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柳干员,你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手机啊?”
这个问题,确实让人陷入了思考之中。
一位资深干员,会喜欢用什么牌子的手机?
“这……”
柳干员也被这个问题惊到了。
他做梦都没想到,辩方律师连案情都不问,反而会关心自己的手机?
这是神马情况?
我的手机和这个案子有关系吗?
同样的,陷入懵逼中的不止是证人席的柳干员,还有审判席的陈法官,以及……
听证席上。
“罗老师,请问这个问题……”
“你们别问我,我不清楚。”
罗笑翔下意识的摇着头,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他企图通过摇晃脑袋,来获取不同的想法,从而跟上爱丽丝的脑回路。
可惜,这样显然是不现实的,他作为刑法学讲师,东大法学院的资深教授,此刻也陷入懵逼之中。
隔壁的齐正天,也同样如此,看着场上的那个小丫头,心中直犯嘀咕。
这是法学院的学生能问的问题吗?
现在法学院的学生,套路都这么骚了吗?
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齐正天机械般的转过头,看向了身边罗笑翔的侧脸。
“老罗啊,是不是你教的这些骚套路?”
“齐正天,你可不要冤枉我,我是那种会问别人手机牌子的人?”
“难道你不是?”
“难道我是?”
“这么说,真不是你?”
“你什么时候产生了会是我的错觉?”
这一番对话,是让坐在这俩人隔壁的张益心里头直犯嘀咕。
你俩搁这儿勾心斗角呢,一个个的都不喜欢正面回答问题,非要用反问?
而他们的对话,也能够说明问题了。
这一番骚操作,他们貌似真看不懂!
“反对!”
场中,任千凝终于反应过来了。
虽然不知道爱丽丝在打什么主意,但作为控方,我只要反对就行了。
“理由!”审判席上,陈如山冷声一问。
“理由?”任千凝被陈法官的反问给整了一下,表情有些无语。
这还需要理由吗?
问别人手机牌子,这是普通人能问出来的问题?
你陈法官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证人兼调查科的资深干员,被辩方的骚套路给整?
不过既然法官都问了,任千凝想了想,还是回答道:“辩方的提问不属于案情相关,属于无效提问。”
“嗯……”陈如山陷入思考之中,好似在决定这个反对理由是否有效。
这还需要思考个鬼啊!
任千凝嘴边的一句mmp,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
“法官大人,我就是单纯的好奇嘛,毕竟这个问题也无伤大雅……”
另一边,爱丽丝也开口了,并且语气楚楚可怜,好似真是处于好奇才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反对有效!”
陈如山思考许久,终于给出决断。
任千凝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
但还未等她露出笑容,陈法官却马上接了两个字。
但是什么?
任千凝看向审判席上那位,就见后者保持面色不变的淡定开口:“其实……”
“本庭也有些好奇!”
卧槽!
任千凝真的在心里头骂人了,差点当场骂出来的那种。
陈如山法官,你可是坐在审判席上敲锤的那位,你怎么可以这样呢?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纵容辩方,你这是……
任千凝此刻的心里头,可能有一万句“草泥马”,但可惜没人听得到。
而因为陈如山的默许,或者说是明示,所有人都望向了证人席上的老柳。
这下子,不回答都不定了。
“我的手机吗……”
老柳伸手摸向自己的口袋,掏出了一台老款手机。
这个手机不是现在流行的水果牌,也不是什么智能机,而是老款功能机。
他的手机牌子最出名的一点,手机质量过硬,具体有多硬?
能砸核桃的那种硬!
看到这老款手机,所有人居然露出了不出意外的表情。
毕竟调查科的人,手机质量就需要过硬,甚至很多人都会买功能机。
因为他们出去行动,可都是要经历枪林弹雨的,哪怕抓个小偷,也要飞檐走壁,全地形跑酷。
这要是买个贵的手机,指不定摔坏了或者磨损了,换手机也是一门大支出啊。
所以,他们需要出外勤的人,就喜欢这种能砸核桃的硬手机,怎么摔也摔不坏。
看到这个手机,爱丽丝了然。
因为这和张益说的一模一样。
见老柳都掏出手机了,爱丽丝就知道,又到了自己需要干活的时刻了。
她鼓起勇气,内心给自己加油打气之后,装出一副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模样。
“哇哟,好老旧的手机啊,让我想到了时代的变化,新老的更替……”
“对了,对了,柳干员,你怎么会喜欢用这么老旧的手机呢,就和你的人一样,是不是老了呀?”
此言一出,柳干员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忿。
小丫头,说什么呢!
你这是拐着弯骂我老是吧?
还问我手机的事情,这不就是借物讽人?
亏得我还以为,你丫的准备了什么套路呢,原来是这样!
“话说柳干员,你干刑侦超过30年了吧?”
“是!”
柳干员没好气的回道,甚至都不想看爱丽丝一眼。
“我听说,以前刑侦人员办案的时候,那可都是有套路的,什么电话本、脚底垫、冰火两重天、绝版老虎凳,还有大名鼎鼎的「司法奶茶」,想想都让人害怕。”
“你说什么,你是在暗示我对嫌犯进行刑讯逼供?!!!”
老柳顿时瞪着眼,语气都有些急了。
他可算是听出来了,这次眼前这丫头是打算污蔑自己了。
“反对!”
都不需要老柳提醒,任千凝立马站了起来。
“这些都是传闻证据!”
陈如山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传闻证据。
虽然很早以前,司法体系不够完善的时候,确实有些地方办案的时候,会使用一些非常规手段。
但时代在进步,科技在发展,现在已经不会有这种行为存在了。
“抱歉,我的错,我知道现在都讲究执法透明,调查科在审讯办案的过程中,也不会存在我说的这方面问题。”
爱丽丝赶忙道歉,态度诚恳。
不过很快,她道完歉之后就接着道:“但柳干员毕竟是经验丰富的老干员,他的办案过程就真的没有一点问题吗?”
“反对,这并非是正式提问!”任千凝甚至都没有坐下。
“可我有证据能证明调查科在审讯我当事人时,存在一些问题!”
爱丽丝说着,终于是回头朝孙大圣和朱天蓬招呼了一下。
二人拿出几张照片,递给了爱丽丝。
“这是我们从东门区治安署的后勤部门拿到的一张照片,请大家都看一下。”
爱丽丝将照片递到了陈法官,还有任千凝的手中,顺带还给了老柳一份。
而孙大圣和朱天蓬二人,则是捣鼓投影仪,很快投影屏幕也接通了。
照片很简单,一张报废的椅子,看起来是椅子腿断了,就这么被人放置在地上。
“这张椅子有什么问题吗?”任千凝看着椅子,一脸不解。
陈法官虽然没开口,并且还绷着老脸,但眼神之中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陪审团和听证席,也都看向了投影屏幕上的椅子,一脸好奇。
“我说,如果这张椅子是柳干员审讯我当事人时,我当事人屁股下面坐着的椅子,你们会觉得意外吗?”
听到这个解释,一众人面面相觑。
这算什么?
“哦,你说这个啊,审讯的时候确实椅子断了,但我们立马给换了一张,请问这有什么问题?”
老柳也发话了,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椅子坏了换掉就可以了啊。
“是啊,椅子坏了换掉就可以了,可那个时候我当事人就坐在椅子上吧?”
爱丽丝继续解释,“在黑漆漆的审讯室内,我当事人被柳干员和他的同事死死盯着,突然屁股下面没了支撑,整个人失去平衡倒在地上,换做是谁都会突然感觉到压力吧?”
“请大家代入一下,黑漆漆的房间内,你突然身体失衡,咚的一声人就突然摔倒在地,都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就被柳干员一把抓住,看着他凶神恶煞的脸,你说这得有多大的心理压力?”
不少人顿时想象了一下,然后偷偷瞄了一眼老柳的脸色,顿时明白了。
确实,被抓在后悔椅上,然后还要被柳干员死死盯着,突然咚的一声摔倒,确实压力很大。
“你放屁!”
可突然间,老柳坐不住了,当即一拍面前的木质栏杆,站了起来。
“柳干员,他急了?”
“天呐,天呐,他真的急了!”
这番话,不是爱丽丝说的,而是坐在辩方席上的孙大圣和朱天蓬说的。
爱丽丝虽然已经鼓起勇气了,但要让她当面嘲讽证人,自然有些强人所难。
所以在开庭前,张益给了孙大圣和朱天蓬一个任务,那就是充当嘲讽的人。
“你们说什么,那就是椅子正好断了,和我有什么关系!”老柳扯开嗓子,冲二人就是一阵怒斥!
被这么一嗓子,别说孙大圣和朱天蓬这两个菜鸡了,就算是一般人都受不了。
二人立马坐下,并且双腿都开始抖动起来,显然是怂了。
“瞎说,和你明明有关系!”
但爱丽丝却丝毫不怵老柳,甚至再次走回位置上,从二人手中接过一份清单。
“这是东门区治安署每一季度的物料申报清单,柳干员你的名字就在这份清单之中,并且出现的频率非常高,请问你能不能给我们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们组每个季度的椅子损坏数量,是其他组的十几倍,平均下来你们2-3天就要换一张椅子?”
“椅子不耐用,我们有什么办法?”
老柳这么说着,但这一次他的气势明显弱了下来。
椅子是不是真的不耐用,是不是真的质量不行,这一点谁能不知道,谁也不清楚。
但是,这个清单和这个数据,那可是实打实的。
起码在陪审团的眼里,这案子好像真的有水分啊,是不是真的刑讯逼供了呢?
应该没有吧,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都讲究透明执法,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啊。
可你突然被抓进去,坐上了后悔椅的时候,椅子突然因为质量不好断裂了,你摔倒了,这些好像真的和刑讯逼供没什么干系啊?
这么一想,是不是就对了!
确实,老柳和他们部门没有对嫌疑人进行逼宫,椅子坏了只是因为质量不好,和他们没关系啊!
只是,真的没关系吗?
你们2-3天都要换一张椅子,难道真的和椅子质量没关系,那你们怎么不用铁椅子,非得用木头的?
这一刻,陪审团对于老柳的态度也产生了明显的变化。
听证席上。
“卧槽,居然是这一招!”
哪怕是罗笑翔,看到法庭上的这一幕变化后,都有些控制不住爆粗了。
“罗老师,是什么,让你这么激动?”
“小杜同学,她……”
罗笑翔想说,这套路绝对不是爱丽丝自己想出来的,绝逼不是!
因为菜鸟是绝对不可能想到这一招的。
至于这一招是什么?
很简单,我搞定不了问题,那就搞定制造问题的人!
你老柳不是牛逼吗,不是厉害吗,不是经验丰富吗?
我对你的证词没办法,那我直接对你动手啊!
你的证词无懈可击,可你本人也是这样吗?
我不需要反驳你的证词,我只需要让陪审团对你这个人产生厌恶,那就足够了!
你老柳在陪审团这里都成坏人了,那么你无论拿出什么样的证词来,陪审团看都不会看一眼,听都不会去听!
这就是对付棘手证人最有效的招式!
这一招菜鸟用不出来,并且老手一般也不会教授菜鸟。
因为这一招,太黑暗了。
起码罗老师他自己,就不会将这一招教给学生,甚至他自己都不太敢用。
只有那些拥有灵活道德底线的律师,一般才会用这么一招。
他们自己不要脸,当然也就无所谓了。
“咳咳,那什么,同学们继续看哈,好好看!”
罗笑翔说着,赶忙敷衍一句,让学生别提问了,给我多看多想,回头自己悟!
反正这一招我没教你们啊,等将来你们出庭,谁要是用这一招对付控方,那也是你们自己的问题,和我罗某人没关系。
罗笑翔这边在甩锅,而他隔壁的齐正天,则是眉头紧锁。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辩方席上那个丫头,或者说她背后绝对有高人相助!
这一个套路一般律师都不敢用,可偏偏一个菜鸟能用出来。
这里头一定有猫腻,到底是谁在帮助那个小丫头?
齐正天思考了许久,但也想不通这一点。
这么一个案子,还是公益案,值得大律师出手吗?
值不值得不知道,但此刻的老柳,真的是急了。
在爱丽丝拿出了“证据”后,他被陪审团的眼神给刺激到了。
“你们,你们这是在看什么,我,我……”
“老柳干员,我懂你,你毕竟年纪大了,跟不上时代了,对于高科技等等也都不信任,所以你有压力,选择用这种方式对待嫌疑人,我可以理解!”
爱丽丝此刻却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用柔和的语气对柳干员柔声细语。
“真的,你不要有压力嘛,我当初没有案子接,我也很快调整了心态的,我相信你破案也有压力,所以才会选择这样对待嫌疑人……”
“你懂什么!”
老柳被爱丽丝的言语激怒,愤而站起,指着周平安骂道:“我一眼就看得出来,那小子就是杀人凶手,我凭什么要惯着他!”
就是这么一句话,引爆了全场。
所有人彻底不淡定了,就连坐在审判席上的陈如山法官,此刻也瞪大了双眼。
你老柳怎么成火药桶了,一点就着,一点就爆?
我本想提醒一下你,没想到你这么急,这下子没办法补救了。
陈如山叹了一口气,偏过头看向了控方席。
任千凝也保持着愕然的神色,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爱丽丝,又看向证人席上的老柳。
她也没想到,自己刚准备起身反对呢,这老柳就突然炸了。
炸得让人措不及防,炸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这下子,要怎么办?
任千凝毕竟是菜鸟检察官,她虽然自认为自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可这种情况她还真没有见过,只能无奈的看向齐正天的方向。
可爱丽丝没打算给他们机会交流,而是乘胜追击。
“柳干员,你的意思是,你凭借所谓的直觉,就认定我当事人是凶手对吧?”
“我们调查科,以前都是靠直觉办案的,我们不一样破了很多案子?”
“可调查科办案,靠的难道不是证据吗,只有证据才是执法的依据,你作为资深干员,却选择无视证据,而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也就是直觉办法?”
爱丽丝看着老柳,眉宇间满是不解。
“我……”
“我知道,你是因为压力,身为资深干员,却急于破案,一定是这样所以才选择了无视证据,认定我当事人就是凶手,是不是这样?”
“我……”
“柳干员,谢谢你的回答,我懂了。”
爱丽丝展颜一笑,随后好似得胜者一般,蹦蹦跳跳的朝着听证席上的张益和翠西挥了挥手臂。
因为哪怕是到了这一步,都没有超出张益的预料。
激怒柳干员,是张益的计划,而爱丽丝非常完美的完成了任务。
张益笑了。
他的的嘴角,浮现出一抹阴冷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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