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时候,卫辰和往常一样,起床练习导引术,然后打拳拉弓强健筋骨。
一整套动作下来,浑身热气蒸腾,贴身的衣裳被热汗浸湿,勾勒出卫辰魁梧挺拔的肩背线条。
过了年,卫辰就十八岁了,这些年吃好喝好,不仅养得身强体壮,个子也窜高了一截。
若以前世的眼光来看,如今的卫辰已经是一米八五左右的大高个,比顾廷烨还要高出小半个头。
锻炼了约莫一个时辰,太阳也出来了,澹金色的晨辉洒遍了卫家后院。
卫辰接过元安递上来的汗巾擦着汗,回到自己屋中擦洗身子,而后换了身上朝的公服,便登上马车出了家门。
经过盛府大门时,卫辰只是掀开车帘默默地望了几眼,并没有吩咐车夫停车。
昨日为了赶紧回家与家人团聚,卫辰就是让随从替自己往宣德门报道的。
这本已不大合规矩。
只是朝廷体谅外官在地方任职的辛苦,所以一般不予追究罢了。
而今日,乃是三年一度的外官朝觐,天子将会在宫中的建极殿赐宴,大飨群臣。
这么重大的场合,卫辰若是再因为私事拖延不去,那可就太说不过去了,少不得要被御史参上一本,而且赵真那边也会有意见。
因此,哪怕卫辰想见到未婚妻的心情再迫切,也得先往宫里走一趟,赴完朝觐宴再说。
卫辰的马车没有在盛府门口停留,出了积英巷,沿着南薰门大街缓缓而行。
一路驶至威严壮丽的宣德门外,这里是皇城正门,也是进入皇城的必经之路。
卫辰到的时候,宣德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前来赴宴的官员。
大周共有三千余名京官,三万余名外官,此次朝觐,除了一些必须留守的地方官员外,入京的外官足有七八千人。
对于很多边远地区官职低微的官员来说,这或许是他们这辈子唯一一次进京面圣的机会,所以都格外珍惜。
赵真在位期间施政趋于宽和,即便有外官考绩不佳,赵真一般也就是口头申饬或者罚俸数月,不会像开国时的朝觐考察那样,动辄夺职上百名人。
因此官员们赴宴的心情还是相当轻松愉悦的,入宫的路上结伴而行,说说笑笑,若是遇到久违的昔日好友,更是欣喜地拉着对方叙谈不止。
卫辰在宣德门外的广场下了马车,走上前向守门的禁军出示了吏部的文书,很快便顺利地从右掖门进宫,而后便径直往此次朝觐宴的举办之地建极殿而去。
皇宫赐宴分为大宴和中宴两等,大宴中又以郊祀、正旦、冬至、万寿最为隆重。
至于今日的朝觐宴,仅仅才达到中宴的档次,远远不如这几大宴。
当然,这毕竟是天子赐宴,即便只是中宴,也摆了数百桌,偌大的建极殿都摆不下。
大部分官员都得坐在殿外,唯有总督、巡抚这一等级的官员,才能坐到殿内的上席。
卫辰一个从五品的知州,在禹州境内能够呼风唤雨,但到了这里,却也没资格入殿,与那些真正的封疆大吏同席。
不过,卫辰毕竟是此次河南官员考绩第一,负责安排官员席位的光禄寺还是将卫辰安排在了靠近建极殿的位置,仅次于殿内的上席。
抵达建极殿外的广场后,卫辰在光禄寺官员的引导下,找到了自己的席位。
落座前,他扫了眼席上已经坐着的几位官员,不由眼前一亮,惊喜道:“则诚,伯庸,你们也在!”
原来,此次与卫辰同席的,赫然就是卫辰昔日故交,盛长柏、王尧臣。
王尧臣看见卫辰过来,当下起身朝卫辰拱了拱手道:“恭喜卫知州,京畿之地考绩第一,今日必将受天子褒奖,卫知州飞黄腾达之日,可不要忘了提携小弟啊!”
卫辰忙笑着还礼道:“伯庸说笑了。所谓知州,听着厉害,其实不过就是个亲民官罢了,一州之地大事小情都要知州操心,还要对各路上司陪着笑脸,哪比得上你与则诚在翰林院的清贵?”
王尧臣闻言不由嘴角微扬。
他当然知道卫辰是在自谦,卫辰这个知州又岂是寻常知州能比的?
不过卫辰说的这番话,倒也确确实实搔中了他的痒处。
一般而言,庶吉士经过三年的教习,就会散馆授官,一部分授为翰林检讨,一部分授为御史,剩下的则分配到六部任主事。
当然,庶吉士中表现卓异者,也可以提前授官。
而盛长柏和王尧臣正是天佑六年一科庶吉士中的佼佼者。
今年六月的时候,他们二人就被授为正七品的翰林编修,追赶上了同科的榜眼李祚昌和探花蔡瑄。
如今卫辰虽然是从五品的知州,品级比盛长柏和王尧臣高,但就含金量而言,还真未必比得过他们这个正七品。
毕竟他们担任的是翰林编修,不仅是京官,还是京官中最为清贵的翰林官。
理论上,同级的京官比地方官一般要高出两级,而翰林官又要比京官高出差不多一级。
这么一通换算下来,盛长柏和王尧臣的品级都快赶上卫辰了。
老实说,刚被授为翰林编修的时候,王尧臣还是有点儿小得意的。
他虽然与卫辰是好友,但心底也一直把卫辰当作自己追赶的目标,如今终于看到了赶上卫辰的希望。
不过,这份希望拢共也就持续了不到五个月,很快就破灭了。
自从得知卫辰被举为河南官员考绩第一,受召入京时,王尧臣就清醒地认识到,卫辰又要升官了,自己想要赶上他,依旧遥遥无期。
一念及此,王尧臣看向卫辰的目光不由变得惆怅起来,甚至有几分幽怨。
卫辰哪里知道王尧臣竟有这么多心理活动,与他寒暄了几句,便转头看向默默坐在一旁的盛长柏,笑吟吟地行礼道:“妇兄,几年不见,近来可好啊?”
盛长柏斜睨了卫辰一眼,不咸不澹道:“谁是你妇兄?卫知州如今可谓是位高权重,我们小小盛家哪配与你攀亲!”
卫辰瞧见盛长柏气哼哼的神色,微微一愣,旋即心中了然,柏兰这是怪我回来以后没有马上登门拜访,在生我的气呢!
当下苦笑着解释道:“则诚,州中公务繁忙,片刻离不开人,交接的时候,很是费了番功夫,故而误了动身的日子。
我这一路上紧赶慢赶,才赶在昨日午后入的城。回了汴京,总要先回府拜见老师吧?
和老师用过晚饭,天也黑了。夜深人静,总不好上你家叨扰。
转天又是朝觐宴,你也知道,我作为受召的外官不能不来,这这这………,实在是抽不出身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