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国一瞧,是知青点的知青高大林,虽然名字叫高大林,但是长得却又瘦又小,所以才得了个猴子的绰号。
李卫国又往林子那边望望,他眼睛尖,瞧见林子里面,似乎还有个人影闪过。
他的脑海里面,也想起一桩陈年往事,于是拍拍猴子的肩膀:“高知青,你可悠着点,别整出啥事来,最后没法收场。”
猴子的脸上微微有些涨红,连忙转移话题:“国子,走,去你的水库瞧瞧,正好洗个澡。”
于是俩人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李卫国就瞧见前面升起一股白烟,感觉好像是自己那个马架子的方向。
马架子的外面,又苫了一层草,不会是被人给点了吧?
李卫国连忙撒丫子往那边跑,等跑到树林边上一瞧,只见村里的几个娃子,正围着个小火堆,在那烧小麦呢,原来是虚惊一场。
现在这月份,麦穗已经灌饱了浆,还没晒干,所以是烧小麦最好的时候。
李卫国小的时候,就没少干这事,所以看到这几个淘小子在这偷摸烧小麦,也没凶他们,反倒凑过去,把一个小娃子挤到边上。
他从火堆里面拣出来几个黑黢黢的麦穗,放在掌心,俩手搓着,把麦粒搓下来,轻轻吹吹,把麦芒啥的吹干净,然后将麦粒扔进嘴里。
嗯,浓浓的麦香里面,夹杂着一股焦香,好吃。
那些淘小子一瞧,也都咧着黑嘴巴儿,嘿嘿乐。
“国子哥,这个给你,拿回家给小梅玩吧。”
一个淘小子递过来一只蝈蝈笼子,笼子是用麦秸拧成的,金灿灿,像个螺旋形的宝塔。
里面还有两只肥大的蝈蝈,透过麦秸的缝隙,若隐若现。
李卫国伸手摸摸小家伙的脑瓜:“狗剩子,我先替小梅谢谢你,以后没啥吃的,就来这边找我,我给你们烤鱼吃。”
这几个淘小子的眼睛被瞬间点亮,这个年代的孩子,估计记忆中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那永远填不饱的小肚皮了。
“国子哥,以后有啥事你就叫俺们!”狗剩子这个孩子头儿,使劲拍着小胸脯下保证。
不光是娃子们,就连李卫国身后跟着的知青高大林,都颇为意动:“国子,有这好事一定叫我!”
知青下乡的生活是非常枯燥和艰苦的,对大多数知青来说,两件事的吸引力最大:一个是搞吃的,一个是搞对象。
前者是物质方面,后者是精神层面。
“希望能有机会吧。”李卫国嘴里嘟囔一声,叫猴子听得莫名其妙。
临走的时候,李卫国还叮嘱狗剩子他们这些娃子:“别忘了把火堆灭了。”
“是!”这帮淘小子都打了个立正,然后就扯下小裤衩,绕着火堆围成一圈,小水枪一通射击,在袅袅青烟中,火堆熄灭。
李卫国到了水库,这几天下来,水面已经差不多恢复到原来的位置。
到时候把闸门打开,就可以缓慢放水。
因为上游那边的江岔子,源源不断有水流进来,所以整个水库里的水就相当于活水。
只不过上次的山洪太突然,开闸放水也来不及,平时倒是不存在这个问题。
李卫国也点点头:不错不错,下一阶段的目标,就是每天没事的时候,去江里引鱼了。
这是一个长期的工作,需要的是不断积累,李卫国计划,每天早晚都来一趟。
等猴子洗完澡回去,李卫国就顺着江岔子,向上游溜达,准备开始实施他的勾引计划。
傍晚的大江,波光粼粼,江水一浪接一浪,前浪刚灭,后浪又生,无尽无休。
李卫国站立江边,心头也若有所感:生命的长河,又何尝不是如此?既然重回这个波涛汹涌的改革大时代,自当搏击风浪,站立潮头。
李卫国满怀信心,纵身跃入江中。
无声无息的,李卫国落入水中,然后从水面消失不见。
水下依旧是丰富多彩的世界,各色鱼儿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李卫国身旁。
它们欢快地追逐着李卫国,就像是跟随在将军身旁的士兵。
其中以各色小杂鱼居多,也有大鲤鱼和鲶鱼胡子以及鳌花等等,夹在其中。
像是鳌花这种肉食性鱼类,此刻也并没有捕食那些小鱼。
几条身材修长的大白鱼出现在李卫国的视野之中,体长都接近二尺,瞧得李卫国都眼馋不已。
因为这是松江里面一种十分名贵的鱼种,当地称之为:岛子。
鱼肉细嫩,清蒸最美,当然,价格也高。
李卫国心情大好:稍息,立正,齐步走,目标红旗水库!
他就像是冲锋的箭头,冲在最前面,身后是呈扇形跟随的鱼群。
前边是个头比较大的鱼,差不多有三五十条的样子;后边则是小型鱼,密密麻麻,只怕有上千条,都是些什么船钉子,柳根子,白漂子,葫芦籽之类。
这个数量,应该就是李卫国目前所能吸引鱼类的极限,没法再多。
这和最初相比,已经有了明显的提升。
李卫国有意控制着游水的速度,不慌不忙,在水中前进,免得那些小鱼小虾掉队。
水库够大,所以李卫国觉得应该尽量保持里面鱼类的多样性,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嘛。
而且他的水库,依着江岔子修建,整个水质,跟江里基本一样。
因为游得慢,后面那些大鱼估计有点着急,有些脾气不大好的,一个劲用嘴碰触着李卫国的脚丫子,好像在催促他快点,搞得李卫国脚底板直痒痒。
得等等后面的弟兄们啊,李卫国也觉得可乐。
引领着鱼群,进入到江岔子之后,李卫国这才开始加速,前面就是水库,只要顺着水流,不管大鱼小鱼,都能顺利抵达。
等他游进水库之后,天也基本黑了。
在距离岸边几米的地方,李卫国就窜出水面,脚底板啪啪啪在水面踏了几下,就跃到岸上。
今天引鱼的任务,顺利完成。
李卫国乐呵呵地挥挥手:“行了,到家了,弟兄们都散了吧。”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黑影猛地从水里窜上来,一把抱住李卫国的脚脖子。
李卫国吓了一跳:“我都到家了,你咋还追呢。”
他下意识地抬脚甩了甩,结果那东西牢牢抱住他的脚脖子,被他在半空甩得来回悠荡,却始终不肯撒手。
吱吱吱,还有婴儿一般的叫声传进李卫国的耳朵里。
李卫国也基本确定这个来抱大腿的,到底是啥了。
李卫国无奈地把腿放下,蹲下身子,借着星月的微光一瞧,果然是一只肥嘟嘟的水獭,正卖力地抱着他的脚脖子。
没错,就是一只水獭,光溜溜的皮毛,圆溜溜的大眼睛,模样十分讨喜。
可是李卫国是真的喜欢不来,嫌弃地戳戳水獭的脑门:“你这家伙还是走吧,我这水库可不欢迎你!”
嘤嘤嘤,水獭的嘴里发出亲昵的叫声。
李卫国用手扇扇鼻子,这水獭的腥气还真重。
最关键的是,水獭的主要食物是鱼类,水库里面要是多了这么个家伙,指不定得祸害多少鱼呢。
不过这只水獭明显是个赖皮缠,李卫国撵也撵不走,搞得李卫国也很无奈:“信不信把你宰了卖皮子!”
水獭皮是比较名贵的皮毛,李卫国记得,王大拿就有一个水獭皮的帽子,戴上老气派了,而且就算是冬天下雪的时候,那帽子的皮毛上,一片雪花都不沾。
很显然,水獭可听不懂李卫国说的是什么,依旧嘤嘤嘤地叫着,在李卫国身前翻来滚去地卖萌。
李卫国也就是说说,他还真舍不得杀这个小家伙。
行了,你乐意留在这就留下,要是走了更好。
李卫国又摸摸水獭脊背上的皮毛,这手感是真的好。
一个计划也从他脑子里冒出来:似乎饲养水獭,也是一条不错的财路。
不过这个计划肯定要过上一段时间才能实施,毕竟他现在也刚刚搭起架子,没有那么大的财力物力。
跟这只小水獭玩闹了一阵,李卫国才把依依不舍地小水獭扔回水里,自己回马架子睡觉。
周遭寂静,蛙声伴着李卫国入眠,马甲子里还传来李卫国的嘟囔声:好像得养两条狗啊。
第二天早上,精神饱满的李卫国刚走出马架子,就感觉脚脖子被抱住,随后熟悉的嘤嘤声响起。
李卫国轻轻摇头:“看来你这小家伙是赖在这里了。”
大眼生生的水獭还点点小脑瓜,然后把一条巴掌大的鲫瓜子,放在李卫国脚下。
李卫国被搞得哭笑不得:你拿我的鱼,给我送礼,你咋想的?
又去江里引了一波鱼,李卫国这才回村,刚进村子,就看到不少社员,都往西头生产队那边跑。
李卫国也顾不上回家吃饭,也跟着跑,也不知道这一大早的,到底出了啥大事。