并不算陌生。
童关就死在安乐手中。
所以他们很谨慎,甚至,他们觉得安乐胆敢再入临安,肯定便是怀揣着这份底牌,他们调度麾下的从皇城之中走出的五千金吾卫,朝着安乐杀去,欲要先将安乐的底牌逼出来。
若是记得不错,安乐那引动豪气相助的底牌,持续不了太长时间,他们真正忌惮的还是安乐杀童关的底牌,尽管那份底牌兴许早就动用不了了。
可二人还是很谨慎。
银甲与金甲的将士们,沐浴着雨水,冲向安乐。
其中有七境乃至八境的强者统帅着一支支小队!
安乐平静的看着,心神一动,一尊浑身裹挟在黑袍中,面带银色面具的战傀便出现。
拉弓射箭,瞬间洞穿一尊七境修行者,并且强大的力量,甚至带动着将身后的金吾卫给冲散,清空了一个清净出来。
战傀出现,快速的射出箭矢,接连的射出箭矢。
一人便宛若炮台,替安乐清空出前行的道路。
不过,有两尊八境强者快速杀来,他们是金吾卫的统领,地位不足金吾卫上将军,却也不低!
八境神临修为,引动天地意志落下。
弥漫安乐的周身,让四周宛若化作一片泥潭一般。
安乐眼眸一凝,没有丝毫的藏底牌的意思。
道果直接被引动!
霎时,暴雨之中,有白光化作光束投下,安乐的竹剑青山点出,赤心山河剑意滚滚,配合上豪气引。
两位八境金吾卫统领,瞬间喋血倒飞而出!
“就是现在!”
两位金吾卫上将军看到安乐动用了底牌,唇角冷冷翘起,没有丝毫的犹豫,身躯在半空中拉扯出残影,刹那间出现在安乐的左右身侧。
二人一人握金锏,一人握金锤,天地意志交织,强悍的元神力量亦是沸腾。
趁着安乐爆发豪气引,击溃两位八境的瞬间出手,欲要斩安乐于武器之下!
天玄宫中。
秦离士亦是一步踏出,出现在了白玉广场中央,欲要调动百官,交织出元神大阵,压迫安乐,扼杀安乐所有逃脱的生机,布下真正的天罗地网!
不过,一滴冰冷的雨拍打在秦离士的脸上。
他的眼眸陡然一缩。
一股寒意猛地笼罩在秦离士的身上,欲要布置的元神大阵,也瞬间止住。
清波街上。
安乐腰间,隐藏的宵练剑在这一刻微微颤动。
伴随着一声嘹亮至极的剑吟。
一股磅礴的剑气自安乐体内迸发!
两位左右金吾卫目眦欲裂,从剑气中感受到了恐怖至极的天地威压!
“十……十境!”
临安城上空。
一席麻衣的白发老者,背负着手,一步轻轻点下。
护城大阵,顿时被势不可挡的剑气给凿开出个大洞。
在掌握一条大道,掌控天地意志的十境强者面前,护城大阵形同虚设。
宵练剑化作剑光掠起,被老人握在手中,轻轻压下。
左右金吾卫上将军顿时被压的砸在了地上,遁逃的身形,根本难以动弹!
差距……大到离谱!
这个时候,他们才明白,赵黄庭胆敢向元蒙皇帝挥剑是拥有和具备着何等恐怖的心性!
左右金吾卫在麻衣老人轻压的剑气下,双膝叩在地面,将青砖给叩的爆碎!
四周被一人即炮台的战傀给压制退走的金吾卫们,早已经在老剑圣的威压下,不敢前行,不敢动弹……
而安乐面对跪在地上的左右金吾卫上将军。
安乐眼眸冷漠,一边迈步,一边轻轻扫起竹剑青山,轻描淡写,宛若在洁白的生宣上,泼墨画一笔傲骨铮铮的墨竹,竹剑剑锋挥过两尊左右金吾卫上将军的头颅!
带起了两颗冲天而起,满怀不甘与惊恐的头颅!
两位金吾卫左右上将军,位高权重,在临安乃是真正的贵人。
拥有九境修为的他们,有着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以及高人一等的身份地位。
然而,哪怕他们谨慎再谨慎……
却怎么都想不到,竟然会有一尊十境陆地仙相助安乐出手。
当死亡临近的那一刻。
二人后悔极了。
暴雨轰然冲刷,豆大的雨珠落下,同步落下的,还有两颗狰狞的临安城内贵人头颅。
安乐说过,此行来临安,
谁拦……便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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